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章兵不厌诈转眼十余天过去,童贯派人送来急信。

    信上说,方腊兵势颓唐,怕不日便会南下奔返睦州,烦望他相助拦截。

    赵柽心中盘算,从苏州返回睦州其实有两条路可走,走湖州线,或是走杭州线。

    两条路平行,走哪条都能到达睦州。

    而即便方腊兵败,原本四十万大军只剩一半,那也还有二十万左右,他这却只三万多人,怎么拦截?

    拦截肯定是拦截不了的,打打埋伏,占占便宜倒还可以。

    可又不能两条路线全部布军,杭州就三万多人,再分两线,那就不是埋伏,而是找死了。

    正常来说,他在杭州,杭州兵马多过湖州,那方腊肯定会绕过杭州走湖州,但这只是照常理推测。

    方腊乃是枭雄,倘若处处事情都和常人一个想法,那怕他也做不上明教教主,成不了圣公皇帝。

    赵柽起身去找祝秀娘,祝秀娘正在房间内作画,画的是钱塘卷潮图,她笔法并不算细腻,走的大开大合的磅礴路数,但颇有功底,画面之上白浪滔天,气势宏伟。

    看了会儿画,赵柽摸着下巴笑道:“秀娘,你报仇的机会来了!”

    祝秀娘停笔瞧他,目光清冷,不言不语。

    赵柽道:“方腊即将兵败,本王与童贯判定他会退返睦州,从而经营浙东,不过从苏州返到睦州有两条路可走,一条走湖州,一条走杭州,我打算伏击他,一举杀之!”

    祝秀娘看他得意样子,语气寡淡地道:“方腊那么好杀吗?”

    赵柽想了想:“若是如去岁王庆造反时的拖延,他恐会成大气候,方腊远非王庆能比,到那时别说杀,就算败他都要付出极大代价。”

    祝秀娘眉梢动了动,继续持笔,那巨大潮头上方,立刻多了一只与这潮水搏斗的水鸟,钟灵慧秀,悍不畏死,在风浪之中翩翩起舞。

    赵柽瞅一眼那鸟,又道:“不过此番官家英明,迅速整合几路人马征讨,又有西军作为主力,势必会以最快速度破掉逆贼,眼下的方腊,并不算难杀。”

    祝秀娘冷冷地道:“那我祝王爷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赵柽不满道:“明明是为秀娘你报仇,何来这般阴阳怪气?”

    祝秀娘不说话,开始题字,用的是狂草,看得赵柽嘴角一抽,居然怀素狂草,这是在睥睨权威啊。

    他缓缓道:“虽然此刻是杀方腊的好时机,但杭州兵少,只能埋伏其中一路,就不知埋伏湖州好,还是杭州好……”

    祝秀娘闻言动作微微一滞,随后把笔放起,思索道:“自然是埋伏湖州,那贼酋方腊肯定知道王爷拥兵杭城,怎肯从这边过来?”

    赵柽点头道:“原来如此,我却没有想到。”

    祝秀娘接着道:“王爷可派大将带兵埋伏湖州路上,自家在杭州等待捷报便是!”

    赵柽道:“秀娘果然有见地,本来我还犹豫不决,倒是秀娘提醒了我,这方腊一路逃窜肯定会避开兵多的地方,湖州只有几千兵马,他肯定要走湖州的。”

    祝秀娘点头,也不看赵柽,只是摆弄画卷。

    赵柽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忽然上前一步拦腰抱起祝秀娘。

    祝秀娘顿时惊呼:“赵柽,这白日里……你要干什么?!”

    赵柽不说话,走到榻前将她轻轻放下,接着伸手去解帘幔……

    直到傍晚时分,赵柽才走出房间,随后去府前衙堂,唤来姚平仲、折可存、杜壆、张宪几个。

    王禀他留在了江宁,毕竟江宁天险要地,没人坐镇他不放心。

    目光扫过几人,赵柽道:“童贯来信,方腊即将败退,可能返回睦州。”

    几人目目相觑,随后一起望向赵柽。

    赵柽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继续道:“苏州返睦有两条路,一条湖州,一条杭州,如今兵少,想要伏击对方只能选择其中一条。”

    四个闻言皆皱起眉头,都在心中盘算,杭州乃是浙西首府,至少要留一万兵守城,那能派出去的也就只有两万多人了,确实无法再行分兵。

    赵柽道:“本王觉得……该于杭州伏击!”

    “啊?”几人闻言不由惊呼,这不合常理,这种情况任谁都会选择在湖州路上埋伏。

    “王爷,为何要伏杭州?”张宪小心翼翼道:“方百花的溃军应与方腊汇合,方腊知道王爷带兵在杭州,如何还会再走这里?”

    赵柽摇头:“方腊回睦州,怎能不防路上伏兵?他既然猜到会有伏兵,那依常理这伏兵肯定会在兵少的湖州一线,方腊又岂想不到这点?”

