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35
周昀微张着嘴，许久说不出话。
宁晞低笑，笑声却很苦：“我真是倒霉，和你共享一张脸。”
周昀噎了下，又想到宁晞话里另一层含义，问：“……从临海回京城……你还去了临海？”
“是啊。”
宁晞坐下，揉了揉干涩的眼，眼睛颇有些红，笑意也颓唐：“我都不知道你在临海三中那么有名，都毕业好几年了，我还能凭这张脸跟人攀谈上，然后……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
路晓星说，周昀，我再也不会弄丢你了。
周昀。
宁晞以前就有些不解，路晓星那么聪明，在有些事情上却出人意料的疏忽。
比如，路晓星劝他选计算机专业的课，说“你有兴趣，基础也好”，宁晞一直好奇她的信心是从哪来的。
原来那根本不是对他说的。
更早之前，她说你也努力考第一，那句话改变了他的人生，却也不是对他说的。
又比如，路晓星总认为他近视，问他是不是戴隐形，后来又坚持认为他做了手术。
比如路晓星说到临海三中，总是忘记给他提供一些背景信息，好像他天然应当知道。
他和初见时相比，有很大变化，收敛了一身锋芒……但她丝毫不意外。
因为她以为他是周昀，而周昀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
原来只要换成周昀，就说得通了。
甚至……
她说周昀是她的小太阳。
宁晞分明记得，高三那年寒假，他问周昀认不认识一个叫路晓星的人，是周家的邻居。
周昀思索了半分钟，说不认识。
可是……
宁晞觉得脑子要炸了。
他不明白。
后来怎么努力回忆，都记不起，他那几天做了些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好像一个游魂，不知道从哪儿来，也不知道该去向哪里。
浑浑噩噩中，只记得司机问他，回哪个家，明光里还是城郊庄园？
鬼使神差的，他说，去临海。
司机很惊讶，但从事这个职业的人向来不会多问，只是又确认了一遍，就开上高速，去往临海。
到了临海市，宁晞才想起，妈妈和姥爷都不在了，那座房子好像也卖了。
好像在这个城市，他也无处可去。
于是在司机问接下来去哪儿时，他说了第一个想到的地名。
临海三中。
可是到了那所学校，他也不知道具体想做什么，徘徊了很久，也想不出。
那是个周末，学校前的街道很冷清。
宁晞停留了太长时间，被保安注意到。
“先生，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事吗？”一名保安戒备地靠近他。
“我……”宁晞茫然抬起头。
他要干什么来着，他自己也不清楚。
可保安看清他的脸，却顿时神情放松：“是你呀！”
“你认识我？”宁晞不明所以。
保安笑的很热情：“认识呀！同学，你可是三中的招牌！你跟我来！”
保安领他从小门走进校园，来到正门显眼的宣传栏前，指着一张照片说：“你看！”
其实不用他指，在所有课外活动的照片里，宁晞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张。
那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侧头和身旁的女孩说话，递给她一支粉笔。
而她仰头微笑，神情专注——就像她听课时，总是那么认真。
周昀和路晓星。
在这张照片里互相微笑，亲密无间，
他们……
这实在太荒谬了。
是周昀在说谎。
还是路晓星有所隐瞒。
还是他们两个人一起……无论怎样都……
宁晞不禁想，在他埋头苦读的高三，周昀和路晓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忽然又想到，周昀从前说过，他被保送T大计算机系了。
然后……路晓星也选择了同一个专业。
她从来都为周昀而来，却被他意外抢先了……吗？
宁晞想要相信路晓星，可是眼前的种种例证，将所有的事，以前忽略的细节，不解的疑惑……都串成了线。
“同学……”
宁晞一言不发的时候，气场十分强大，保安有些为难地说：“同学，你来学校是找人吗？那你得给我看下身份证，做个登记，要不我也不能随便让你进去。”
“不用了，谢谢。”宁晞淡道，“我这就走。”
走出校门，宁晞忽然又想到一件事。
也许路晓星只是弄错了，把他和周昀当成了一个人。
——也不是全无可能。
相比弟弟和女友的欺骗，宁晞更愿意接受这个理论。
那么……他应该怎么办？
难道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作为周昀的替代品，继续交往下去？
