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肃在看到朱俊玉的一瞬间之后,脸色就已经阴沉了下来。

    朱俊玉,应天商会会长朱富独子。这位朱富也算是倚靠着他周王府的照顾而崛起的商人,又和朱家略微沾亲带故。朱富曾经带着独子朱俊玉数次来周王府拜访,每逢年过节,朱家父子还经常亲自送来节礼,是以朱肃对朱俊玉自然不陌生。

    他只是没想到,被抓住的人竟然是朱俊玉。

    因为是董吉欺瞒自己,而董吉是武将之身,他有想过,或许是哪个贪心不足,又胆大包天的武勋操纵董吉做下此事。甚至有想过是某个身居高位的文官隐在幕后,做下了这种事来。

    却未曾想过,先冒出头来的,竟然会是一个和自己颇有渊源的商人子弟。

    “朱俊玉,你在此处,是要做什么?”朱肃问道。

    “殿殿殿殿殿……殿下!”朱俊玉早已吓得牙齿打架,连话也说不利索了。朱肃微微皱眉,朝着身旁的狗儿使了个眼色。

    狗儿会意,上前一步,抬起手掌,啪、啪,在朱俊玉瘦猴儿一般的脸颊上,甩出两個巴掌印来。

    “冷静下来了?”朱肃冷冷的道。

    狗儿身量高大,手上力量更是足以开碑裂石。纵然已经有意留手,也扇得瘦猴儿一般的朱俊玉眼冒金星。不过挨了这两巴掌,他倒是不打颤了,两耳嗡嗡间听到朱肃的问话,条件反射般的点了点头。

    “本王再问你一次,为何会在这里。”

    “回,回殿下,我……小人……”朱俊玉肿着双颊,眼珠子却开始提溜乱转。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小人,小人我……我是来这儿欣赏月色……”

    “哦?月色?”朱肃抬起头,看了看今夜的天色。“朱公子的兴致倒是独特,喜欢在这样的日子到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欣赏月色。”

    “今夜月黑风高,月色本王没欣赏到,只觉得今夜挺适合杀人。”

    “朱公子以为呢?”朱肃的语气无比冰冷。

    他是真的想杀人了。

    朱俊玉不愿承认,他却已经有了许多猜测。朱家在南洋的据点就在三佛齐左近,阿比盖尔队伍所遭遇的那波海盗,八成就是朱家的手笔。

    恐怕,杀害阿比盖尔的,正是朱家人。正是因为阿比盖尔向海事司阐述了南洋海贼的事,所以才被做贼心虚的朱家人给杀人灭口。

    有地头蛇朱家人给海盗当保护伞,怪不得南洋水师巡视航路时,没有发现海贼。

    呵,千防万防,家贼难防,这可不就出了家贼么。

    “殿下,小人当真是偶然来到此间,又偶然遇见有两人在此处鬼鬼祟祟的样子,以为是什么作恶多端的匪盗,这才仗义出手……”朱俊玉肿着腮帮子还在瞎编胡扯,朱肃却已经对他失去了耐性,摆了摆手道:“绑起来,带回去给锦衣卫。”

    “替本王告诉蒋指挥,务必撬开此人的嘴。”

    听到朱肃要将自己交给锦衣卫,朱俊玉亡魂大冒,喊冤不已。朱肃却已不再关注。他本能的感觉到,以朱家一家的能量,只怕还不敢做出这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情来。

    “将阿比盖尔的尸身好生收敛,回城,本王向父皇状告董吉、朱俊玉,务要顺藤摸瓜,将这帮子的魑魅魍魉,全都一股脑儿的捉出来!”朱肃恶狠狠的道。

    董吉、朱富,都可以算是自己的旧人,是受过自己的恩惠的。

    如今,却用着自己给他们的恩惠,做着妨害大明大计的事……朱肃绝对无法容忍。

    如今证据确凿,董吉、朱俊玉二人,与阿比盖尔案定然是有所关联的。再追究其动机,则定然是与南洋海盗案有关。

    南洋海盗案,就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刑事案件了。这是大明的势力范围内出现了蛀虫……老朱势必会掀起大案,将这些妨害大明天下的蛀虫再度清扫一空。

