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章阵内厮杀晨曦初照,清风微徐,是个晴天。

    但营盘之处,却隐隐有薄雾升起,朦朦胧胧,一片神秘。

    明明是夏日,明明万里无云,又哪里来的雾气?

    贺连虎豹带着人马眯眼朝对面大营看去。

    他的身边还有两名将官,一穿金铠,一着铁甲,皆高大魁梧,瞧就是善战之辈。

    这两人是援军的首领,一个叫做刘铜,一个叫做胡巴鲁,都是中部军团的大将。

    “哪来的雾呢?”贺连虎豹有些纳闷道。

    雾气此刻不但弥散在前方营盘中,甚至已经漫出去许多,连着大营外的沟壕等处都遮掩了。

    “某看是宋军故弄玄虚,贺连统军不用放在心上,昨日没有冲破敌营实乃耻辱,今日定要马踏宋军大寨,一雪前耻!”刘铜道。

    一提到昨日,贺连虎豹脸上便有些挂不住,足足四万多人冲营,却大半天的时间都没有到达对方营门,虽然死伤不多,只有一两千,可也实在太过丢人。

    “会不会是宋军见事不好,故造迷雾,早就撤退逃跑了?”胡巴鲁憨声道。

    “故造迷雾……逃跑了?”贺连虎豹闻言皱了皱眉。

    造迷雾这事其实不难,虽是夏日,但河西山原这一带早晚天凉,只要多支些火灶大锅,烧煮沸水,时间长了自然起雾,烧的锅越多,雾气则越大。

    可宋军真的借此逃离了会州地界吗?贺连虎豹摸了摸胡须,觉得也不无可能!

    虽然昨日宋军守住了,但肯定也有折损,他们统共就万来人,自己这边却出动近五万人马,他们哪里能真正抵挡得住?

    恐是昨日强守,晚间商议不好,今晨就撤退了,怕自己这边追杀,便留下些灶锅升起烟雾,故布迷阵逃之夭夭。

    既然这样……

    贺连虎豹浓眉一耸:“刘、胡两位将军,你二人各带人马从左右翼进攻宋军大营,本将从正面走,若是宋军早就逃跑,正好赶上追杀,若是没逃,今日也定要将他们全军覆没此地!”

    刘铜胡巴鲁闻言叫好,两人心中早便急不可耐,就算宋军战力再强,防御再严,可这毕竟不是城池,而且人数相差那般悬殊,几乎是五对一的比例,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三人立刻分兵,开始从正面和两侧向宋军大营奔袭。

    到了第一条壕沟前方,雾气尚未散至此地,贺连虎豹看远处营盘无丝毫动静,立刻下令搭木板木桩过沟。

    第一条壕沟过了还有第二条,密密麻麻的长沟让贺连虎豹一阵头疼,这宋军怎么挖了这般工事?简直就是丧心病狂啊,这哪里像来进攻会州城的,分明就是想建堡垒据点,打算与会州对峙下去啊!

    不过幸好宋军撤走了,要不虽然对会州造成不了什么威胁,可这也实在是膈应人,这么多工事,就算能一一扫除,也要费上一番手脚!

    贺连虎豹心中大骂不迭,一边督促着手下军卒加紧排掉工事,一边在马上瞭望另外两只军队。

    刘铜和胡巴鲁虽然走得两翼,可也都被沟壕阻住,在缓慢往前移动着。

    用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贺连虎豹才带着队伍靠近营盘,这时雾气依旧存在,虽然没有刚才浓密,但并没有散去。

    贺连虎豹心中纳闷,莫非对方没有完全撤退?不然这么长时间,就算是灶锅烧水,可也该都干涸了吧?

    他命人上前查探,一队军卒手持长枪,摸摸索索进入雾中,半天后回来禀报道:“副统军大人,营盘大门就在不远处,但却关闭紧锁,并没有宋军迹象!”

    贺连虎豹微微沉吟,片刻后传令:“打碎大门,砸碎营栅,杀进去看看!”

