“呀啊啊啊啊啊……!”

    公安的地下秘密实验室,无菌舱中。

    隔着坚固的防爆玻璃,仍然能听到痛苦的哀嚎声。

    很奇怪的是,同一个声音,却交替出现儿童和少年不同的质感。

    最开始尖锐响亮的童音占了上风,但渐渐地悠长低沉下去。

    最后归于静寂。

    “幸好没有别人听到,不然会以为我们在虐待未成年。”

    灰原哀瞪着熬得通红的眼睛,面不改色地说了句冷笑话。

    旁边的人礼貌地嘴角上扬,摇了摇头。

    “我们?”他指了指自己和小哀。

    两个人的形貌都在、岁,身高也相仿。

    刚好和按成年人高度设置的无菌舱门锁平齐。

    “未成年?”他又指了指无菌舱中那个身影。

    言下之意,那一个人能打咱们俩。

    刚才像帐篷一样,完全罩住里面的人的毯子,现在只是裹住了身体的大部分。

    因为强烈的反应而在地上翻滚,那个身影的四肢都伸出了毯子外面。

    能看出是个身高适中,但身形很修长的少年。

    汗湿的头发贴在脸上,一时看不清表情。

    “喂,江户川,你怎么样?”

    小哀按住门上的按钮,通过对讲器向舱内叫道。

    “身体的感觉,有哪里不舒服,或者……”

    “没有。”少年的嗓音略带沙哑,可能是刚才喊叫得太用力了。

    但他的语气却是轻松愉快的。

    “我从来没感觉这么好过。”

    “还有……”

    他抬起头,将湿漉漉的头发甩到后面去,露出颇为英俊的脸,和充满睿智光芒的双眼。

    “叫我工藤……”

    “工藤新一。”

    “……”

    和小哀一同沉默了一阵的高远,突然露出一个阴阳怪气的笑容。

    “工藤君,”他眨了眨眼说,“下次再说这么帅气的台词时,先把衣服穿上。”

    “啊,糟、糟糕……”

    裹着毯子的少年不光是脸,整个人都变红了。

    手忙脚乱了一通后,工藤新一终于走出无菌舱,老老实实地请小哀为他检查身体。

    脸上带着克制不住的笑容。

    “啊,终于!”不顾小哀一再提醒的“别说话”,他感叹地说道,“这样的身体才对嘛!”

    “当小学生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

    “呃,抱歉……”

    猛然意识到眼前的两人还是自己之前的境遇,工藤新一不好意思地停下抱怨,关心地看了看小哀和高远。

    “我现在要观察多久?”

    “如果确定没有问题的话,你们是不是也可以恢复了?”

    小哀自顾给他取下测心率血压的腕带,收拾好仪器,才平静地说:“在短期之内,我应该都不能变回去。”

    工藤新一点了点头。

    尽管有安室透在身边,帮他挡住了许多麻烦,但他还是能隐约感受到,那个庞大的黑色组织的压迫性。

    而眼前的这个女生,灰原哀,宫野志保,或者用那个组织的代号,叫做“雪莉”……

    她既然背叛了组织,身份一旦泄露,一定会被灭口的。

    她手中可是掌握着如此不可思议的,几乎能控制人生进程的药物呢。

    “那么,”工藤新一转向了另一边,“高远先生……不,远山……”

    “……要命了,你这个名字,我总是想起那家伙来!……”

    他挠着头说不下去了。

    高远微微笑着,对他的吐槽不置可否。

    “叫什么都可以吧,反正我恐怕直到生命的终结,都离不开这个地方了。”

    非常凄凉的一句话,却被说得轻描淡写。

    工藤新一不解其意地皱了下眉头。

    “他的体质对APTX的适应性相当不好……你可以理解为过敏。”

    小哀解释说,并没有对“终结”什么的加以反驳。

    “所以,无论是原药物还是解药,他都不能再服第二次了。”

    ……

    “……什么?……新一,你说真的?……那真是、真是太好了……”

    双手都握紧了红色手机,小兰顾不上身在街头,喜悦的眼泪已经涌出了眼角。

    “什么嘛,我才没有哭呢!……大笨蛋!……”

    “好呀,等你回来。”

    电话挂断了,但那种无法抑制的激动仍然冲击着胸膛,令人想放声歌唱,想向全世界宣布自己的心情。

    捂着嘴轻笑着,小兰又流泪了。

    街角走过来一个穿着黑衣的男人。

    男人个头很高,戴着黑色的毛线帽,叼着烟,有一种令人难以靠近的气质。

    小兰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男人因而停下脚步望着她。

    “你又哭了,”他说,语气像对熟人那样平常,“怎么每次见到你,你都在哭。”

    换作平时的小兰,一定会说“我哭都不行吗”“你谁呀”。

    然而现在她的心情实在太好。

    于是仰起脸对男人说道:“我男朋友,他要回来了!”