还是说出真相，接受审判？
他们在一起的两年，交往很顺利……但时间要说长也不太长，足以对抗她对周昀的执念吗？
如果不能，他应该大度放手，说：“你爱错人了。我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好。你应该去找周昀。”
……不可能。
宁晞想，他远没有那么善良。
之所以在一起，也是他一步步算计来的，现在放手，他根本做不到。
他不管什么太阳，他只有一颗小星星，即便是周昀，也不能让。
宁晞让司机开回京城，想打给周昀，拿出手机，却发现早就没电关机了。
重新充电开机，发现一连串路晓星的来电和未读消息。
宁晞只匆匆看了最后几条，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语气很是不安。
最后她说，她已经到了明光里。
宁晞很慌，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她说。
他编辑了很长一条信息，默读一遍，然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重来一次，还是觉得不行。
又删掉。
他问司机还要多长时间进城，司机说不用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吧。
宁晞后来想，他其实也有点逃避倾向，有些话没想好怎么说出口，总想着见面了就好了。
一个拥抱，就能抵消所有的恐慌和不确定。
回到明光里，一口气跑上楼，路晓星不在。
宁晞看到路晓星最后的信息：
【我走了】
他依然没有多想，以为她只是回学校了。
往返临海一趟，宁晞想先换身衣服，一边打给路晓星，一边输入密码……
第一个不详的预兆。
电话打不通。
宁晞推开房门，正要再拨，却突然看到了那张合照。
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挂在主卧的照片，现在却放在门厅里，一进门就能看到。
她发现了。
宁晞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如果路晓星来过，发现了这张照片，怎么可能还意识不到，宁晞和周昀其实是两个人。
他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这个突然的插曲，让宁晞好不容易攒起的勇气一泻千里，溃不成军。
当他终于冷静下来，又拨不通路晓星电话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
……就因为他不是周昀？
更离奇的是，他追到宿舍楼下，求宿管阿姨带个话，阿姨却说，路晓星的宿舍根本没人。
宁晞总不能闯女宿舍，想了想，打去了路晓星姥姥家——为了紧急联络，他存过路晓星姥姥姥爷的号码，虽然从没打过。
电话响了几秒，对面接起。
是路晓星的姥爷。
“您、您好……我是……路晓星的同学。”
“暑假前和她讨论过一起做个项目，后来她去实习了，还没细说……对，联系不上她……”
老人听他说的细节都对上了，就没多想，笑着说：“哎呀，那真不巧，她现在应该在飞机上。”
“……飞机？她去哪儿了？”宁晞心急，也没注意到语气有些不对。
好在对面也没留心：“晓星可能没来得告诉你们。她已经退学了，要去美国上学了。”
“美国？”
老人用那种想炫耀又不太好意思，有些矜持的语气说：“对，美国那个M大，本来他们很少收转学生，从国际上转学过去的更少了，因为晓星的成绩才破例——”
宁晞的心跳声忽然好大，突突突，他什么都听不下去了。
在听到学校名字的那一刻，万箭穿心。
那是周昀所在的城市，周昀的大学。
她……
她去找周昀了。
路晓星发现了宁晞只是仿冒品。
她立刻做了决定，追随她心里那个人去了。
她……
她怎么能……
……
周昀端详着合照，突然说：“我才发现，这个相框缺了一角，你干的？”
宁晞懒懒“嗯”了声，“那时候很想把你揪出来，揍一顿，可惜你藏的太好，没找到。”
周昀无声摇了摇头。
宁晞真的缺少点运气，情路多舛到让人同情……他都不好意思跟宁晞计较了。
“你啊，当局者迷。”周昀在备忘录记下要买相框，“你有没有想过……路晓星不是那种不打招呼破门而入的人。她有时候有点过于礼貌了，甚至算是拘谨。”
“我想过。”宁晞反驳，“但不是她还有谁？总不能是进贼了，什么东西都不偷，就把照片换了个位置？”
周昀叹了口气：“我知道是谁。你别管了，反正不是路晓星。”
这个误会大了，算起来，他真的亏欠宁晞。
“你……”