    而这一回,朱肃也认为不能轻饶。

    大明正在蓄力展开下一波的开拓,不能因为内部这些蛀虫的蚕食,使得自身出现动荡和不安。

    朱肃擒拿了朱俊玉,带回了作为证据的阿比盖尔的尸身,回府简单洗漱之后,一大早便来到了宫门之外。

    今日正是朔日,他做好了准备,今日,他要在上朝时当殿陈明这些事,而后请求老朱通过董吉与朱俊玉二人,掀起大案,彻查南洋海盗案之事。拔除那些正在帝国身上寄生着的毒瘤。

    然而,这一日,朱肃和百官们在奉天门等候了许久,却迟迟没有等来宣召众臣入殿上朝的消息。正在朱肃颇觉奇怪,众臣也议论纷纷的时候,老朱身边的侍卫二虎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匀了匀气息,随后高声道:“陛下口谕,今日朝会取消。”

    “诸卿各自回衙,好生做事。”

    “若有急奏,可拟奏疏上奏。”

    “散了罢。”

    说完,二虎便急匆匆的走了,仿佛有什么急事一般。留下了一大群在原地议论纷纷的百官。

    “这……陛下竟……取消了朝会?”

    “我大明立国数十年,陛下上朝向来风雨不缀,今日里却取消了朝会,不知是何缘故?”

    “陛下莫非有什么深意?”

    群臣议论纷纷,俱都不敢相信。老朱是个工作狂,这是大明的文武百官俱都知道的现实。而今竟然破天荒的取消了朝会,这事当真是叫人不得不浮想联翩。

    朱肃亦是万分的惊讶,老朱是何等的工作狂,他这些年可是亲眼所见。即便是这些年有内阁和朱标分担工作量,多了些闲暇的时间,老朱都要把朱标批过的折子拿出来再批上一遍,这老头儿的责任心之强,实在是常人所难以企及。这样的人会临时取消朝会?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念及此,朱肃也顾不上上朝的礼仪规制了。他抛下了仍在不安议论的百官,大步赶往后殿。路上有太监侍卫想要上前劝阻一二,都被他直接一把推开。

    到得后来,渐渐也就没人胆敢上前了,而是接力着飞速朝里头通禀,生怕比这位周王殿下晚了片刻。() ()

    是以朱肃快步来到朱元璋寝殿之前的时候,里边的人已经知道了朱肃闯宫的事了。二虎正站在殿前,见朱肃前来,便朝朱肃行礼道:“五殿下,陛下有请。”

    “嗯。”朱肃点了点头,脚步不停的往里走去,二虎侧身让朱肃通过之后,又亲自关上了殿门,随后挡在门前,一副守门神的模样,朱肃眼角余光瞥见,微微皱了皱眉。

    “父皇?”朱肃刚踏入殿,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草药味道。

    他的心中一个咯噔,角落里,却有一人朝他招手道:“五弟,噤声!”

    “戴神医正在里头为父皇诊治……你且过来,莫要惊扰了父皇。”

    朱肃转头看去,却见朱标一脸少见的紧张迷茫,正站在外殿的角落里。那模样让朱肃莫名想起后世电视里正站在手术室外的家属。

    “大哥?这,父皇这是?”

    “……父皇昨日,去了孝陵拜祭母后。据二虎将军所言,父皇在母后灵前站了三四个时辰,足足站到了日头西斜,这才回宫。”

    “回宫时,许是夜间寒凉,有些着了风寒,又强自支撑着批了奏疏,还没到寝殿,便突然晕厥了过去……”朱标说时,眼睛已经开始泛红,声音甚至已经有了颤抖。

    他别过头缓和了一会情绪,这才继续道:“为兄也是今日一早,才得了二虎将军的急信。里头,戴神医已经为父皇看诊了一个时辰。”

    “想来,也快有个结果了。”

    老朱居然,病倒了!朱肃万分的惊讶。

    一直以来,老朱在朱肃面前,都是一副中气十足,威严强悍的模样。除了须发花白了些,几乎和前些年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即便如今已经成年,现在的朱肃面对老朱,偶尔也会有一种心虚害怕的情绪,害怕自己做岔了事,就会被老朱解下腰间的龙腰带,像是小时候一样在这皇城里追着抽上一路。