    男人反而有点意外了。

    “回来?”他问,“他之前去哪里了?生病了?”

    “啊,不是!”小兰终于意识到差点说漏了嘴,连忙补充道,“他因为有事务要处理,所以临时去米国住了一段时间。”

    “哦。”男人说。

    他点点头,看样子打算结束这段对话。

    然而小兰瞪大了眼睛,像刚看见他这个人一样打量着他。

    “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男人的脚下差点踉跄了一下,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她。

    我刚才的话说得很清楚吧?

    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你,上次见你的时候,你也在哭。

    合着你到现在还没想起来?

    ……算了,记性太好,是我的错。

    “啊!”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小兰叫了出来,“我们是在米国见过吧?一年前,在纽约?”

    男人轻轻地哼了一声,同时嘴角向上翘了微不可察的一个角度。

    好像那就算笑了。

    随即,他抬手到眉前作了个手势,像是打算告辞。

    但小兰也在同时礼貌地躬身致意。

    “幸会了,我是毛利兰。先生您……”

    男人点点头,却没有停留,和她擦肩而过。

    只是随着香烟的明灭飘过来一个名字。

    “赤井秀一。”

    ……

    “近日,在米花市,警方再次迅速破获了一起命案……”

    “死者是……”

    “凶手是……据称他是因为……”

    “搜查一课强行犯调查三系的目暮警部表示,这次破案,多亏了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的大力协助……”

    “工藤新一这个名字,相信大家并不陌生……”

    “他曾经因为多次独力解开命案谜题,被民众称为‘霓虹警察的救世主’……”

    “大约个月前,工藤新一为了调查事件,离开霓虹,前往海外……”

    “这次的强势归来,是否要向近期活跃的诸多名侦探发起挑战呢?……”

    “……”() ()

    苦艾酒来到酒厂本地据点的时候,琴酒正靠在窗边抽烟。

    伏特加正无所事事地用手机刷新闻。

    “大哥,你看!工藤新一,那不是……”

    “工藤新一?那是谁?”

    琴酒毫不在意地从叼着烟的牙缝里挤出一句。

    对于小弟说的那个不知所谓的人名,就这么一句,已经算给面子了。

    他转向不知为何有些愣神的苦艾酒:“回来了?”

    “那个远山……”

    “一个神经超级大条的幸运儿。”苦艾酒笑着说,“在医院醒来后就大骂霓虹政治黑暗。”

    “他好像把那一枪算在了吞口议员的政敌的头上。”

    “至于头脑方面,只能说,差不多有他身手的一个零头。”

    “要是在米国,这一套可能更吃得开吧,毕竟有什么‘硬汉派侦探’之说。”

    话说得很婉转,而且不乏褒扬。

    但琴酒能听出来,还是阴阳怪气占了大部分。

    好像在抱怨自己怎么请她去调查这么块废料。

    “不过你也乐在其中吧。”琴酒审视着她容光焕发的样子说。

    苦艾酒登时撇了撇嘴。

    “纯爱系的小男孩,恶心!”

    她修长的手指上,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支女士香烟。

    随即放肆地凑上琴酒的香烟火头,猛吸了一口。

    琴酒哼了一声,向后退去,冰冷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愠怒。

    然而苦艾酒喷出一口烟,哈哈笑起来。

    “不过,倒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也不管琴酒爱听不爱听,她很是绘声绘色地把游民蜂起剧团的案子讲了一遍。

    其间点缀着对三名凶手的卑劣、雾生锐治和湖月玲於奈的软弱、以及远山夜一所谓正义发言的鄙夷。

    就没有她不吐槽的。

    “所以,有趣在哪里?”早就开始在一旁偷听的伏特加忍不住问。

    “那位游民蜂起的创始人,歌剧院的老板,黑泽和马。”苦艾酒挑着眉梢,向琴酒投去一瞥。

    “真巧啊!我记得你好像就是俗家姓陈……哦不,本名是黑泽来着?”

