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08
怀抱这样紧，路晓星挣扎了几下，才勉强把双手撑在他胸膛，重新找回呼吸。
抬起头，黑暗里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下巴，形状似曾相识。
“……宁晞？”
“宁晞，是你吗？”问出口时已然有了答案。
“嗯。”胸膛微振，一声无限接近于叹息的回答，“是我，别怕。”
路晓星立刻否认：“我没害怕。”
确认是宁晞，立刻就不怕了。
宁晞的存在感总是很强，总能轻易占据她的感官、思维和情绪。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一出现，始终提起的心便落回了原处。
头脑晕晕乎乎的，充斥着许许多多疑惑。
宁晞提前回国了？怎么会？何助理几个小时前不还在群里更新行程吗？
为什么绕了一大圈，又改回周昀这个名字？这家公司怎么回事？为什么把她招来又装不认识？
宁晞怎么知道她今天加班？干嘛自作主张给她准备胡萝卜汁？
还有，明明是他要分手，怎么不敢承认？
为什么分手？
为什么……
她动动嘴唇，这些问题却一个也没问出来。
学霸都很擅长抓重点，路晓星只呆了一秒，便联想到了更关键的问题。
她声音放的很轻：“宁晞，你……是不是患上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了？”
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又称多重人格障碍。
如果真是这样，她可以原谅。
许久不答，路晓星给他解释：“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就是——”
“我知道那是什么，”宁晞音色沉沉，“让你失望了，我只有这一个人格。”
本就是异想天开的灵感，猜错也没多少失望，倒是宁晞一开口，呼吸和心跳都透过衣料传了过来，真切的犹如路晓星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一团名为宁晞的物质将她包围了。
！
她不要陷进去。
重逢以来的一幕幕涌上心头，瞬间警醒过来，路晓星铆足劲儿推了一把：“那你还不快放开我！谁用你抱了！”
宁晞像被她突然的反应惊到了，霎时松开了禁锢。
路晓星退后一步，别开脸，不去看他。
这个动作形式意义大于实质——黑暗里她本就看不太清，移开视线反而更能感知到他的气息，更回避不了他强势的存在。
“……嗯？”低凉的音色，“那你用谁抱？”
宁晞双手抱臂，手电筒的光斜射到墙壁，英挺的眉目也变得含糊不清，可路晓星就是觉得，宁晞应该是在笑的。
那种嘴角勾起，故意逗她的笑。
贱了吧唧的。
即使对面看不见，路晓星仍瞪他一眼，惜字如金地答：“与你无关。”
宁晞心不在焉地“嗯”了声，转身拉开楼梯间的门：“小星星，咱们要不要先下去再慢慢聊？还是说你更喜欢摸黑叙旧？”
谁和他叙旧了？
但宁晞说得对，在黑暗里僵持下去也不像话，她已经很疲惫了。
路晓星向楼梯间走去，经过宁晞身边，面无表情地说：“别叫我小星星。”
宁晞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将光照在路晓星脚下，小声嘀咕着：“大学里不是人人都能叫的么……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校友和前辈，叫一声怎么了？这都要计较？”
干嘛用那种无奈纵容的语气呀？不是装不熟吗？
路晓星暗怒，在经过楼梯转角时，一脚踩空，踉跄了下。
她急忙扶稳栏杆，但另一只手却被宁晞握住了。
路晓星抽了两下手，没抽出来，便停住不走表示抗议：“你松开松开。”
宁晞默了下，耐着性子劝她：“这下楼梯，两人一前一后，手电筒总有照不到的地方，牵手走更安全。再说了，我就算想占你便宜，也不至于这么短短一段路都忍不了。黑漆漆的折腾什么呀，一直待这儿你不害怕吗？”
路晓星全身上下嘴最硬：“我一直在都告诉你我不怕。我本来就不怕黑。”
“可我怕黑。一秒都不想多待。”宁晞理直气壮地说，“能不能看在我怕黑却还摸黑上来救你的份上，稍微配合一下？拜托了，路博士，你可怜可怜我——”
“谁用你救了？”路晓星用力甩了下手，也不知宁晞手劲怎么那么大，又没成功。
“没有你的时候，我也……”
酸意充斥鼻腔，眼眶骤然发烫，她以极慢的速度吸了口气，希望听起来不会太像抽噎。
