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章定计阳谋足足两个多时辰过去,太阳已经向西偏移,赵楷才回来复命。

    虽然已经是初冬的天儿,但他却满头大汗,进殿仓惶行礼道:“父皇……”

    道君皇帝从案后微微朝外探出身子:“搜得如何?”

    赵楷闻言额上青筋直跳,嘴里一阵唯唯讷讷。

    “嗯?到底怎样?郓王好好说话!”道君皇帝皱眉。

    “父皇,没,没有……”赵楷这时哪怕不看赵柽,也感觉到那犀利冷漠的目光落在自家身上,让他心惊肉跳。

    搜到还好,搜不到的话这老二岂肯善罢甘休?

    “没有……”道君皇帝脸上有些茫然,“福金不在秦王府里?”

    “是的父皇,帝姬不在……”赵楷这时开始后悔,他知道赵柽和福金姐弟感情挚厚,在这种事情上极可能会帮福金的忙,而且昨日只有赵柽进宫,那不是他带走的福金还会是谁?

    可这番去秦王府,却并没有搜到,福金不在赵柽府内。

    没有找到人,也不知道还能去哪找,只得回来复命。

    “不在……”道君皇帝立刻觉得此事坐蜡,本就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却下令去搜,然而并没有搜到。

    “父皇!”赵楷咬牙,他此刻依旧笃定是赵柽携走福金,着急道:“秦王狡诈,肯定将帝姬藏在了别处!”

    赵柽在旁冷笑:“不错,我确实将福金藏去了别处,就藏在你的郓王府中,要不我带人前去搜上一搜?”

    “秦王你……你不要信口开河!”赵楷跺脚道。

    “够了!”道君皇帝一拍桌案,他此时脑内一团浆糊,“都给朕闭嘴!”

    殿内立刻安静下来,他看看这个,瞅瞅那个,蔡京把头垂得更低,自从赵楷进来之后说没有找到人,他仿佛愈发老态龙钟起来。

    “难道真要朕满东京搜寻帝姬不成!”道君皇帝拽过身后的青莲如意拂尘,倒提着,用柄猛敲桌案。

    下面没人吱声,道君皇帝羞恼道:“帝姬逃婚出宫,朕丢不起这个人!”

    “官家!”赵柽这时上前一步:“眼下还不能确定福金是逃婚离开!”

    “你……”道君皇帝挥舞着拂尘:“宫内没有,那不是逃婚是什么?”

    “福金可能遇害了也说不好!”赵柽淡淡地道:“虽然说宫中都找过了,但那也只是表面,并没有挖地三尺!”

    “秦王,你少危言耸听!”赵楷在旁立刻道:“哪个敢加害帝姬?莫非不要命了!”

    “我说的只是一种可能!”赵柽冷冷道:“至于加害,谁知道是不是蔡家得罪了什么人,对方不想蔡家多承皇室恩眷,所以下了黑手也不好说!”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道君皇帝怒道:“谁敢在宫内杀害帝姬?那岂不是连朕都处在危险之中!”

    “官家,儿臣只是讲一种可能而已!”赵柽不管道君皇帝咆哮,继续道:“至于说福金逃婚离开皇宫,那也只是另外一种可能,且不管她是如何离开的,但既然离开了难道还会留在东京等候官家去捉?说不得早就出城而去,此刻在不在京畿道都不好说了!”

    “这个……”道君皇帝闻言一愣,此话不错,福金若真是逃婚,肯定会跑得远远的,难道还留在东京等待被他去抓回去吗?

    “所以……”赵柽摸了摸下巴:“官家真若下令大肆搜查,最后弄得满城风雨,让皇室颜面无存不说,也未必能够找到福金。”

    “还有蔡家!”赵柽伸手一指蔡京:“蔡太师怕是丢人更甚,百姓们都知道帝姬宁可逃婚,也不愿下嫁蔡家,那是什么原因?难道是嫌弃蔡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吗!”

    蔡京闻言一动不动,一语不发。

    “秦王……”道君皇帝紧皱眉头,满脸烦闷,“难道此事就这么算了吗?帝姬可是朕的女儿,就这么失踪不见,难道就不找了吗?”

    赵柽道:“官家,找当然是要找的,慢慢寻访就是了,且不可能走漏消息,不然皇室名誉何存啊?”