宁晞正要说什么，电话铃声却响了起来。
宁晞接起来：“不用来接我，你和其他人去机场，稍后见。”
“嗯，我寄个快递就出发。”
周昀微张着嘴，许久说不出话。
宁晞低笑，笑声却很苦：“我真是倒霉，和你共享一张脸。”
周昀噎了下，又想到宁晞话里另一层含义，问：“……从临海回京城……你还去了临海？”
“是啊。”
宁晞坐下，揉了揉干涩的眼，眼睛颇有些红，笑意也颓唐：“我都不知道你在临海三中那么有名，都毕业好几年了，我还能凭这张脸跟人攀谈上，然后……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
路晓星说，周昀，我再也不会弄丢你了。
周昀。
宁晞以前就有些不解，路晓星那么聪明，在有些事情上却出人意料的疏忽。
比如，路晓星劝他选计算机专业的课，说“你有兴趣，基础也好”，宁晞一直好奇她的信心是从哪来的。
原来那根本不是对他说的。
更早之前，她说你也努力考第一，那句话改变了他的人生，却也不是对他说的。
又比如，路晓星总认为他近视，问他是不是戴隐形，后来又坚持认为他做了手术。
比如路晓星说到临海三中，总是忘记给他提供一些背景信息，好像他天然应当知道。
他和初见时相比，有很大变化，收敛了一身锋芒……但她丝毫不意外。
因为她以为他是周昀，而周昀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
原来只要换成周昀，就说得通了。
甚至……
她说周昀是她的小太阳。
宁晞分明记得，高三那年寒假，他问周昀认不认识一个叫路晓星的人，是周家的邻居。
周昀思索了半分钟，说不认识。
可是……
宁晞觉得脑子要炸了。
他不明白。
后来怎么努力回忆，都记不起，他那几天做了些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好像一个游魂，不知道从哪儿来，也不知道该去向哪里。
浑浑噩噩中，只记得司机问他，回哪个家，明光里还是城郊庄园？
鬼使神差的，他说，去临海。
司机很惊讶，但从事这个职业的人向来不会多问，只是又确认了一遍，就开上高速，去往临海。
到了临海市，宁晞才想起，妈妈和姥爷都不在了，那座房子好像也卖了。
好像在这个城市，他也无处可去。
于是在司机问接下来去哪儿时，他说了第一个想到的地名。
临海三中。
可是到了那所学校，他也不知道具体想做什么，徘徊了很久，也想不出。
那是个周末，学校前的街道很冷清。
宁晞停留了太长时间，被保安注意到。
“先生，这位先生，请问您有事吗？”一名保安戒备地靠近他。
“我……”宁晞茫然抬起头。
他要干什么来着，他自己也不清楚。
可保安看清他的脸，却顿时神情放松：“是你呀！”
“你认识我？”宁晞不明所以。
保安笑的很热情：“认识呀！同学，你可是三中的招牌！你跟我来！”
保安领他从小门走进校园，来到正门显眼的宣传栏前，指着一张照片说：“你看！”
其实不用他指，在所有课外活动的照片里，宁晞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张。
那个和他长得很像的人，侧头和身旁的女孩说话，递给她一支粉笔。
而她仰头微笑，神情专注——就像她听课时，总是那么认真。
周昀和路晓星。
在这张照片里互相微笑，亲密无间，
他们……
这实在太荒谬了。
是周昀在说谎。
还是路晓星有所隐瞒。
还是他们两个人一起……无论怎样都……
宁晞不禁想，在他埋头苦读的高三，周昀和路晓星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忽然又想到，周昀从前说过，他被保送T大计算机系了。
然后……路晓星也选择了同一个专业。
她从来都为周昀而来，却被他意外抢先了……吗？
宁晞想要相信路晓星，可是眼前的种种例证，将所有的事，以前忽略的细节，不解的疑惑……都串成了线。
“同学……”
宁晞一言不发的时候，气场十分强大，保安有些为难地说：“同学，你来学校是找人吗？那你得给我看下身份证，做个登记，要不我也不能随便让你进去。”
“不用了，谢谢。”宁晞淡道，“我这就走。”
走出校门，宁晞忽然又想到一件事。
也许路晓星只是弄错了，把他和周昀当成了一个人。
——也不是全无可能。
相比弟弟和女友的欺骗，宁晞更愿意接受这个理论。
那么……他应该怎么办？
难道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作为周昀的替代品，继续交往下去？
还是说出真相，接受审判？
他们在一起的两年，交往很顺利……但时间要说长也不太长，足以对抗她对周昀的执念吗？