    张宪:“这……”

    赵柽道:“只要方腊脑子没坏掉,就会想到这点,又怎么肯再走湖州呢!”

    折可存道:“王爷所言有理!”

    赵柽又道:“所以方腊十有九成会奔杭州而来!”

    姚平仲道:“这却是了,方腊也不傻,既然所有人都知道湖州兵少,知道他可能要走那边,咱们肯定会去那边埋伏,他又怎么可能还走湖州!”

    赵柽道:“所以他走杭州,如果咱们真的派大部分军兵去了湖州埋伏,他或许不但走杭州,还极有可能会……夺杭州!”

    杜壆闻言倒吸口凉气:“这方腊会如此胆大?后面西军还追着,这边就敢攻打杭州?”

    赵柽眯眼道:“不无可能,若是知道杭州军都派去了湖州埋伏,此刻城内兵少,就算换作本王,也会打打杭州的主意,毕竟其下的歙州、睦州,还有浙东路的数州都还在他手中,杭州位置在这些州城前方,乃是门户般的存在,城大墙高,进可攻退可守,对眼下局势来说,算是战略要地了!”

    折可存道:“王爷高见,若方腊走杭州,那便不只是走走,很可能会有再下杭州的心思!”

    姚平仲挠头道:“若他败军有十几二十万,杭州城又不比当时方七佛攻打的江宁,足有六七万人防守,那方腊强攻之下,倒真有可能短时间内打破城池!”

    张宪在旁道:“就算不派伏军出去,我们都没有六七万人,真派了人去湖州那边埋伏,城里顶多也就剩下一万多人。”

    杜壆皱眉:“一万多人守城,那四方城墙一面顶多只能分三千来的防守,杭州这么大,分散开就没多少了,方腊二十万大军倘若强攻……何止会短时间打破,怕是眨眼就要破掉?”

    折可存道:“不止如此,但凡城门处还要加派人手,十八城门就算不计水门还有十三座,要如何安排?何况军兵也得休息,若是童枢密追逐不及,岂不是这些兵还要分成两班?”

    他此言一出,众人皆不再言语,都望向赵柽。

    赵柽笑道:“所以方腊一但断定我们在湖州伏击,那定会强攻杭州,拿下杭州后便与后面那些州府连成一片,互相照应,可攻可守,战况进入对峙局面。”

    折可存道:“王爷,那我们在杭州设下埋伏,等着方腊钻进来就是!”

    赵柽点头,喝了口茶后思索片刻道:“本王这里倒是有一妙计,可以让方腊自投罗网。”() ()

    几人纷纷问道:“王爷,是何妙计?”

    赵柽道:“可曾听过说三分?”

    四个都是点头,姚平仲道:“军中好讲此事!”

    折可存也道:“小兵都耳熟能详。”

    赵柽笑道:“诸葛武侯有一计,我看不妨借来用用……”

    几人不解,赵柽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展给四个看。

    四人一望之下都是呆住,折可存最先反应过来,急忙站起行礼:“王爷深谙虚实之道,可存佩服!”

    赵柽将纸轻轻放到案上:“具体如何行计你们研究,现在就去准备吧。”

    四人站起告辞,片刻后,赵柽也起身走出门外,这时星月满空,似乎在预兆着明日是个好天气……

    第二日下午,童贯密信又来,信上说最近一战斩杀了方腊军队几万人,方腊大军后退苏州五十里,恐怕很快就要南撤。

    赵柽询问送信之人,得知是发生在昨天午间的事情,苏州距离杭州并不算远,也就三百多里,方腊如果决意撤退,那么先头骑兵斥候很可能已接近了杭州。

    而方腊的部队倘若急行的话,估计最早明天,最晚后天便会到达杭州。

    赵柽随即又招折可存几人议事,询问布置事宜,几人说了一遍城外城内的埋伏陷阱等等。

    赵柽听完后摇了摇头,道:“不够!”

    几人急忙询问,赵柽道:“都附耳过来……”

    翌日上午,杭州东城主门东泰门,吊桥平放,城门大开,并无军兵看守,只有三三两两百姓,在清水泼道,竹帚扫尘。

    城头之上也看不见多少兵丁,城楼前方赵柽身穿雪白宽袖大袍,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架瑶琴之后。

    琴尾焦黑,是为焦尾,旁边香薰,青烟缭绕,两名小童侍奉左右,一持拂尘,一捧如意,额头点朱砂开智,唇红齿白,玉琢粉雕。

    赵柽手指轻轻一拨琴弦,瑶琴顿时发出清脆悦耳声响,因在高处,悠悠扬扬传出极远。

    赵柽忽然露出一抹微笑,朗声冲城下道:“方教主,东京别过,由来可好?”

