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处心积虑十六年,方知是水浒正文卷第章情与仇,斩不断,恩与怨,理还乱上京城,天空阴云滚滚,雷声阵阵,风雨即将到来。

    完颜宗弼和林冲刚刚返回城内,他们往会宁运送完颜宗望棺椁,丧事一毕,立刻赶回。

    完颜宗望薨于上京,吴乞买追封其魏王,赠少保,加辽燕国王,配享太祖庙庭,谥号桓肃。

    完颜宗望长子完颜齐,加封上将军,安武军节度使,此番随同完颜宗弼同至上京。

    接风宴会结束,林冲请辞,骑马冒雨赶回家中。

    他如今住的地方是当初耶律大石的府邸,耶律大石朴素,所居地方虽大,却一点都不奢侈,林冲住进来后并未重新布置,一切几乎保持原样。

    到了府门前自然有人牵马,又给撑起雨伞,他直奔后堂。

    堂门此刻紧闭,不过他武艺高强,哪怕风雨交加,依然听到堂内隐隐有抽泣之声。

    他皱了皱眉,神色复杂,到门前敲了几下:“三娘,我回来了。”

    几息之后堂门打开,扈三娘在门口道:“将军怎顶雨归来?”

    林冲语气平静道:“自是惦记家内,夫人可在里面?”

    扈三娘点头道:“与少主同在。”

    林冲跨入堂中,借着牛油蜡烛光芒看见里面桌旁正坐着一名年轻女子,生得极为貌美,但却梨花带雨,正低声哭泣。

    她身前有一小童,两三岁模样,一脸懵懂,小手扶着女子双膝,不知道娘亲为何伤心难过。

    林冲快走几步上前,然后施礼道:“林冲拜见夫人,拜见少主。”

    女子看他,急忙擦干泪水,站起身道:“林将军不必如此,我们娘俩在此麻烦将军,应该我们和将军道谢才是。”

    林冲摇头道:“夫人这般说可是折煞在下,魏王于冲有伯乐之恩,收留大义,夫人永远是林冲主母,少主永远是林冲主人。”

    女子眼含凄切,道:“如今殿下已故,我孤儿寡母哪里还敢如此自居,岂非不识好歹恩情,林将军再不必这般称呼,我断难接受。”

    林冲叹了口气:“夫人这又是何必……”

    “林将军,你此番护送殿下灵柩往去会宁,可与府上询问,图儿他……”女子低声道。

    林冲看了眼小童,垂首道:“在下曾经话语试探王妃,也曾试探世子和几位王子,魏王临终前预料不假,只怕小主人……难以去往会宁王府,也难得被认。”

    女子呆了一呆,苦笑道:“虽是失望,却也早便该想到,殿下去世之前已经交待得清楚,是我一心念着图儿认祖归宗,倒是……我妄想了。”

    “夫人,唉……”林冲闻言,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女子是完颜宗望在上京所娶,叫做萧暮雨,当时倒也礼数周全,本来早晚是要带回会宁的,但完颜宗望身患重病,不好回会宁那种苦寒之地,只能留在这里将养,又兼身任上京留守,更不好离去,就一直耽搁下来,孩子都两三岁了,娘俩也没去过会宁二王府。

    完颜宗望临死之前曾经交代,叫她们娘俩不要再想去会宁之事,他若身故,那边肯定不会接受她们母子,甚至还可能会有危险,叫她们留在上京生活,托付给林冲照料。

    林冲和完颜宗弼护送完颜宗望灵柩北上,害怕这母子出什么意外,就暂时接到自家府内居住,叫扈三娘平日顾着。

    他去会宁后确实试探过完颜宗望府中的意思,结果与完颜宗望所料相同,非但没有接纳之情,还露出仇视之意,那就绝对不能够过去了。

    可是不去又要怎么办?孤儿寡母,就算有房有钱吃喝不愁,却反而不算是好事,因为容易被人惦记上。

    林冲倒是想过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就让这母子在他这边一直住下去,但不知道萧暮雨的意思如何,而且他身为战将总得出去打仗,若只有扈三娘自己还好些,这娘俩在此,若被有心人盯上,怕只凭扈三娘一人护持不住。

    “既然林将军回来,那我母子就不再骚扰,一会儿雨停我便带着图儿回家。”萧暮雨这时说道。

    林冲闻言顿时摇头:“夫人和小主人还是暂且住下,不要管雨停不停,再住上一段再说。”

    “再住上一段……”萧暮雨看着林冲,摇头道:“总不是个办法。”

    扈三娘也上来规劝:“夫人在哪边住不是住呢,夫人那里人少,我这里人也少,夫人留下还能热闹些,虽然这边简陋,好在我们夫妻能给夫人作伴。”

    萧暮雨想了想,忽然看向林冲:“林将军这次自己回来的吗?”