“没有你，我也好好的，要不是你废话这么多，我这会儿可能都回家了。”
路晓星说着向下走去，懒得再做意气之争。只因再多留一刻，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哭出来。
宁晞不紧不慢地走在她身侧，手掌稍用力，带来稳定的支撑。
在沉默中下了两层，宁晞突然问：“……这么晚在办公室干什么？”
“加班。”
“全公司都不加班，你有什么特别值得加班的？”
路晓星冷淡应对：“你管不着。我有加班自由。加班是天赋人权。”
“哦——”宁晞轻笑，“对对对，你有你有。但仔细那么一想，我好像也有权力关闭写字楼。”
这个他真有。
他有他了不起啊，该死的资本家！
路晓星嗤了一声。
宁晞又问：“吃饭了吗？”
你是我什么人啊？你管我吃没吃呢？凭什么问东问西？吃也不吃你家大米？
——以上，是被惹毛的路晓星本来打算说的。
但被“吃饭”二字勾起的食欲背叛了她，路晓星还没来得及张口，肚子突然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叫声。
在沉寂的昏黑中，分外响亮。
宁晞手掌收紧了些，语气不善：“你上次吃饭是几点？”
路晓星丢了面子本来就不爽，也没好气地回：“不用你多管闲事。我本来就准备要吃饭了，要不是贵司基础设施太差，突然停电，我已经在吃饭了。”
宁晞却立刻推断出因由，责备道：“真有你的，十点半才想起来吃饭？你爸妈知道你这么拼吗？需要我替你转告吗？”
几岁的人了，还用打小报告威胁人？
偏偏戳到路晓星的痛处，她紧闭嘴巴，决定再也不和宁晞说话了。
只是气不过，指甲在宁晞手心猛戳几下，以宣泄怨愤。
常年敲键盘，路晓星的指甲总是修剪得很整齐，戳在手掌心一点也不疼，就是痒的叫人心慌。
“别胡闹！”
宁晞难得有点急，嗓音又沉下去一度，像水流被石头阻挡，一瞬间涩滞。
很快，修长手指转了个方向，变成与路晓星十指相扣。
宁晞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他笑的太舒心，让路晓星很不爽，忘了已经决定不和他说话：“什么那么好笑？”
“没什么，”宁晞舒了一口气，“我就是……真的很高兴。”
好像在等别人问他高兴什么，路晓星咬住嘴唇，偏不要问。
没多久，一层到了。
许多提着灯的人聚在大厅里，七嘴八舌议论着今晚的断电故障。
路晓星听了个大概，似乎是附近某个居民小区改建，影响了这一区域几幢写字楼的电路系统，已经有人去重启备用电源了，明天能否恢复正常，还不好说。
还没走近，一个男人就看到了他们，和剩下的人交待了几句便朝宁晞走来：“宁总，人找到了？”
宁晞“嗯”了声。
路晓星看不清来人的脸，从声音判断，年龄更长些，三十多岁。他向宁晞简单汇报了故障状况，目光自然地扫过路晓星，体贴道：“车子等在外面。常去的那家餐馆也打好招呼了，您看——”
趁宁晞与他说话，路晓星几番努力，终于从宁晞魔爪下抽出手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那……我先走了。”
宁晞下属有些惊讶：“宁总，这……？”
“先送她回酒店。”宁晞追上路晓星，“有现成的车，送你回去不过几分钟，夜里坐网约车不安全。”
其实路晓星手机在办公室，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回酒店。
既然宁晞要献殷勤，路晓星借坡下驴：“好呀，要是不耽误你的事，就送我一下吧。多谢了。”
下属还要再说什么，被宁晞制止了，于是忙打着灯走到前面领路。
低调奢华的银色轿车就停在路边，男人已经打开车门，路晓星道谢坐了进去。
宁晞的下属坐进副驾驶位，车门关上，宁晞并没有跟着进来。
司机放下车窗，宁晞弯腰，手撑膝盖，眸光闪了闪：“张特助送你回去，有什么事跟他说。”
路晓星疲惫地点了点头。
“回头见。”
车子缓缓驶出，宁晞在路灯下目送车子消失在拐角，虚握了下手，柔软的触感仿佛还留存指间。
他自嘲的笑了笑。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近来突发的一些事把重逢搅合的乱七八糟，无论怎么做，好像都适得其反。
心知只能慢慢来，急不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欠路晓星的也不止是一句道歉，更是一个真实的自己。
但激荡的内心只能骗过别人，骗不了自己。
把人拥在怀里的一瞬间，分明什么都不想管了，仅仅这样就好。
