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的雨声连绵不断,天穹惨白如一张巨幕。

    风云澜住进这个院子就没出过门,外面天翻地覆的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他只窝在院内,不是在屋檐下望上个半日的雨,就是在池塘边喂鱼,偾跟随在他身边,对这位八大寨中风家的怪人也算习以为常。

    他拎着菜食到厨房干活,自风先生来了城中就十分偏爱鱼汤,每日都要吩咐他去河堤边市场买一尾新鲜的鱼熬汤喝。

    他切着小葱,心想着云和斋的云絮楼在湖中小岛凭空消失,这么大的事云和斋只是对外宣称今年的春日宴的活动要办得盛大,对云絮楼做一次调整。

    大多数人都信了,私底下云和斋派出了所有人员,在城中暗地里搜索,就昨日都来了两拨人马,风先生当没看见。

    还有允墨馆的万言碑,那几千斤重的东西竟不翼而飞了,莫非真有鬼神之力。

    偾摇摇头,这几天好多人涌入城中,暗地里都为了调查清这些事,为了两件至宝,昨日夜里,有人在三街口大打出手,扬言要把两大派丢了宝的事公布,藏着掖着不是事,结果两大家联手把这一波人给灭了个净。

    几日夜里城中不知死了多少人,暗地里波涛汹涌。

    风先生就只在屋里听雨赏景,偾猜不透风先生的心思,寨子内恐怕只有大家长最了解风先生。

    他把鱼汤煮上,出神的望着炉子陷入思绪,鸠墨有好几天没来了,他不会又偷偷的去看大小姐吧……

    正想着的时候,砰一声响,有什么重物落在院子里,他走出厨房,见院子内落了个大包袱,风云澜抱手冷哼声,眼神示意偾去打开。

    偾走过去,把绳子解开,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把袋子翻开,只见鸠墨蜷缩着身子,身上布满刀伤,人还有剩一口气。

    他连忙把人抱到屋内救治,风云澜在一边看着沉默不言,保持他一贯儒雅从容的作风,上药时鸠墨痛苦醒来,喃喃道,“小姐,危险……”说完人又昏死过去。

    偾一边处理伤口,一边看向风先生。

    风云澜坐下,喝了口水,“碎玉刀,擒龙锥,昔年也是兵刃谱上排得上号的人物,都沦入那些人的手下,哼,出手真狠,留了一口气,能不能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偾心中一紧,攥紧了拳头,“先生,我们要动手吗,小姐有危险,我们八大寨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风云澜呵呵轻笑,叹口气拍拍偾的肩膀,“这江湖谁都不好惹……”

    雨无声无息的落下,不时停下又姗姗而来,诺诺不管到那儿都精力旺盛,在院子里呆不住的,就想跑出去瞎逛。

    景一丢下东西不得不跟随,这边街道上都是一间一间的小院子,连个商铺都没有,道路石板下面有细微流淌的水声。

    诺诺拐几个弯就出了窄巷子,景一拉住她,“你别走远了,要是迷路了连家都找不回!”

    诺诺杏眸弯成了一道月牙,笑容甜美,景一神色一顿,内心深处没来由一阵慌张,有个声音说希望她能一直这样笑下去。

    他摇了摇头,神色恍惚惆怅,诺诺看他的笨样,一脸天真说,“你跟着我就能找到家……”

    臭水潭边,一片荒凉,污水中泡了几具死尸,四面散发着死寂的腐臭味,男孩半缩着身子,深吸口气都是浑浊腐朽的气味,就像自己也许明天也会变成水潭里的死尸。

    他缩着瘦弱的身子在饥饿寒冷中逐渐失去意识,最后一眼,有个人站在他面前,笑吟吟道,“小子,跟我走,有我的地方你就有家了……”

    最后她又说了什么,他听不清,意识混沌。

    一指弹在了景一的脑门上,让他从神游中瞬间清醒,面前诺诺不满道,“想什么呢?景一你不会出门没带钱吧!”

    景一面露尴尬,忙着走除了他这个人,什么也没带,要回去拿。

    诺诺拦住了他,从怀中摸出一大串铜钱,在景一眼前晃了晃,“走,姐请你吃好的!”拴铜钱的绳子正好把困字简书带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诺诺忙一把捡了起来,擦干净放入怀中,景一瞟眼四周,“姐啊!这紧要的东西你也不收拾好!”

    诺诺出手啪的拍了下景一的胸口,冷声道,“你不许叫我姐,只有他可以!”

    “谁?”

    “不知道!”诺诺说完就扯着景一往前走,二楼窗户上有人注视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低语了声,街角出跑出几人,如鬼影般紧随二人。

    下雨的天,夜幕总是来得特别快,辰允舟幽幽醒来,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推来半扇窗户,天穹上厚厚的浓云散去不少,露出深色的夜空。

    星光在遥远的高空中绽放,漫天烟雨似被收在了袋子内,消逝得无影无踪,他感叹着大自然的神奇。

    探出身向外望去,只见几人从屋顶上飞掠而去,看方向是往城中央。

    内城中央的位置被称为八突泉,因为有八个自然涌出的泉眼,泉水清澈甘美,城中人的饮水都出自此八泉,掌都司司所就建在八突泉中央,泉水边长期有人守卫。

    环绕八突泉的周边大大小小的建筑就是内城最繁华的地段,茶肆酒楼,歌舞教坊不胜枚举,那些人急急的赶到娱乐场所不会是喝花酒吧?