如果不能，他应该大度放手，说：“你爱错人了。我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好。你应该去找周昀。”
……不可能。
宁晞想，他远没有那么善良。
之所以在一起，也是他一步步算计来的，现在放手，他根本做不到。
他不管什么太阳，他只有一颗小星星，即便是周昀，也不能让。
宁晞让司机开回京城，想打给周昀，拿出手机，却发现早就没电关机了。
重新充电开机，发现一连串路晓星的来电和未读消息。
宁晞只匆匆看了最后几条，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语气很是不安。
最后她说，她已经到了明光里。
宁晞很慌，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她说。
他编辑了很长一条信息，默读一遍，然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
重来一次，还是觉得不行。
又删掉。
他问司机还要多长时间进城，司机说不用一个小时，四十分钟吧。
宁晞后来想，他其实也有点逃避倾向，有些话没想好怎么说出口，总想着见面了就好了。
一个拥抱，就能抵消所有的恐慌和不确定。
回到明光里，一口气跑上楼，路晓星不在。
宁晞看到路晓星最后的信息：
【我走了】
他依然没有多想，以为她只是回学校了。
往返临海一趟，宁晞想先换身衣服，一边打给路晓星，一边输入密码……
第一个不详的预兆。
电话打不通。
宁晞推开房门，正要再拨，却突然看到了那张合照。
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挂在主卧的照片，现在却放在门厅里，一进门就能看到。
她发现了。
宁晞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
如果路晓星来过，发现了这张照片，怎么可能还意识不到，宁晞和周昀其实是两个人。
他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这个突然的插曲，让宁晞好不容易攒起的勇气一泻千里，溃不成军。
当他终于冷静下来，又拨不通路晓星电话时，才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所有联系方式。
……就因为他不是周昀？
更离奇的是，他追到宿舍楼下，求宿管阿姨带个话，阿姨却说，路晓星的宿舍根本没人。
宁晞总不能闯女宿舍，想了想，打去了路晓星姥姥家——为了紧急联络，他存过路晓星姥姥姥爷的号码，虽然从没打过。
电话响了几秒，对面接起。
是路晓星的姥爷。
“您、您好……我是……路晓星的同学。”
“暑假前和她讨论过一起做个项目，后来她去实习了，还没细说……对，联系不上她……”
老人听他说的细节都对上了，就没多想，笑着说：“哎呀，那真不巧，她现在应该在飞机上。”
“……飞机？她去哪儿了？”宁晞心急，也没注意到语气有些不对。
好在对面也没留心：“晓星可能没来得告诉你们。她已经退学了，要去美国上学了。”
“美国？”
老人用那种想炫耀又不太好意思，有些矜持的语气说：“对，美国那个M大，本来他们很少收转学生，从国际上转学过去的更少了，因为晓星的成绩才破例——”
宁晞的心跳声忽然好大，突突突，他什么都听不下去了。
在听到学校名字的那一刻，万箭穿心。
那是周昀所在的城市，周昀的大学。
她……
她去找周昀了。
路晓星发现了宁晞只是仿冒品。
她立刻做了决定，追随她心里那个人去了。
她……
她怎么能……
……
周昀端详着合照，突然说：“我才发现，这个相框缺了一角，你干的？”
宁晞懒懒“嗯”了声，“那时候很想把你揪出来，揍一顿，可惜你藏的太好，没找到。”
周昀无声摇了摇头。
宁晞真的缺少点运气，情路多舛到让人同情……他都不好意思跟宁晞计较了。
“你啊，当局者迷。”周昀在备忘录记下要买相框，“你有没有想过……路晓星不是那种不打招呼破门而入的人。她有时候有点过于礼貌了，甚至算是拘谨。”
“我想过。”宁晞反驳，“但不是她还有谁？总不能是进贼了，什么东西都不偷，就把照片换了个位置？”
周昀叹了口气：“我知道是谁。你别管了，反正不是路晓星。”
这个误会大了，算起来，他真的亏欠宁晞。
“你……”
宁晞正要说什么，电话铃声却响了起来。
宁晞接起来：“不用来接我，你和其他人去机场，稍后见。”
“嗯，我寄个快递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