把一切都抛开。
坠入黑暗也无所谓。
就这样紧紧相拥，两个人一直、一直走下去。
怀抱这样紧，路晓星挣扎了几下，才勉强把双手撑在他胸膛，重新找回呼吸。
抬起头，黑暗里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下巴，形状似曾相识。
“……宁晞？”
“宁晞，是你吗？”问出口时已然有了答案。
“嗯。”胸膛微振，一声无限接近于叹息的回答，“是我，别怕。”
路晓星立刻否认：“我没害怕。”
确认是宁晞，立刻就不怕了。
宁晞的存在感总是很强，总能轻易占据她的感官、思维和情绪。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一出现，始终提起的心便落回了原处。
头脑晕晕乎乎的，充斥着许许多多疑惑。
宁晞提前回国了？怎么会？何助理几个小时前不还在群里更新行程吗？
为什么绕了一大圈，又改回周昀这个名字？这家公司怎么回事？为什么把她招来又装不认识？
宁晞怎么知道她今天加班？干嘛自作主张给她准备胡萝卜汁？
还有，明明是他要分手，怎么不敢承认？
为什么分手？
为什么……
她动动嘴唇，这些问题却一个也没问出来。
学霸都很擅长抓重点，路晓星只呆了一秒，便联想到了更关键的问题。
她声音放的很轻：“宁晞，你……是不是患上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了？”
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又称多重人格障碍。
如果真是这样，她可以原谅。
许久不答，路晓星给他解释：“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就是——”
“我知道那是什么，”宁晞音色沉沉，“让你失望了，我只有这一个人格。”
本就是异想天开的灵感，猜错也没多少失望，倒是宁晞一开口，呼吸和心跳都透过衣料传了过来，真切的犹如路晓星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一团名为宁晞的物质将她包围了。
！
她不要陷进去。
重逢以来的一幕幕涌上心头，瞬间警醒过来，路晓星铆足劲儿推了一把：“那你还不快放开我！谁用你抱了！”
宁晞像被她突然的反应惊到了，霎时松开了禁锢。
路晓星退后一步，别开脸，不去看他。
这个动作形式意义大于实质——黑暗里她本就看不太清，移开视线反而更能感知到他的气息，更回避不了他强势的存在。
“……嗯？”低凉的音色，“那你用谁抱？”
宁晞双手抱臂，手电筒的光斜射到墙壁，英挺的眉目也变得含糊不清，可路晓星就是觉得，宁晞应该是在笑的。
那种嘴角勾起，故意逗她的笑。
贱了吧唧的。
即使对面看不见，路晓星仍瞪他一眼，惜字如金地答：“与你无关。”
宁晞心不在焉地“嗯”了声，转身拉开楼梯间的门：“小星星，咱们要不要先下去再慢慢聊？还是说你更喜欢摸黑叙旧？”
谁和他叙旧了？
但宁晞说得对，在黑暗里僵持下去也不像话，她已经很疲惫了。
路晓星向楼梯间走去，经过宁晞身边，面无表情地说：“别叫我小星星。”
宁晞亦步亦趋跟在身后，将光照在路晓星脚下，小声嘀咕着：“大学里不是人人都能叫的么……我再怎么说也是你的校友和前辈，叫一声怎么了？这都要计较？”
干嘛用那种无奈纵容的语气呀？不是装不熟吗？
路晓星暗怒，在经过楼梯转角时，一脚踩空，踉跄了下。
她急忙扶稳栏杆，但另一只手却被宁晞握住了。
路晓星抽了两下手，没抽出来，便停住不走表示抗议：“你松开松开。”
宁晞默了下，耐着性子劝她：“这下楼梯，两人一前一后，手电筒总有照不到的地方，牵手走更安全。再说了，我就算想占你便宜，也不至于这么短短一段路都忍不了。黑漆漆的折腾什么呀，一直待这儿你不害怕吗？”
路晓星全身上下嘴最硬：“我一直在都告诉你我不怕。我本来就不怕黑。”
“可我怕黑。一秒都不想多待。”宁晞理直气壮地说，“能不能看在我怕黑却还摸黑上来救你的份上，稍微配合一下？拜托了，路博士，你可怜可怜我——”
“谁用你救了？”路晓星用力甩了下手，也不知宁晞手劲怎么那么大，又没成功。
“没有你的时候，我也……”
酸意充斥鼻腔，眼眶骤然发烫，她以极慢的速度吸了口气，希望听起来不会太像抽噎。
“没有你，我也好好的，要不是你废话这么多，我这会儿可能都回家了。”
路晓星说着向下走去，懒得再做意气之争。只因再多留一刻，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哭出来。