    辰允舟还真想跟过去看看,这时听到楚溪在门外简短的招呼声“走”!他整理下衣袍便出了门。

    两人走在一条不宽的巷道,楚溪换了身男装,黑纱抹额,墨色丝带把发髻高高束起,银灰色的衣袍,手中的灞玦剑用布袋子包好背于肩后,气质冷峻。

    辰允舟轻摇着扇子,一副浊世风流贵公子的模样,他边走边打趣说,“还好有我跟着你,你这样子去那儿都像是去砸场子的!”

    楚溪抱手冷瞟了眼对方回怼,“你!像个人傻钱多的冤大头!”

    月朗风清,蜿蜒寂静的巷道别有风情,辰允舟摇着扇子轻笑,“那正好,冤大头身边配一个骁勇的干将,谁也不敢惹!”

    楚溪落后几步扯了下衣袍,暗道,这货笑得那么开心,不知道自己等会儿要大出血!

    在刚出门前,两人就做了简短的交流,因云絮楼,万言碑的事件,表面和睦的三大势力这几日暗中角力了几波。

    掌都司都无法调和,只能维持着城中表面上的平静,乞巧坊被打压的最惨,失去了内城八泉边几间铺子的掌管权。

    辰允舟边走边想,这乞巧坊要是倒了,城中就只剩两股势力了,掌都司至今为止没参与几大势力任何争斗,这点辰允舟不太信,允墨馆好歹是皇家三大势力之一,掌都司没想过扶持自家势力掌管整座蓑雨城。

    万言碑,一整块巨石,他真想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留言。

    穿过一处两人宽的窄巷道,远看出口处的房檐屋角处挂满了一盏盏大灯笼,喧闹声不绝。

    一出巷道,好像到了另一个空间,人声鼎沸,空气中飘忽的不再是湿润冷清的烟雨味,香醇腻人的酒气飘洒在整条街道,只是闻一闻,都让人有想到酒肆中大醉一场的冲动。

    辰允舟深吸了口气,“这酒真不凡,光闻闻我都想钻进某个酒肆中豪饮一番。”

    楚溪注视着四周,“城中的酒都是用八突泉的酿造,和外面的不同。”

    “正好见识一番!”辰允舟留下这句话,就奔着这条街上最好的酒肆而去,楚溪跟了上来。

    清河居,这条街最具盛名的酒楼也是最贵的,整座建筑是仿唐的风格,巨大的斗拱层层排列极尽优美,一盏盏灯笼照亮了外面华美的走廊,走动的侍女,梳着高髻,身穿飘逸的衣服如同壁画中的飞天,妖娆灵动。

    辰允舟含笑的看着面前锦绣的画面,瞟眼身边一脸沉静的楚溪,犹豫着没开口,楚溪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阔步走进清河居去。

    酒肆一楼整个空旷的大厅坐满了食客,饮酒畅聊显得嘈杂了一些,中央架起了高台,舞女配合着琵琶声,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长袖飘带缭乱,妩媚动人撩人心神,叫人移不开眼。

    辰允舟看了一眼,一直感觉有视线在注视着他们,向四周扫视,没发现那道视线出自何处。

    二楼三楼皆是包间,两人吩咐伙计要一间包间,便往楼上走去,进了包间窗外是一处临街大道,人来人往,景色秀美。

    不一会儿,来了一群衣香鬓影的丽人四散走在街道上,引得人人侧目。

    楚溪冷冷瞟了眼,问起这里的伙计,那些丽人可是乞巧坊的美人,不是听闻坊内的美人常年不出外见人吗?

    伙计把酒放好,小心翼翼说,“客人还是别问那么多,喝了酒早点回去休息,近几日三大势力斗得凶,夜里不平静。”

    看伙计战战兢兢的样子,辰允舟也不好多问什么,端起酒就先闻了闻,抿了一小口,一股辛辣爽口甘甜的味道,还带着花香。

    他一口喝下,提议要不今夜找一处风景绝佳的屋顶,看人家械斗,楚溪同意,别人家争夺势力抢地盘,他们是不想掺和的。

    这时她眼睛一亮,在街面下看到一壮实的身影,那人抬头正好看见了她,眼睛一亮,大声嚷道,“正令使,找到你了。”

    辰允舟听到这个声音半口酒卡在嗓子里,猛咳了一声,正要向窗外看去,一抹壮实的身影已经扑了过来,震得地板发出颤音。

    辰允舟和楚溪对视了一眼,在银涛碧南城中这位金刚芭比令他印象深刻,这人当初还想把他绑入寨子做夫婿。

    魏楚楚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扯住辰允舟的的衣袍不放手,瞪着一双水濛濛的圆眼说,“你们是久负盛名的正令使,不是该解救被困的弱女子吗?”

    辰允舟拉拉衣袍想把它揣出金刚芭比魔掌,暗道正令使自家的事都没整明白那有闲管别家的事,“嗯,姑娘,正令使不是官府管不了那么多事,还有我有媳妇了,正在度蜜月,你这样不太好。”

    魏楚楚心一横,可不管手死死的抓住对方衣袍就不放手,“正令断是非不是为了主持天下不公之事吗?我今日落这幅田地,你们也是有责任的,要不是你们秀恩爱,让我伤心失意,我也不会来这蓑雨城,也不会身险困境,而且你们俩还欠了我一顿饭,该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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