    道君皇帝点头,缓缓道:“确是如此。”

    “父皇!”赵楷闻言在旁急道:“父皇且不可听信秦王的奸佞之言,帝姬失踪乃何等大事?怎么能慢慢寻找呢?”

    “住口!”赵柽瞪他道:“郓王难道想让这件事情传遍天下吗?若是能找回帝姬还好,若是找不回来……皇室面子何在?官家颜面何在?蔡太师的脸皮往哪里放?”

    “你,你……”赵楷肩膀直颤,转头道:“父皇,帝姬肯定是让秦王给藏起来了,不然怎能说出这等混账之话!”

    “我看你才是混账!”赵柽指着赵楷斥道:“家国荣耀,皇室尊崇,难道不比帝姬重要?何况我又没说不找,福金也是我的妹妹,私底下暗暗找就是了!”

    赵楷闻言眼睛都红了,这福金定然是老二带走的,然后不知藏去了哪里,他刚想再次说话,就看道君皇帝用拂尘柄敲打桌案:“都给朕住口!”

    两个闭嘴,就听道君皇帝道:“我看此事……秦王说得有理,帝姬失踪不可声张,须暗里寻访。”

    “父皇……”赵楷忍不住再次说道。

    “郓王还想说什么?”赵柽冷哼:“这件事如果传去了四邦八夷,辽金番国,颜面无存反而算小事了,说不得他们会因此看轻我大宋,更说不得会影响某些大事!”

    “啊?”赵楷闻言便是一愣,道君皇帝也是一愣,就是蔡京和高俅也皆愣住。

    赵柽大声道:“难道让那些番国知道我大宋连一名公主都看管不住,寻找不到吗?这等家事都办不妥贴,还何谈那些捭阖连横之事?”

    道君皇帝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是了是了,帝姬失踪事小,皇室名声事大,更大的则是这事情一但传往金国,会让女直人怎么看?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处理不好,闹到天下皆知,让对方怎么放心结盟,共灭辽国?

    不灭辽国如何收复燕云十六州?收复燕云十六州,才是一等一的大事情啊!任何事都要为此事让路!() ()

    “不能声张,此事万万不能声张啊!”道君皇帝不由开口喊道。

    “官家圣明!”赵柽道:“确实不能声张!”

    赵楷脸色铁青,此刻也再无甚话可说,他是知道海上之盟的,知道这件事在道君皇帝心中乃重中之重。

    蔡京和高俅自也知道,这时都闭紧了嘴,一言不发。

    “那就依秦王所言,暗暗搜索,暗暗搜索就是……”道君皇帝脸色复杂,长出了口气。

    片刻无声,道君皇帝摆弄了会儿手上的拂尘:“城内就让郓王领皇城司的人悄悄寻找,至于城外京畿道,乃至外路,允秦王……调动两千兵马寻觅。”

    两人急忙领命,赵柽这时心中才松了松,不过他眼角余光瞥见蔡京,不由脸色就是一片冰冷。

    “官家,儿臣有事启奏!”赵柽道。

    道君皇帝刚刚放下的心又是一紧,道:“秦王你有何事?”

    赵柽礼道:“官家,儿臣最近得了些江湖秘报,言是方腊的魔教余孽在各处聚集,虽然人数不多,几个几十成行,却都在往东京方向而来。”

    “啊?魔教余孽?”道君皇帝立刻身体一颤:“秦王此言可真?他们来京城干什么?”

    “秘报乃是江湖绿林递上,真假不好分辨,但儿臣觉得宁可信其有,不能信其无!”赵柽思索道:“秘报说这些魔教余孽的人数不多,儿臣觉得翻不起什么大浪,他们来东京是想要盗回方腊的遗骨,回江南安葬。”

    “原来如此……”道君皇帝吐了口气,但随后便怒道:“那贼子方腊的尸首早就被大卸八块,喂了野狗,这些人还妄想盗取尸骨,简直是胆大包天,不知死活!”

    赵柽道:“就是如此,儿臣才要禀报,这些余孽若是找不到方腊尸骨,怕是要……在京城生事啊!”

    “在京城生事?”道君皇帝闻言脸皮抽搐:“生什么事,难道这些贼子还敢刺王杀驾不成?”