    下方得命,大队人马立刻开动,如狼似豺般冲向前方,只是片刻工夫,就将营盘外的木栅全部推翻,营门打碎,然后进入了里面……

    但也就一刻钟左右的时间,那营盘之内忽然仿佛山崩地裂一样,四处杀声阵起,喊闹喧天,雾气突然变得更大了起来。

    这座营盘十分之宽阔,万人便已经可以扎起连营,但营盘之内的地界何止能容万人,简直五万六万都绰绰有余。

    刘铜也带兵杀入了营中,他心中有些焦耐,昨日攻打宋军大营不下,让他心内对米擒赞刀有了些想法。

    他与胡巴鲁都是中部军团翔庆军的人,说白了就是晋王的手下,这支援的五万人其实不是给西寿保泰军司的,依然属于中部军团。

    米擒赞刀当时听到后,立刻便不高兴起来,乃至昨日出战,城内的老兵没派一个,全是这些支援的新军。

    按照刘铜的算计,若是留下些新兵守城,把老兵全派出来,昨日也不至于打了大半天,也没下来宋军营寨,这米擒赞刀私心太重,他们是来支援的,居然全让他们这些人出战。

    今日也是如此,城中老兵一个没派,又全是新军,刘铜心中恼火,但碍于对方权势,毕竟监军司都统军乃一地诸侯,他也不敢说什么,可心中却希望赶快打完,然后带着这些人马离去,不在会州这里受此份鸟气。

    这时冲进宋军营盘,刘铜看见空帐散落,灶锅乱丢,呼呼白气蒸腾,不由烦躁起来,下令道:“加速前行,冲破营寨,追杀宋军!”

    他此刻带了约莫一万兵马,下面小卒得到军令后立刻向着前方奔跑而去。

    可就在几十息后,也不知道跑到营盘哪段,忽然两侧冲出不少宋兵,手上全执长矛,上来便一顿乱扎,然后转身就跑,不知隐去了哪里。

    刘铜顿时有些懵,宋军难道没有撤离吗?

    不对,会不会是留下掩护的人?可宋军一共才万八千个,留下掩护的又能有多少?

    刘铜想到这里不由大怒,居然敢来捻他虎须,立刻指挥手下军兵去追。

    那中雾大,只看宋军不时穿插,根本抓不到具体队伍。

    有时出来一队几百人都使盾牌大刀,剽悍凶猛,有时一队是几百名长枪手,有时一队都拿着弓箭,乱射就跑。

    这些人鼓噪呐喊,杀出杀进,神出鬼没,呐喊声,战马嘶鸣,刀剑铿锵声,还有战鼓冬冬声,惊天动地。

    刘铜不由惊诧,搞不清楚到底什么状况,不过仗着人多,便亲率大军冲杀向前。

    一时间白雾中尘土飞扬,淹没了滚滚旌旗,长矛起处,骁将落马,刀剑劈下,血肉横飞,顿时汇成沟河。() ()

    但死的几乎都是西夏兵,这些西夏兵本就是新军,此刻更是如同没头的苍蝇般,乱冲乱撞,甚至有时死都不知道如何死的。

    而宋军此刻好像一群狂犬猛兽,乱咬乱吠,西夏军早就阵脚大乱起来。

    刘铜见状不由有些心慌,觉得事情仿佛不对,手下兵竟越来越少,有的是战死了,有的则是走着走着便不知去向,也不知是掉了队,还是迷失在白雾之中。

    就在这时,只见横刺里杀出一支小队,为首有一员宋将,外罩大红织锦战袍,内穿赤铜连环锁子甲,骑一匹火炭也似的马,手舞呼呼生风的一口青龙长刀,领着宋军横冲直闯。

    刘铜听见后面军卒叫苦连天,四处逃避,回头一看,正见宋将无人敢敌,不由气得牙痒,立刻催马提钺来战。

    他一身金甲,骑匹黄马,到了近前大钺劈下,只见那宋将举刀来迎,当地一声巨响,火星乱飞。

    刘铜只觉得双臂发麻,虎口欲裂,知道此人神力,便使出浑身本领,这宋将也是招数厉害,二人一时棋逢对手,势均力敌,难分高下。

    他两人打得热闹,下面军兵也都战在一起,但可却不比他二人这般有来有回。

    西夏新军根本不是宋军对手,宋军熟悉地形,钻来钻去不说,就是战力也要强上数倍,虽然人少一些,但每七个一组,配合得法,足可杀十几二十人。

    刘铜战得正酣,忽然发现哪里不对,一看左右,人仰马翻,眼见着军卒数量减少,不由大喝声:“贼子纳命来!”