    没人回应他,城下除了那几个门前拾掇的老者,旁无一人。

    他转眼恢复了没有表情的面容,继续坐着,片刻后手指再次拨动琴弦,脸上又出现一抹微笑,朗声冲城下道:“方教主,东京别过,由来可好?”

    城下还是没人回应,便是连鸟都没有飞过一只。

    又过半晌,赵柽再一次重复之前表情动作,“方教主,东京别过,由来可好?”

    城外依然没人回答,赵柽也不动弹,就这样重复着动作和话语,直到傍晚太阳下山。

    看着天色渐晚,他这才扶着琴架慢慢起身,坐了一天,身子都麻了。

    两旁的小童更是一屁股跌在地上,扁了扁嘴,差点直接哭出来。

    赵柽见状笑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本王可一直不动,你俩每半个时辰就坐着歇息,哪里来的这般乏累?”

    一名小童摸了摸肚子,嗫嚅道:“王爷,饿……”

    赵柽摇头:“随本王前去吃喝,每人一只烧鸡。”说罢向城阶处走去。

    两名小童闻言不由眼睛一亮,急忙爬起来紧紧跟上……

    第二天清早,赵柽再于城头端坐,时不时重复昨日的言语举动,可城外没有丝毫动静。

    转瞬上午过去,城外平静祥和,看不出任何变化,但就在太阳刚到正南后不久,肉眼可见,东北方向的官路上扬起了滚滚烟尘,竟是一只骑兵队伍,后面不知道带了多少人马,直奔城池而来……

    方腊此刻心中急躁,脸色也不好看,只因当日没有听从吕将的计策,北上攻打江宁,扼守长江天险,乃至如今频频失利。

    苏州没拿下来不说,还丢了湖州杭州,迫不得已南撤,又舍弃了已经打下来的秀州。

    而方七佛那边,更是整个大军都被打散,人也不知所踪。

    方腊不得已只好安慰自家,待返回睦州后,重整旗鼓,重头再来,这次绝不去打苏州,而是往江宁三镇去抢长江天险。

    吕将再次献策,说回返途上可以借机重夺杭州,形成北部门户,与宋军暂成对峙局面。

    方腊一听有理,便不作犹豫,直奔杭州而来。

    而湖州那边也没放弃,他听吕将安排,先一步派快马斥候前去探查,若确有军兵埋伏迹象,那这边就直接强攻杭州!

    不过眼下大军已临杭州城下,他却有些疑惑起来。

    前方探马来报,说杭州东泰门吊桥放下,城门大开,并无军丁把守,不知是何道理。

    他带着汪老佛,吕将、邓元觉、庞万春、周精豹等人前去阵前观看。

    只见果不其然,那城门大敞四开,看不到任何兵丁把守,不由心中狐疑万分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城头一个声音远远传来,中气十足:“方教主,东京别过,由来可好?”

    方腊抬头看去,只见城上香烟袅袅,隐隐一人身着白衣,拨动琴弦,正在望他。

    “赵柽?”哪怕已经时隔许久,但方腊还是一眼就认出城头上正是与他在东京交过手的宋国秦王。

    他立刻双眉皱起,又看城下那些泼水扫尘的百姓,复又瞅城上,不由深深吸了口气。

    这时众将也都面带疑惑,庞万春道:“莫非是说三分里的空城计?”

    邓元觉亦道:“听百花妹子讲在杭州被这禽王所骗,他本没有多少兵马,却扎下十万人的营帐,乃至百花妹子不敢出城对敌,最后被他用诡计策降方古,才致杭州城失。”

    周精豹道:“那就是了,依军师说法,杭州极可能派兵前去湖州堵截我圣军,他本来兵就不多,眼下恐怕根本没多少人守城,所以才摆空城计来!”

    方腊沉吟道:“这人居然学诸葛孔明用空城计……军师,此事你怎么看?”

    吕将神色复杂,他听城头琴声悠扬,乃是一首古曲百鸟朝凤,弹得精彩绝伦,颇有大家风范。

    便皱眉道:“再等等……”

    周精豹道:“诸葛孔明用空城计吓退司马懿,可断然吓不退我等,我看还是杀进城中,捉了这赵柽小儿,剥皮抽筋,千刀万剐!”

    吕将闻言不语,方腊见他不说话神色也凝重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一匹快马从后方跑上前来,马上之人身背令旗,风尘仆仆,眨眼就到了近前。

    吕将看到这人后面露喜色,急忙侧过马头问道:“探听得如何?”

    这人喘着粗气回答:“圣公,军师,果不出所料,湖州那边确实有宋军埋伏!”

    吕将闻言望向方腊:“圣公,杭州兵确实跑去了湖州埋伏,此刻这杭州……怕不真是一座空城!”

    方腊脸上立刻露出一抹轻松,抬头看了眼城上赵柽,冷哼道:“传朕军令,杀进城中!”

    随着他令下,身后大军立刻开动,向着杭州城内奔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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