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看着郑允之,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街上那些女子的话来:郑大人生病都要上朝。可眼前人看着也不像她们口中那样病得如此严重。

    “大人在朝中得罪人了?”

    郑允之撒了一把鱼饲料,湖中的鱼一团扑上来,湖水咕噜冒出泡,瞬间将鱼食抢光了,又恋恋不舍地等着岸上再投喂。

    “为何这么问?”他又撒了一把饲料。

    安阳看着湖边红黄相间的鲤鱼哄抢一通,回答道:“听说您以前是带病都要上朝的,今日却看着有闲情逸致。”

    郑允之听她这么说,低笑一声。

    安阳不明所以,又问:“你笑什么?”

    郑允之:“谁告诉你我带病都要上朝的?”他神色有几分玩笑,仿佛听到了一个好听的笑话。

    不是吗?外面不都这么说的嘛,她一脸疑惑:“郑大人你不会不知道吧!”

    郑允之听她这个语气,也露出同样的疑惑:“什么?”

    安阳见他如此,语重心长道:“您是京城的名人,尤其是未出阁的小姐,谁不出来跟人打听您啊!”

    他似乎很惊奇,从未听说过这说法:“外面很多人打听我吗?”

    安阳郑重点头,一副语重心长模样:“我猜您是京城炽手可热的女婿人选,若不想被盯上,还是低调行事。”

    不过说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郑允之看起来似乎再怎么低调,就凭他这张脸,都能引得众人趋之若鹜。

    他并未多说什么,反而淡然一笑:“县主误会了,我并不想做任何人的女婿。”

    想想其实也没错,郑允之这能力,不用任何岳父的帮助都能位极人臣,要说也是别人来巴结他的份。

    只听他继续道:“至于带病也要上朝,那更是无稽之谈。”

    安阳有些不解:“为何这样说?”

    郑允之一把扔完了罐子里的鱼食,拍掉手中的灰,转过头来。

    安阳今日这身翠绿衣裙袖口有些长了,她将袖子挽上了些,可没过多久活动活动又从臂弯处落下来,如此反复几次她有些无奈,只得作罢让它自然垂下。

    头上的银钗在日光下随着她轻微的动作泛着银光,与湖面莲叶荷花放在一起,甚是惹眼。

    郑允之:“我身强体壮,从不轻易生病。至于带病上朝,恐怕不过我嗓子不舒服咳嗽几声,便有人劝我注意身体,我再回一句‘无妨’,便显得刻苦了。”

    这话仔细一听颇有道理,再加上他在御史台的位置,别人恭维几句怕就传的似是而非了。

    御史台稽查百官,历朝历代本就充当皇帝耳目,暗中更是不知替皇帝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六部议事时他若从旁督查,不开口则以,他若开口,还未必知道究竟是这位大人的意思,还是皇帝暗中授意。

    而郑允之,就是当朝帝王的心思。

    谁都不想得罪这么一位活菩萨,恨不得将他供起来。

    安阳点头:“原来是这样。”又脑袋一转,“不过外面倾慕你的女子可是真的。”

    谁料她这话说完,郑允之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回答她:“我对别人没有兴趣。”

    这倒也是,那些狂蜂浪蝶,若接受了一个其他的或许恨不得一股脑扑上来,将他啃咬的连骨头都不剩,与她在荆州见过的男子,可是深有体会。

    他连喂鱼都比对着那些姑娘有兴趣多了,安阳看见他那张俊美到逆天的脸,就能想到他冷脸拒绝天真姑娘香囊帕子时的绝情样子,真不知道要惹多少姑娘伤心了。

    郑允之收了鱼食,又从湖边绕到了书房,她一路跟着他,这人走路明明稳稳当当,可昨日那大夫为何说的那么严重?也或许他好面子,故意她她面前表现得轻松而已。

    一阵风吹来,她耳边的碎发被吹起了几根,她抬手又将几根碎发别在了耳后。

    她突然冒出了个大胆的念头......

    “郑大人!”

    郑允之闻声回头,已经快要走到书房门口了,他问:“何事?”

    安阳又挽了挽垂下的袖子,带着兴奋的神情对他道:“今日天气好,我们去城南放风筝吧!”

    郑允之沉默了片刻,他身后是书房敞开的大门,桌上堆着前些日积压的奏折,足足堆满了小半张桌子。

    安阳余光也瞟见了,见他迟迟不回答,忙道:“大人您日理万机,若是没空......”

    “好。”

    后半句,、“就当我没说过”被他一个好字堵了回去,硬生生是说不出来,她不太确定他说的好是什么,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要去?”

    安阳看着他,那面容在五月暖阳里,有些过分好看了,他的眼神中仿佛总有些别的什么情绪,任人看了都觉得深沉。

    郑允之:“真的要去。”

    他让人准备了马车,一路往城南而去。

    安阳一路上都在纳闷,他那桌子上的折子看着也不少,出门前看他去的方向也是书房,此刻还能突然有时间出来放风筝?