    林冲摇头:“并非在下一人,还有四太子宗弼,还有……”

    说到这里他停下,觉得不大好往下继续说,毕竟完颜齐是完颜宗望的长子,怕说出来对方不喜。

    萧暮雨瞅他表情,忽然道:“可是殿下的家人同来?”

    林冲苦笑:“夫人,这个……”

    萧暮雨观他神色为难:“林将军不必说,我知道了,那我就继续在府上叨扰一阵好了。”

    林冲忙道:“夫人想住多久住多久,一直住下去最好,林冲好报答魏王的知遇之恩。”

    萧暮雨点了点头,对扈三娘道:“三娘,陪我去房间聊会儿天,有些心里话想和你说说。”

    扈三娘点头,和母子出了门往后宅而去,林冲叫下人过来,打发到东厨弄上点心一并送过去,然后自家于堂内转了两圈,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

    完颜宗望对他有大恩,在他走投无路之时收留,给他高官厚禄,府邸骏马,如今完颜宗望虽死,却在死前还嘱咐宗弼继续提拔重用他,这个恩得报,无论如何这对母子也得照顾下去,保其平安。

    半个多时辰后,扈三娘从萧暮雨的房间出来,脸色有些微微疑惑,虽然对方刚才同她谈笑风生,但却总说些以前的事情,从小时候说到少女时,还提及她当初在辽西郡王府做丫鬟的事情。

    这却是扈三娘之前不知的,萧暮雨是燕敏郡主几个丫鬟中的一个,当初大辽的燕敏郡主骑雕出城,逃婚耶律大石,这事她还是有所耳闻,只是迄今为止,也没谁能说清楚燕敏郡主那时究竟是与何人私奔的。() ()

    萧暮雨就好像在说她生平经历所有事情,扈三娘听着感觉和之前聊天不同,虽然萧暮雨神态没什么变化,但突然说这些事情总有些奇怪,她出门后没有回自己院落,而是往前面走,想找林冲问问,该怎么劝说对方放下心结。

    房间内,看着扈三娘出门离去,萧暮雨轻轻拉过小童。

    小童道:“娘,你怎么又哭了?”

    萧暮雨将他紧紧搂在怀里,然后呢喃道:“图儿,你恨为娘吗?”

    “娘,我为什么要恨你啊?”

    萧暮雨看着小童疑惑不解的模样,擦了擦泪水,然后伸手从颈子上摘下一条项链,那链子前方是个白玉燕牌,雕刻了一只在天空中展翅翱翔的飞燕。

    她给小童带到脖子上,然后道:“图儿记得,这颈链任何时候都不要拿下来,它会保佑你平安的。”

    小童纳闷道:“娘,这是爹给你的吗?”

    萧暮雨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若是将来有人认得这牌子,询问从哪里得到,你便提为娘的名字,那人……乃是娘的亲人,她无论说什么你都要听从,都要相信,不得违背。”

    小童下意识点了点头,萧暮雨摸了小童的脑袋,然后坐去桌边拿起笔开始在纸上写字。

    片刻写完,重新过来,给小童整了整衣服,然后泪水再度滑落,看着小童道:“图儿记得,从今日起扈家娘娘,就是你的亲娘,林将军就是你的父亲。”

    小童闻言立刻大惊:“娘,你在说什么,你要去哪里?你不要离开图儿。”

    萧暮雨一把将小童揽进怀中:“孩子,记得,从今日起他们两人就是你的父母,林将军半生无子,你便做他的儿子,就叫林图!”

    “娘,可是我姓完颜,我叫完颜图啊……”小童虽然不知道娘亲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也感觉出了不好的兆头,大哭起来。

    “完颜……”萧暮雨眼望东北方向,虽然有墙壁阻隔,却似乎目光穿透,远去了那千山万水之地,她淡淡地道:“图儿你现在记住,女真完颜氏与你有大仇,是仇非亲,生生世世不变,从今日起,你再也不姓完颜,你姓林,叫做林图!”