    “官家,儿臣也不知道,儿臣觉得刺王杀驾他们未必有那个胆量,也不会有那个机会,但报复当初去江南剿贼的将官却极有可能,毕竟各将官家中不比宫城守卫森严。”

    “秦王,你所言可真?”赵楷这时在旁边站不住了,脸色煞白问道,他可是前往江南剿贼的抚帅之一,而且亲自参与了围攻帮源峒的战斗。

    “郓王觉得我会在这种事情上说假!”赵柽怒道:“这也关乎我的安危,岂可信口诌之!”

    赵楷立刻不说话,但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道君皇帝双眉紧皱,半天才道:“秦王,此事可派大军围剿?”

    赵柽摇了摇头:“官家,这些余孽又非队伍而来,只是少的三五成伙,多的几十成群,算下来怕都没有千人,大军实难围剿,不过虽然人少翻不起什么大浪,但若扰乱京城平安,弄得处处刀光剑影,可就不好了。”

    道君皇帝忙道:“秦王,你可有办法擒杀这些魔教余孽?”

    赵柽道:“儿臣昨夜在府内思索一晚,倒是想到个计策,或可将这些贼子逐个打尽。”

    道君皇帝点头:“秦王快快道来,与朕分忧。”

    赵柽道:“儿臣觉得这些余孽既然是想盗取方腊遗骨,那么便不妨来个将计就计!”

    “如何个将计就计?”道君皇帝纳闷道。

    “儿臣琢磨,在僻幽之处建上一座高楼,里面布满各种机关消器,陷阱杀刀,然后对外宣称方腊的遗骨就在楼内,那些魔教余孽既为此来,必然趋之若鹜,让他们自投罗网便是了!”赵柽眯眼说道。

    “啊!”道君皇帝闻言脸色转忧为喜,大笑道:“秦王果然好妙计,这等计策怕就是传说中的阳谋了,如此一来,那些贼子就算明知道这楼危险,但为了盗走方腊尸骨,却还是会过来一探,那岂不就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赵柽笑了笑,心说你老人家还知道阳谋,倒也不算不学无术。

    不过他这确实是阳谋,而且是一石三鸟的阳谋,此种阳谋根本无解,明明知道极度危险,却又不得不来,堪称险恶至极的计策。

    但问题是,这个什么江湖绿林的秘报是杜撰出来的,根本就是假的,哪里有什么魔教余孽前来东京盗取方腊尸骨,全都是他编造的。

    他要谋划一些事情,给蔡京还有赵楷点颜色看看,两个胆大包天,居然敢蛊惑道君皇帝下令搜他的府邸,既然做了,就要做好承接他怒火和报复的准备。

    这事他弄得越大越好,不是简简单单地搜回去就了事,必将十倍偿还,从此让朝上朝下,整个东京,没人敢再这般算计于他,没人敢再得罪于他!

    赵楷这时在旁边抹了一把头上汗水,悻悻地道:“秦王果真好计策,这样我倒也放心了。”

    赵柽瞅他道:“我知道郓王府旁有块空地,不如这楼就建在那边好了,正好郓王手下有皇城司几千人,平日里也能维护一番!”

    “啊?”赵楷闻言顿时吓了一跳,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般:“秦王你开什么玩笑,那块地我早就圈进府中,正想……已经动工开挖鱼池了,哪里还能建楼!”

    赵柽淡淡道:“那我就要重新想想到底在哪里建楼了,此事必须及早进行,不然那些魔教余孽真的汇聚东京,又找不到方腊遗骨,怕是会生出无穷是非来。”

    道君皇帝在案后忙道:“此事确当抓紧,秦王你现在就回去琢磨,赶快把楼建起来,趁早将那些贼子一网打尽,省得闹出大事。”

    赵柽礼道:“儿臣遵旨。”

    道君皇帝这时看着众人,他此刻颇有些心神憔悴,脑袋一阵阵发沉,不由道:“朕倦了,要去休息,你们都回去吧。”

    众人见礼出宫,赵柽上了坐骑,铁蹬轻磕马腹,红马懒洋洋地往王府行去。

    赵柽边走边想在何处建楼,忽然心中念到一事,倘若这楼建了起来,又放出消息方腊尸骨就在其中,那会不会真有明教的残余教徒,或者景仰方腊的江湖好汉,前来探楼盗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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