    不过转头看他的样子,似乎很有兴致。

    *

    城南临着护城河的一条街上,少有行人从这儿经过,于是便成了小孩子打闹的好去处,也有些大人带着孩子出来放风筝。

    五月的枝头一眼望去,早已是一片翠绿,游人三三两两,多是些文人赶着晚春出来踏青,顺便观之念之,随手作几首酸诗。也有带着小孩儿出来的闲散人家,譬如远处放风筝的一家三口。

    安阳下了马车看见的是一片青绿的草地,有稀疏几个人在地上跑着放风筝,燕子形状,只是看着风筝飞的也不高,摇摇欲坠似乎立马就要掉下来砸到放风筝的人。

    果然她猜的没错,不过郑允之下车的功夫,那燕子形状的风筝已经落在扯线那人的头上。

    “你带的风筝呢?”安阳转过头问他,她在郑府刚说完,就想让人去街上现卖几只风筝,毕竟之前也没有准备。

    郑允之却说他有,让她不必废这个时间。

    安阳看着他从车底抽出一只老鹰形状的风筝,整个人都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他将风筝递给她,安阳接过他才回答道:“忘了,好像一直都放在这儿。”

    她拿着风筝仔细打量,这只画上去的老鹰展开翅膀,就像是一只正在空中飞翔的雄鹰。

    草地上原本放着风筝的一家又跑起来,那只‘燕子’也随着那个男子越跑越快而飞起来,逐渐越飞越高。

    她拿着老鹰看了郑允之一眼:“要不你也跑跑?”

    郑允之拒绝道:“我受伤了,如何能跑?”

    那倒也是,那还答应的那么干脆,拖着病体如何能放风筝?想想也只能靠自己了。

    “那我走了,你自己待着注意些。”说罢又叮嘱站在马车边的厌夏与其他人,“好好照顾郑大人啊!”

    厌夏应下,在远处马车边看顾着。

    她将缠着风筝的线解开来,从不远处草地上开始奔跑,轻而易举就让风筝飞的很高。

    她从小便贪玩,放风筝这事对她来说简直轻而易举。曾经有一次,不知是哪家的小孩非要跟她比谁的风筝飞得高,她将所有人手上的风筝都赢来了,弄得人家哇哇大哭。

    此时,远处那一家也对她投来了钦佩的目光。

    郑允之从远处缓缓走来,她见他过来,正想让他好好看看自己放风筝的技术多么炉火纯青,以前在京城没有跟自己一起放过风筝可真是他的一大遗憾,尚未等她开口,他便朝她伸出了手。

    原以为他是想要自己手中的风筝线,正想给他时,他却双手握住了自己快垂下去的衣袖,慢慢帮她一层一层地往上翻,安阳一时愣住了。

    郑允之翻好了右边,又想帮她将左边的衣袖也翻起来,奈何眼前人拿着风筝就这么呆着,愣是没懂他的意思,于是低声说了一句:“另一只手伸出来。”

    安阳差点没握住线,让手里的风筝飞了,等他开口才似有所感,双手握住风筝,将左边手臂抬起,示意他绕到另一边来。

    郑允之慢慢将她的袖口往上翻,大约折了三四道,这才没有再往下滑。

    而在他做这一动作时,他的手碰到了她手腕的肌肤,安阳顿时有些不自在。

    郑允之却仿佛碰到她只是个意外似的,并不在乎这事,反而将袖口弄好了,道:“这下你尽管放,别再一路上都挽着袖子跑了。”

    他指尖的温度滚烫,此时早就收回了手,可她还是感觉到手腕被碰到的地方灼热难消,就像被滚水烫过一次,留下刺痛烧灼的苦楚,她觉得有些莫名的尴尬。

    一阵大风吹过,手中的风筝有些飘远了,她定了定心神,好让自己回过神来。

    郑允之站在她身旁看着风筝越飘越远,看的有些专注,连安阳悄悄侧头打量他的动作都没有发现。

    “你今日怎么有空出来了,还是跟我一个小县主来这儿放风筝?”她问。

    太阳不知何时从云层后面蹿出来,光线逐渐变得有些刺眼,郑允之微眯着眼回答:“今日身体不适。”

    人人都说他身体不适,可他看起来也不像是伤的多严重的样子,她突如其来想来城南他也跟着来了。

    安阳正想自己废这翻口舌做什么,问的问题不着边际,却听他道:“也很久没有出来过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翻墙那段时间,好像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自己的父亲,每次都说他很忙,身旁也只有一个郑伯伺候着。

    自己以前好像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人的家庭是什么样子。

    现在想想,母亲早亡,父亲一个人将他抚养成人,要有多不容易。他说很久没有出来过了,她绝对相信那就是很久,从她见他的第一眼,那个少年的眼神中就有一种赤诚倔强,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

    五月的暖阳照在他的脸色,便显得这份姿容更加生动,仿佛触手可及。

    安阳静默一瞬:“那大人今日好好玩,反正我也是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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