    一直以来,老朱都是显得那般的强大,朱肃一直觉得,老朱可以一直执掌着大明,他们父子几人可以一直携手,慢慢把大明打造成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国度。

    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过,老朱的身体会出问题。但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穿越来大明朝已经二十五年了。

    今年已经是洪武二十八年,而老朱,也已经六十八岁高龄。

    ……若按历史里算,这位开创大明的洪武皇帝,只剩下三年的寿元了。

    朱肃只觉得忽然间各种复杂的情绪轰击而来,呆呆的说不出话,只听吱呀一声,神医戴思恭带着口罩推开了内殿的门,从里头走了出来。朱标和朱肃赶紧迎了上去,朱肃急急问道:“戴神医,我父皇可有事?”

    “噢,五殿下也来了。小老儿见过二位殿下。”戴思恭与朱肃是熟人,倒没有太拘泥那些俗礼,浅浅见过礼后,便直言道:“陛下年事已高,又操劳过度,这几年宿疾复发。昨夜又思虑过甚,风邪入体,这才一时昏厥。”

    “小老儿开一幅温养的药方,二位殿下可教人按时给陛下煎服,慢慢调养便可好转了。只是……”他停顿了一番,而后凝重道:“万万不可再使得陛下操劳过甚。”

    “陛下早年间风餐露宿,受尽世间苦楚,留下了不少毛病。年轻时尚无大碍,但到了如今,多已成了痼疾。若不能好好静心将养,恐怕过上几年,就要有不忍言之事。”

    朱肃心中一震,想来历史上,老朱便是因此而逝。毕竟历史上他丧妻丧子,太孙朱允炆又年幼,大明上下的事都需要他来操心,实在修养不了半点……所以才会在洪武三十一年的时候阖然而逝。

    看来如今洪武二十八年的时候,父皇的身体其实已经十分羸弱了……他和朱标二人对视一眼,朱标似乎和他想到了一块,兄弟两人眼中同时闪过一抹后怕。

    “那么,父皇可醒来了?”朱标问道。

    “陛下只怕是已经有好些年没能好好安睡了,此时使陛下继续安睡,才最是有助于陛下恢复,故而小老儿自作主张,给陛下喂下了助眠的汤药。”

    “陛下想来,还要睡上个一天一夜。这段时间,喂陛下以稀粥便可。”戴思恭说道。

    他丝毫没有想过皇帝一日一夜未醒,会给朝野带来怎样的大动荡。以他的医术,即使在老朱面前,也是如老友一般身份的客卿,他作为医者,素来也只知一切从患者健康出发,并不会去考虑朝野政治等待其他的因素。

    “有劳神医了。”朱肃、朱标二人齐齐朝戴思恭施礼,戴思恭拱手回礼,而后背着自己的药箱,便回到了宫里那处特意为他开辟、配备了显微镜的太医院去了。

    戴思恭能不去理会这朝中影响,朱肃和朱标可不行。兄弟二人轻手轻脚的进了老朱的寝宫内殿,亲眼见了老朱正在床榻上睡得正香后,又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内殿,在外殿里低声讨论起善后的事宜。

    “……外朝如今,因为今早取消了早朝的事,已经吵开了锅。”朱肃低声对朱标说道。“若是父皇再有几日不亲自出面,只怕外边,各种风言风语都要传起来了。”

    “大哥,依我之见,不如还是将此事摊开了说。父皇年事已高,偶尔患个风寒修养几日,也是寻常事。左右朝中还有你这个监国太子,耽误不了什么事。”

    “倒是继续藏着掖着,流言反而会更加甚嚣尘上,到时候百官都无心庶务了……况且,正好大哥你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做个名正言顺的监国太子。”

    “若是父皇醒来,看到即便没有他在后头把关,你也能独自一人,将大明上下管理的井井有条……想必父皇也能自此安心退居二线修养,不必那般劳力劳心了。”

    “嗯。为兄亦有此想。”朱标说道。“父皇曾不止一次对我说想回凤阳老家看看,若为兄能让他放心,倒是正好可以让父皇回凤阳好生安养一阵。”

    “唔……话说,你今日到此,莫非是有什么事求见父皇?”

    “可是朝中,发生了什么大事?”朱标问朱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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