    那宋将看他恼羞成怒,只是微微一笑,卖个破绽,拨马就走。

    刘铜气得咬牙,急忙打马去追,可是没跑上几步,忽然下面向前一耸,那马“吸溜溜”惨叫一声,竟然直接扑倒地下,摔得草土乱溅,竟然是被绊马索给绊倒了。

    刘铜从马上狠狠摔下,他身着重甲,猝不及防,这一下七荤八素,感觉骨头都断了两根。

    就看前方宋将调转马头回来,轻轻一笑,手上刀向下精准切去,刘铜一颗头颅便被斩下……

    此刻,在营盘的另一处,相同的情境也在上演。

    胡巴鲁同样带着一万人从另一翼杀入,可冲着冲着也遇到了宋军的偷袭,这些宋军同样是打两下就跑,追又追不上,被对方绕来绕去,结果手下军兵竟越来越少起来。

    胡巴鲁瞅着不对,急忙勒住马匹,回头点数,这一下不由大惊,带过来的一万人居然只剩下了五六千,他琢磨也没死伤这么多,那少了的竟然都是在这营盘之内失踪了。

    挠了一把额头,他急忙下令,都不许快速前进,缓慢向着营外行走。

    可是走得越慢,宋军骚扰越厉害,没过多长时间,手下竟然大乱,毕竟都是新军,一冲一杀还行,这种拉扯根本无法稳住队形。

    胡巴鲁急忙下令让军兵团围住,用弓弩射住阵脚,刀丛枪林,号带飘空,这才让宋军不敢轻易偷袭。

    可就这么原地呆着也不是办法,过了半晌,整座营寨之内四处杀声大起,胡巴鲁听着声音,一处党项喊叫最大,不由道:“都往那边去!”

    他令下达,自然一马当先而走,后方军卒跟随没跑上多少步宋军竟然又来,但此刻也管不了其它,只能前冲,可到了地方之后却根本没看到大批夏军,也不知刚才的声音到底哪里传来。

    胡巴鲁心中惊疑不定,回头看着身后军兵再有减少,不免冷汗下来,心内萌生了退意。

    但就在这时,忽然梆子声响,一哨人马从白雾中杀出。

    为首一将头戴三叉烂银盔,身披柳叶银锁甲,外罩素罗袍,坐下白龙马,长白脸上一块青痣,高大个,三绺微须飘洒胸前,手执丈八点钢矛,有十二分的威风。

    胡巴鲁披挂乌油镔铁铠,面如锅底般黑,双手持一对短戟,此刻见对方来气,一部虬髯倒竖喝道:“宋狗何人,敢一直在营内偷袭你家爷爷!”

    却说对面不是旁的,正是杨志,此刻依着张宪的阵法在这一侧杀来杀去,看西夏军有退兵的意思,这才露身出来。

    他坐在马上打量胡巴鲁,见此人身高八尺开外,生得浓眉恶眼,鼻若悬胆,那张脸乌油油的黑,好比火燎的金刚,烟熏的太岁,双手执两把车轮一般大的铁戟,横在胸前。

    杨志冷笑道:“哪里来的黑鬼,也敢问你家爷爷姓名,且看爷爷手上的枪没,想问姓名要先过了它关,若死于它下,那就去问阎罗王好了!”

    这胡巴鲁乃是鞑靼人,性子粗野,虽然刚才萌生退意,但此刻听得这般狂话顿时两眼猩红,如同一只发怒的狮子,他立刻纵马向前,手舞双戟,大叫一声:“宋狗,拿命过来!”说着,双戟同时出手,直奔杨志双鬓。

    杨志看他勇猛,倒也不敢怠慢,拨马躲过,一翻身从背后斜刺一枪扎去。

    胡巴鲁臂抱圆撩双戟向上一迎,当啷声响,两马错镫,杨志大喊一声:“嘎,好厉害!”竟然拨马而逃。

    胡巴鲁哪里肯舍?纵马便追,舞动双戟呼喇喇地赶将下来,在阵前兜了两圈,赶个马头衔马尾,双手绰起铁戟,用尽平生力气,直奔杨志顶门砸了过去,恨不得一戟将其打死。

    杨志将点钢矛一曳,两件兵器再次相撞,“当啷”一声,电闪雷鸣,火花四射,两匹战马受此震动,连连倒退数步,方才站住。

    胡巴鲁复又纵马向前,杨志这番没假意撤退,而是将长枪甩起来,一个腰划蛟龙,胡巴鲁将双戟侧身一挂,又是一阵火花飞起,响声震耳欲聋。

    二人龙虎酣斗,恶战了十几个回合,把两边兵丁都惊得呆了:这二人莫不是赵云、典韦再生?怎如此英雄了得!

    不过这胡巴鲁虽然力大无穷,只可惜武艺稍逊一筹,渐渐的戟法有些乱了。

    杨志这时已经看透他的破绽,趁他出手转慢,露出空档机会,一个黑熊翻身,点钢矛斜刺里扎将下去,可怜这胡巴鲁躲闪不灵,一枪直接从护心宝镜旁的缝隙刺进,穿了个透心凉,连哼都没哼一声,连人带马扑通倒地。

    “嘎!”西夏军见状顿时惊得浑身颤抖。

    那边杨志哈哈大笑:“小的们,给我杀了这些夏狗!”

    他手下人少,但对面主将已死,新军本就不堪斗,见状转身便跑,却被远不及自家多的宋军追得哭爹喊娘,哀嚎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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