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还真是这个道理!”那富商思考了阵,亦是恍然道。他收起银豆子,对着鬼力赤等人朕重致歉:“既然是军中的好汉,那自然是不能视作戏子。”

    “若是没有你等当兵的豁出命去,咱们宽城乃至全天下的老少爷儿们,还真没有好日子过。”

    “确实不该用银钱折辱你们……这事是我做的差了,列位军爷恕罪则个……”

    “倒是不必这般。”那随同鬼力赤同来的军将摆了摆手。“都是自己人,在这塞外,本该军民一心,不必外道。”

    于是四周的气氛,复又变得热烈起来。

    方孝孺、解缙两大才子在经过朱雄英的指点后,所编排的剧目,本就据有十分强烈的指向性。这一出戏剧中的“曹军”,很明显就是根据昔日的“大元”为蓝本构建的。

    此时还是明初,大多数人都曾经体会过前元统治的残暴与无道,这种既视感,让听戏的观众们更加入戏的同时,对“曹军”更加的深恶痛绝。

    而戏剧中的“蜀汉”,自然也在每一个细节处润物细无声的,透露出如今大明军队的影子。

    这是朱雄英在朱肃的指点下,故意为之而营造出的“既视感”,本就能极容易的,使得观众将早年间生活在蒙元治下之时的经历带入其中。

    于是场中的议论,渐渐从戏剧情节本身,迁移到了对前元罪孽的声讨中去了。宽城地处塞北,其中的汉民受北元荼毒尤深,即便是原属于蒙古的牧民,在北元治下,也常常是饥一顿、饱一顿,生活的并不如意。

    黄金家族在成吉思汗时期,就分封了数量极多的“兀鲁思”。蒙古的强大,同时也伴随着极其快速的堕落。这些地处塞外的牧民,往往世世代代,也是元庭诸王剥削的对象。

    在大明入驻草原、通过羊毛以及牛羊贸易,使得这里的牧民们过上了丰衣足食的日子,故而这里的牧民,大都也意识到了昔日大元对他们的剥削,且与汉民一样,亦对此深恶痛绝。

    而且,因为近日以来,自称北元后继者的本雅失里所部肆虐,宽城这里也受到了一些影响,所以这里的牧民百姓们,对北元的声讨也更加激烈。

    鬼力赤等人呆呆站在台上,颇有些手足无措。宽城的百姓们不知道他们是鞑靼俘虏,在这里大声声讨鞑靼罪行,这让他们颇有一种汗流浃背的感觉……而方才那名商人的致歉,以及百姓们话语之中对他们所透露出来的“尊重”,更加让他们感觉到如坐针毡。

    在宽城“巡演”完毕,鬼力赤等人在宽城明军的护送下,开始踏上回返大宁城的路途。这一次,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鬼力赤关注起了路上所见到的,那些蒙古牧民们。

    纵使曾经并未在意,但身为蒙古贵族的他,也是见过昔日大元治下的草原牧民们的。在他的印象中,那些牧民肮脏、低贱,总是一脸愁容,甚至不配成为人,只是给他们这些贵族放牧、生产的工具而已。

    而这些大明治下的牧人们,却大多笑得开朗、阳光,与他印象中那些牧人牛马们完全不同。() ()

    这次成为俘虏的经历,竟然使得这位一直高高在上的昔日的北元纨绔,开始思考了些往昔绝对不会放在心中的事。

    因为来时发生了被鞑靼所部偷袭的事件,这次回返大宁城,明军上下比先前更为戒备。不过这一路上却并没有再次遇袭,一群人安然的返回了大宁城。

    而此时,大宁城中,朱雄英、常茂等人,则正在审讯那些从上一次突袭事件中,所抓住的蒙骑俘虏。

    “派来袭杀鬼力赤那些人的?”常茂有些疑惑,“那鬼力赤,不是他们鞑靼的贵族头人么?他们不想着救走也就罢了,怎么还想着要杀他们?”

    “莫非是担忧我们抓住了黄金家族,利用黄金家族的声望做些什么?”朱雄英猜测道。

    “应该不是。”常升摇了摇头,思忖道:“咱们大明朝降服、抓住的黄金家族,算起来不算少数。若要做些什么,早就该要做了。”

    “……会不会,本雅失里和阿鲁台,是想着吞并这些人留下的部落?只要杀了他们,他们的部族失去了头人,自然就只能依附于本雅失里这个‘大汗’……”

    这個解读,也是如今最为合理的解读了。

    “这鸟鞑子,真是毒辣。”常茂啐了一口。现在鬼力赤等人,已经成了明军中的“角儿”,大宁军也尝到了“文工团”的好处:因为有文工团的巡演,将士们因镇守边疆而衍生出来的枯燥烦闷大大降低,军中各种的争执斗殴都少了许多。而且因为《见龙卸甲》戏剧的思想内核影响,大宁军中,如今更是充斥着一股想要痛捶残暴“曹军”的正气,全军上下的士气都有所上升。

    常茂可不愿意,“文工团”里的这些宝贝疙瘩,不能有一分一毫的闪失。

    “他们已受了重创,也兴不起太大的风浪。”常升道。“我等稳扎稳打,见机行事,也就是了。”

    “一击失手,本雅失里想也不敢再来。不必理会即可。”

    众人点了点头,便决定将此事暂时搁置。

    由蒙古俘虏组成的文工团仍旧在各营巡演,与先前不同的是,这一回除了《见龙卸甲》,他们还成功排出了其他新的剧目。其中,以大汉及匈奴战争为蓝本的《封狼居胥》,比此前的其他剧目都更加有既视感。

    匈奴是游牧民族,蒙古也是游牧民族,这部剧基本就是指着鬼力赤等人的鼻子,要他们将蒙古的残暴与无道在戏台上表现出来了。

    朱雄英与解缙等原以为会引起鬼力赤的反抗,但出乎意料的是,鬼力赤等人竟是毫无抗议的,将这一出戏给排演完了。

    这一出戏虽然既视感强烈,但却也并没有过分的夸张。戏剧中“匈奴”所做的那些恶事,桩桩件件,几乎都是鬼力赤等人的亲历。

    他们往年,也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我演我自己”而已,又有什么资格可抗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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