    “我,我……”小童闻言哭得更加剧烈起来。

    萧暮雨这时推开了小童,从怀中掏出一只瓷瓶,往掌心倒出一枚鲜红色药丸,然后抬手放入口中。

    “娘,娘,你吃什么东西……”小童哭喊着扑了上来。

    扈三娘走到前堂,和林冲述说刚才情景,林冲听了后也一脸迷惑,但紧接着便神情大变,叫了声“不好”,拉着扈三娘就往外跑。

    待到了后宅,林冲叫扈三娘敲门,两三下后林冲皱起眉头:“好像小主人在哭,三娘赶快进去!”

    扈三娘推开房门,两人进入,快步走到了里间,就看萧暮雨脸色苍白,嘴角溢血,已经没了气息。

    扈三娘慌忙抱过小童,林冲一眼瞅见桌上纸张,急拿起来观看,看完后长叹一声,又将纸交给了扈三娘:“夫人服了鹤顶红,将……将小主人托付给咱们了。”

    扈三娘也看完了信,神色呆滞,望着怀中小童,喃喃地道:“图儿,你娘,你娘之前说了什么没有。”

    小童“哇哇”大哭,好半天才道:“娘命我管扈娘娘叫娘,管林将军叫爹,还说,还说……我再不叫完颜图了,改叫林图。”

    “林图……”看着小童,林冲讷讷自语,这时窗外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他的脸色,复杂难明中隐隐夹杂了一丝喜悦……

    东京城,大相国寺对面,丁家素茶店。

    今天是大相国寺每月五次交易的日子,不但寺庙内熙熙攘攘,寺外大街上也都人头攒动,摩肩擦踵,素茶店内更是人满为患。

    霍四究站在案后说书,霍璇玑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灵美无双,却依旧扎了两根小辫子,仿佛小时模样。

    霍四究说的并非三分,而是新编纂的一部说话,叫做云台阁二十八将,讲得乃是西汉末年,王莽篡权,宗亲刘秀揭竿而起,带领手下推翻新朝,再续汉室,光兴大汉的故事。

    刘秀等于将天下重新打了一遍,手下将领众多,但最出色的不过二十八人,其中武艺最高强者乃是人称银戟太岁雪天王的贾复贾君文。

    贾复乃西汉末年骑武第一,但却有人不服,同为刘秀手下大将的花刀太岁五瘟神,马武马子章向来不服对方,经常撩拨贾复比斗。

    霍四究这时正讲到二人在校科场比武切磋,一人使戟,一人用刀,一个招数精妙,一个力大无穷,一个画戟翻天,一个花刀裂地,直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下面茶客则听得如痴如醉,不能自已,就连茶水都忘记喝。

    此刻就在案前赵柽专用的茶位上,正坐着名老者,老者清矍,穿着淡青色衫子,胡须灰白,双眼半睁半阖,似乎昏昏欲睡。

    他的身前坐着一名小童,也就三岁来的模样,却不比老者倦懒,两只眼睛瞪得滚圆,显然听书听入了迷,忽然回头去拽老者胡须:“公公,公公别睡,快来听哪位将军能赢。”

    老者“哎哟”一声睁开双目:“剑儿不要薅公公胡子,公公的胡须好不容易修剪,不要弄乱。”

    小童立刻松开手,吐了吐舌头,继续认真听书。

    老者正是黄裳,小童却是赵柽派人送回来的小黄剑,黄裳数年未见黄孤,心中想起便骂,可一见小黄剑却是喜欢的不得了,见天带出来玩耍,什么好吃吃什么,什么好玩买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书话说完,霍璇玑收拾桌案,霍四究坐下喝茶润喉,黄裳忽然开口:“霍先生要去上京?”

    霍四究微微探身笑道:“被老学士料中。”

    黄裳想了想,道:“白山黑水间有高人,霍先生持否?”

    霍四究摇头:“不知能不能持,老学士教我?”

    黄裳摆了摆手:“教什么教,不过当年米都知曾经会过女真萨满大仙知,不妨前往一叙?”

    霍四究道:“如此正好,还烦老学士同往。”

    黄裳笑了笑,起身领着小黄剑出门,霍四究和霍璇玑于后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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