宁晞不紧不慢地走在她身侧，手掌稍用力，带来稳定的支撑。
在沉默中下了两层，宁晞突然问：“……这么晚在办公室干什么？”
“加班。”
“全公司都不加班，你有什么特别值得加班的？”
路晓星冷淡应对：“你管不着。我有加班自由。加班是天赋人权。”
“哦——”宁晞轻笑，“对对对，你有你有。但仔细那么一想，我好像也有权力关闭写字楼。”
这个他真有。
他有他了不起啊，该死的资本家！
路晓星嗤了一声。
宁晞又问：“吃饭了吗？”
你是我什么人啊？你管我吃没吃呢？凭什么问东问西？吃也不吃你家大米？
——以上，是被惹毛的路晓星本来打算说的。
但被“吃饭”二字勾起的食欲背叛了她，路晓星还没来得及张口，肚子突然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叫声。
在沉寂的昏黑中，分外响亮。
宁晞手掌收紧了些，语气不善：“你上次吃饭是几点？”
路晓星丢了面子本来就不爽，也没好气地回：“不用你多管闲事。我本来就准备要吃饭了，要不是贵司基础设施太差，突然停电，我已经在吃饭了。”
宁晞却立刻推断出因由，责备道：“真有你的，十点半才想起来吃饭？你爸妈知道你这么拼吗？需要我替你转告吗？”
几岁的人了，还用打小报告威胁人？
偏偏戳到路晓星的痛处，她紧闭嘴巴，决定再也不和宁晞说话了。
只是气不过，指甲在宁晞手心猛戳几下，以宣泄怨愤。
常年敲键盘，路晓星的指甲总是修剪得很整齐，戳在手掌心一点也不疼，就是痒的叫人心慌。
“别胡闹！”
宁晞难得有点急，嗓音又沉下去一度，像水流被石头阻挡，一瞬间涩滞。
很快，修长手指转了个方向，变成与路晓星十指相扣。
宁晞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他笑的太舒心，让路晓星很不爽，忘了已经决定不和他说话：“什么那么好笑？”
“没什么，”宁晞舒了一口气，“我就是……真的很高兴。”
好像在等别人问他高兴什么，路晓星咬住嘴唇，偏不要问。
没多久，一层到了。
许多提着灯的人聚在大厅里，七嘴八舌议论着今晚的断电故障。
路晓星听了个大概，似乎是附近某个居民小区改建，影响了这一区域几幢写字楼的电路系统，已经有人去重启备用电源了，明天能否恢复正常，还不好说。
还没走近，一个男人就看到了他们，和剩下的人交待了几句便朝宁晞走来：“宁总，人找到了？”
宁晞“嗯”了声。
路晓星看不清来人的脸，从声音判断，年龄更长些，三十多岁。他向宁晞简单汇报了故障状况，目光自然地扫过路晓星，体贴道：“车子等在外面。常去的那家餐馆也打好招呼了，您看——”
趁宁晞与他说话，路晓星几番努力，终于从宁晞魔爪下抽出手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那……我先走了。”
宁晞下属有些惊讶：“宁总，这……？”
“先送她回酒店。”宁晞追上路晓星，“有现成的车，送你回去不过几分钟，夜里坐网约车不安全。”
其实路晓星手机在办公室，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回酒店。
既然宁晞要献殷勤，路晓星借坡下驴：“好呀，要是不耽误你的事，就送我一下吧。多谢了。”
下属还要再说什么，被宁晞制止了，于是忙打着灯走到前面领路。
低调奢华的银色轿车就停在路边，男人已经打开车门，路晓星道谢坐了进去。
宁晞的下属坐进副驾驶位，车门关上，宁晞并没有跟着进来。
司机放下车窗，宁晞弯腰，手撑膝盖，眸光闪了闪：“张特助送你回去，有什么事跟他说。”
路晓星疲惫地点了点头。
“回头见。”
车子缓缓驶出，宁晞在路灯下目送车子消失在拐角，虚握了下手，柔软的触感仿佛还留存指间。
他自嘲的笑了笑。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近来突发的一些事把重逢搅合的乱七八糟，无论怎么做，好像都适得其反。
心知只能慢慢来，急不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欠路晓星的也不止是一句道歉，更是一个真实的自己。
但激荡的内心只能骗过别人，骗不了自己。
把人拥在怀里的一瞬间，分明什么都不想管了，仅仅这样就好。
把一切都抛开。
坠入黑暗也无所谓。
就这样紧紧相拥，两个人一直、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