    从来没人敢这么跟大哥说话,伏特加想。

    固然加入组织都需要经过严格的身份审查,但大哥的身份资料,应该只有“那位大人”掌握。

    没人敢当着面直勾勾地就问出来。

    但琴酒那张阴冷的面容没有任何变化。

    只有齿间咬着的香烟沉默地一明一灭。

    “不算巧,”他突然说,语气平淡,“黑泽和马,本来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苦艾酒觉得,他转过身时,应该是哼了一声。

    一个不屑的冷笑。

    ……

    如果说,苦艾酒的归来还在琴酒的意料之中,那么波本的突然到来就纯属添堵了。

    “你是来找我大哥汇报工作的吗?”看见自家大哥的老对头,伏特加抢上一步,率先开启了互喷模式。

    反正向来都没喷出个胜负来,当然先喷一句就是一句。

    波本却罕见地没有反唇相讥,而是夸张地上下打量着伏特加和琴酒,随即笑起来。

    “我最近拓展了一门业务,叫做‘代写检讨,批发荆条’,我猜有些人会有需求的。”

    伏特加有点发怔。

    代写检讨他听懂了,但是……

    “荆条是什么?”

    波本直接被逗乐了。

    “负荆请罪啦!你问问你亲爱的琴酒大哥,没准他会懂的。”

    他把伏特加雄壮的身体扒拉到一旁,走上一步,跟一直保持着冷冰冰的琴酒对视。

    “工藤新一还活着的事,你以为你不说,boss就不会知道了吗?”

    “工藤新一?……”

    之前刚被嘴碎的小弟科普了这个名字的琴酒,终于想起来了。

    但那不过是个爱玩侦探游戏的小屁孩,杀死他,不比碾死一只蚂蚁更难。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和伏特加的真实身份,就被放翻了。

    就算他不死,又有什么问题?

    “你是用‘那种药’杀他的吧?”波本尖锐地指出。

    “服了那种药而没死的人,你觉得意味着什么?”

    “雪莉?!”

    琴酒瞳孔一缩,这是他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

    但波本的笑容里嘲讽的味道更浓了。

    “你的脑子里是不是只有那个雪莉?”

    “别忘了,她可是我们共同干掉的。”

    “你是不相信我的眼睛,还是不相信你自己的?”

    琴酒缓缓点了点头。

    雪莉死了,这一点,他本该笃信不疑。

    至于其他的可能,他懒得费神去想。

    他做事一向直接。

    “一个高中生而已,再给他一枪,也不是难事。”

    “在他正和警察打得一团火热的时候?”波本反问。

    “既不知道他是怎么从那种药下复活的,也不知道他背后还有什么势力,就用一颗子弹解决一切。”

    “这么粗鲁的方法,该说不愧是你吧。”

    尖酸刻薄的语气,并没有令琴酒破防。

    组织里嫉妒他受到“那位大人”青睐的人,从很早起就不要太多了。

    但波本的反驳也有几分理由。

    只不过琴酒擅长的调查,是监听监控,闯空门抄家,或者把人抓来严刑拷问。

    前几条在以为工藤新一死了的时候都做过了。

    就因为没查到什么,才把这个名字删除出了记忆。

    现在……

    “好啦,你们两个!”苦艾酒突然息事宁人地说道,“区区一名高中生而已。”

    “我去摸一摸底就好。”

    “你?”波本惊讶地转过头。

    像看见天下红雨。

    或者消极怠工的安倍晴明突然出现在朝堂上。

    “你不是要去‘休息’了么?”

    “休息”两个字读了重音,知道他指什么的苦艾酒脸色微变。

    所幸波本一击脱离,转头耸了耸肩。

    “而且你的身份也不好办。”

    “不像我,我的侦探师父,可是工藤新一的青梅竹马的父亲呢!”

    你这话说着不绕口吗?

    被他全面占了上风的苦艾酒和琴酒都露出这种眼神。

    “总之,”毫不在意的波本继续道,“据我那位师父说,他和工藤新一,最近刚好接到了同一个委托……”

    “就是说你已经决定要去了。”苦艾酒伸出手来,端详着自己翠绿色的美甲说。

    “特意跑到这里来,是让我们领你的人情吗?”

    波本冲着她露出笑容。

    “那倒不至于。”

    “我只是想让某些人知道,为了组织的利益,我是可以放下私人恩怨的。”

    没等琴酒回答,他便点头表示告辞。

    临去之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把手举到耳边,像是宣誓。

    “HailHydra!”

    几个人一头雾水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这家伙……”伏特加终于想起了吐槽。

    “他不是跟那个毛利小五郎相处时间太长,脑子秀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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