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佑带着安阳等在宫外,直到天快黑了父亲母亲才从宫里出来,前面小太监引路毕恭毕敬,除却脚步声外丝毫不敢发出一丝多余的杂音。

    安阳远远就瞧见她母亲挽着父亲的手,正朝着宫门出来,她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原本等的都想直接进宫了,管他皇帝呢,此时看到人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父王,母妃!”她站在宫门外毫不顾忌地喊,一边喊一边招手。

    李宛看见她这幅样子,心中先是嗔怪了一番,都多大了还这么冒冒失失,在宫门口也敢撒野,而后又因思念儿女心切快走了几步,终究没有计较她的失礼。

    安阳往她父亲怀里扑,李骁一把接住了她,“就这么想我们啊?看来你在京城没少闯祸。”

    “没有,”安阳连忙否认,“我可听兄长的话了,兄长你说对吧?”

    李安佑给了她一个你自己心里清楚的眼神,没有回话,“母妃父王一路可还好?”

    李宛朝他点头,露出一个欣慰的笑:“路上没有多颠簸,你们呢?在京城可好?”

    李安佑:“一切都好。”

    李宛听他这么说皱着柳叶般的眉头,“胡说,都在刑部吃了多少牢饭了,还说都好,”她拉着安阳的手,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穿梭,“看着到是好好的。”

    安阳无奈她母亲的目光:“好着呢,母妃都要将我们二人身上看出个洞了。”

    四人站在宫门口不好说话,正要离开时,安阳远远望见一个熟悉的目光,郑允之正从宫里款步走来,一副安然闲适的样子。

    荆王显然也注意到了他,连忙停下脚步:“这位是?”他偏头问李安佑。

    李安佑回答:“这是御史台的郑中丞。”说罢看了安阳一眼,安阳领会到他的表情,讪讪收回目光。

    郑允之几步走到宫门外,李顽朝他拱手行礼,郑允之连忙回礼。

    “郑大人。”他朝郑允之开口。

    “见过荆王殿下,王妃。”郑允之比他还客气,“世子跟县主这是在宫门口等您跟王妃出宫?”

    安阳点点头:“正巧就碰到大人了。”

    她莫名心跳加快,看着父王跟郑允之说说笑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郑允之看出她的心思,对荆王同王妃道:“那下官就不打扰了。”说罢乘着马车走远了。

    安阳望着马车见渐渐离去的背影有些出神,直到李宛叫她才回过神来,马车已经到了,她这才匆匆上了马车,李宛朝前方远去的马车望了一眼,上了车。

    她还不知道怎么跟父母开口郑允之的存在,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她是有些失望的,不知道在失望什么,就是心里涩涩的说不出的感觉。

    安阳坐在房里出神,丝毫没有感觉到外面有人进来,李宛将晚饭之后厨房准备的糕点拿进来,瓷盘搁在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她才回过神来,看见她母妃已经坐在她旁边了。

    安阳:“母妃,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李宛坐在她旁边:“在你走神的时候,想什么呢?”

    安阳摇头:“没什么。”

    虽然这么说,可她直觉不对,今天虽然她看着开心,可有时候的走神来的突然,她夫君粗枝大叶没察觉,可她做母亲的怎么可能没有感觉。

    “你最近在京城,有没有认识到什么特别的朋友?”她试探着问。

    安阳揉了揉太阳穴,目光看着自己的脚尖:“特别的朋友?”郑允之应该算,可她没有这样回答,“大家都挺特别的呀。”

    见她模棱两可,李宛不急不缓道:“没有对你来说特别的人?”

    “母亲你在说什么呀?哪儿来的特别的人!”她拿起盘中的糕点吃起来,这样能掩饰自己的表情,又能含糊话音,“怎么突然这么问。”

    李宛收起自己的疑问:“随便问问,你晚上也没怎么吃东西,吃些点心吧。”在她房里待了一会儿,天晚了便回房了。

    *

    郑允之来府上是好几天之后了,听见他来了安阳还不知道该怎么跟父母与他一起待在一起,怎么都有的别扭,二人偷偷摸摸的一个表情一不小心就能被李宛抓到,可偷偷摸摸几次之后,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好像光明正大也不太行。

    别别扭扭坐着,她觉得这个年过得都不开心了,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

    “母妃、父亲。”她突然开口。

    荆王郑同郑允之聊着京中的一些事情,她突然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往她这边望过来。

    安阳有那么一瞬想要找个洞钻进去,可长痛不如短痛,她朝郑允之看过去,他也正看着自己,似乎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

    “荆王殿下,”他突然开口,打断了安阳的话。

    下一瞬的事情,安阳觉得自己是闭着眼睛听完的,郑允之开口说了什么她听得含糊却又记忆深刻。

    伴随着她父亲母亲的沉默,气氛开始尴尬起来,厅中无人鸦雀无声,连路过的婢女都放轻了脚步。

    还是李安佑看众人气氛不对才先开口:“这时辰也不早了,我们不妨先用过午膳再聊吧。”

    李宛原本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但郑允之是客,她总不能让客人饿着,于是叫下人传膳。

    一屋四人在桌前用膳,下人端着膳食进来感受到沉默的氛围,匆匆将菜放下之后恨不得立马出门去。

    安阳深吸一口气,正要抬头开口,李宛先出了声:“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她问的直接,郑允之如实回答:“在安风在刑部大牢的时候。”

    回答后又是一片沉默。

    还是李骁提起筷子:“我们还是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他转向郑允之,“郑大人,请。”

    郑允之颔首道谢,他又吵朝安阳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然后示意她也吃饭,安阳这才拿起碗筷,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

    郑允之在王府用完膳后,皇帝又来了人昭他入宫,若非急事皇帝也不会找到这儿来,于是他向荆王王妃告别。

    安阳看着他骑马离开王府,朝着皇宫离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什么都没说回了屋。

    她还以为她们二人能瞒上一阵子,谁知道她母亲眼睛这么尖,两人偷偷眨个眼都能被她发现,弄得她们偷偷摸摸的。

    看今日父亲母亲的反应她也拿不准他们到底是什么态度,以前在荆州的时候,她怎么胡来都可以,哪怕被她母亲赶出门她也能笑嘻嘻在门外蹲一晚上。

    可今日,是她从出生到现在最最最忐忑的一天了,在饭桌上心跳就加快,到现在坐在自己屋里都还没怎么缓过来。

    与此同时,荆王妃在屋里来回踱步,她大吸一口气,又重重呼出,似乎在告诉自己这个意外而来的事实。

    “你已经叹了半个时辰的气了,再不停下我头都要被你转晕了。”荆王看着她抱怨,他面上稍稍镇定些,但也坐着发了一个时辰的呆了,也不知在想什么。

    “你说郑大人是怎么看上她的?”李宛突然停下脚步朝他问道。

    荆王皱眉:“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安风哪儿差了?她就是配任何人那都是配得上的。”

    李宛坐下端起一杯茶来清嗓子:“也就你这么自信,我看呐安风这事不靠谱。”

    荆王眉头皱更深,反问:“怎么就不靠谱了?我看郑大人好好的,哪点儿配不上安风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放下茶杯,“她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喜新厌旧的对这位郑大人有又有几分真心?她能分得清什么是真心吗?我看还是想办法带她回荆州,再寻良人吧。”

    “我说你就是瞎操心。”荆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降火,“安风这么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你跟着瞎担心什么。”

    “我这什么就成了瞎操心?我这还不是为她好,万一成亲之后过不了几天又闹着要和离,我们又得来京城给她擦屁股。”

    现在轮到李骁叹气了:“她这点是非还是分得清的,你看她在京城这一年都干了什么,安安分分也没给咱们荆州丢人啊!非但如此还得到了陛下赏识,你都瞧瞧啊。”

    话题到这儿就结束了,李宛琢磨了半天,夜深了,她也懒得想,总归是随她去了,孩子大了自己也要少操心了。

    安阳一直觉得自己可能又得挨骂了,毕竟她母亲从前就是这么教育她的。

    可过了半个月了,她悄悄观察下来她母亲都没有要挑起话头的意思,反而是她显得不太自然,只好压着心里的疑惑,就这么莫名奇妙过下去。

    下一次与郑允之相遇,是在宫中皇帝五十大寿的宫宴上,安阳跟着父亲母亲一起进宫位为皇帝贺寿。

    荆王久居荆州,离京十多年里与皇帝都未曾见过,此时一见未免触景生情,这么多年里他心中始终隔着一层什么,而今晚皇帝非但热情还很和蔼,连宫女不小心将酒洒在他桌上都笑着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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