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天素便听见远处有摔碎瓷器的声音,以及婢子隐忍的哭诉之声。

    沉睡得太久,心似乎比身体更为麻木。她几日之前便发现,每日来伺候她的侍女,都不是同一批人。

    如果她真的成为毒人,到底是多毒呢?碰过她的那些人,到底是个什么情景。

    东瀛尚白,加之外头一直落着大雪,目之所及,都像是在披麻戴孝。

    天素身子实在弱,没有精力去听藤原那些惺惺作态的言语,也没有心思去感悟远处的愤怒和哭喊之声到底是为什么,她只是斜靠在榻上,轻轻眯上了眼睛。

    年关,这里倒是把中原过年的气氛很完整的学了过来。眼看着不过数日新年就要到来,藤原府的脚步声越发多了起来。

    藤原府西南角的小厢房内,传出一阵阵女子的哀吟之声。

    千秀在桌上调配着药粉,转身看向那十几个浑身都在溃烂的女子,她顺手将一碗血一样的水倒进药粉之中,再匀进十几个小碟子中,偏头示意,那些女子便跪步上前取了药水一饮而尽。

    恶臭,腥涩,药草味,混在一起,像是馊水和茅厕的水混杂在一起,实在教人恶心。

    千秀抬手捂着鼻,道:“眼下你们能活命,已是主人网开一面。”她的目光落在那碗底剩余的红色液体上,那是人血……

    这也是她最新发现可以缓解活死人毒的方法。

    远处摔砸之声太大,此时藤原大概又开始发疯了吧,她转身出去,来到藤原的流照阁外。

    室内的瓷器花瓶又摔了一地,画卷撕得七零八落,只有一幅文天素的画像还挂在那里。

    千秀靠近门边,藤原的侍卫西林将千秀拦住。

    曾几何时,西林见了千秀必然是毕恭毕敬的,因那时,旁人都以为她或许成为藤原的女人。

    而今她在水牢里待了半年,人人都知藤原欲杀她,若不是因为那个女人,藤原早就杀了她。

    “我要见主人。”千秀和从前一样颐指气使,丝毫没把西林放在眼里。

    西林这回可不打算买账。

    “若是耽搁了正事,你担不起的。”千秀话中带着讥讽,自顾自欣赏她那如葱根一般的手指。

    西林自是知道千秀的厉害,况此时里头那位怒火正胜,若是一个不小心,脑袋就要落地。

    “还不去?”

    拗不过千秀,西林小心翼翼,觑见里头藤原似乎已恢复了些平静,才转身入内禀告道:“大人,千秀说要见您。”

    “不见。”藤原的语气是凌厉的,威压的,冰冷的。

    西林出来时,方才已经听到“不见”二字的千秀道:“事关文天素,你让主人考虑清楚。”

    她说这话事,故意提高了嗓音,为的就是让藤原听见。

    西林像是被嫌弃的丧家之犬,只得又入内,道:“大人,千秀说此时干系文天素。”

    “把她押到梅花厅来。”

    押?西林不敢问第二遍,只得出去,示意左右,将千秀押住,很快,他们便将千秀头发一揪,平时那些被千秀欺负的门卫,此时更是不放过机会,顺手摸过她的胸前。

    另外几个自然也不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千秀倒是听之任之,并不反抗。

    须臾,左右拿了铁笼子过来,将千秀塞了进去。

    梅花厅是藤原府的议事厅,藤原坐在主位上。

    关押千秀的笼子,只有半人高,她既不能站起来,也不能全然跪下去,只能半蹲着,再往下,脖子会被枷锁勒断。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千秀头发被弄得凌乱,衣服领口大开,浑身都湿漉漉的。那些侍卫趁机占了她的便宜,不过,无所谓,千秀知道,他们到时候只会死得更难看。

    饶是狼狈不堪,她依旧笑靥如花地看着藤原,道:“哪怕只有那么一丝丝的机会让文天素恢复正常,你就不会放弃。你若真想让她恢复,为何又不让她自己配药?”

    千秀说着,便是一阵狂笑。

    那笑容妩媚,饶是在如此落魄的当下,她依旧笑得从容。

    藤原不得不承认,他没杀千秀,是因为舍不得。她是他最为得力的下属,是他一手根据自己的理想调教出来的蛇蝎美人。她可以千娇百媚,也可以心狠手辣。她可以如花似玉,也可以披荆斩棘。她可以绕指春柔,也可以百炼精钢。

    这是他亲手培植起来的最为满意的作品,不知不觉她竟比他预想中变得更为凌厉可怖,她才十七岁,心机之深,手段之狠,让藤原自己都有些惊骇。他不得不承认,她是最为强悍的忍者。饶是被挑断手脚筋,她利用毒术也不比一个顶级杀手差。凭她的能为,超越他是迟早的事。

    出乎藤原意料的是,他逐渐被这股不可掌控的力量所反噬,回过头来时,竟发现自己所有的算计,都落在她精心策划之中。

    千秀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所以知道他所思所想,加之聪明过人,棋局精妙得找不出破绽。甚至可以说,他此番得与中原斩断最后的联系,千秀功不可没。

    然,千秀这等赫赫功绩,却是用他心爱之人的命换来的。千秀将他一步步算计在自己的棋局之中,为的是嫁给他。

    藤原觉得荒唐又可笑,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千秀在文天素身上用毒药与她斗法,可他偏偏想试试,到底谁的毒更胜一筹。而结局是他们俩合力将文天素整成一个废人。

    他知道,千秀向来对他俯首帖耳,恭顺有礼,骨子里却生着倒刺,她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于是,她毁了他想得到的东西。可他呢,他明明也一直知道千秀所想,却想通过某种方式让她知难而退。

    最后他才发现,他失算了一步,他不想让文天素死。

    藤原眼神中流露着杀意,这种杀意并不是来自他的失败,而是,千秀早就看穿了他的一切心思,并明里暗里配合着他那喜欢将人弄得生死不能的兴趣。

    困在笼子中的千秀直直地看着藤原的眼睛,笑道:“主人,是我错了。可是爱上你,并不是我能控制的。”

    这是千秀第一次这般露骨地向藤原剖白心迹,周围的侍卫都万分嫌恶地看着千秀,恨不得将她一刀剁了。

    藤原微抬下巴,命左右将铁笼打开。千秀以为他今日发疯就算过了。这样,他是要放了自己,心头微喜。

    还未想罢,藤原已拿了鞭子抽起来。

    “啊……”千秀痛得尖叫起来。

    一鞭下去,她肌肤上立即就起了一条血痕,方才水葱一般的手,顷刻就渗出鲜血。

    “主人……”藤原这样抽打过很多次,她本该习以为常,可是,心真的好痛,“文天素之所以有今日,是你一手造成的……”

    藤原丝毫没有手软,那一鞭鞭抽的千秀皮开肉绽。末了,千秀昏倒在地上,地上都是血。

    从前,他很少当着下属的面发脾气,谁惹怒了他,那个人将永远也不会出现在他眼前。而今,他似乎觉得这样更能发泄内心的疯狂。

    藤原稍稍整理了衣衫,看着千秀。

    千秀躺在地上,眼睛半阖着。她声音微弱道:“你救活了文天素又如何?她中了我的蚀骨散,此生站起来都难说。木野即便救下她,她最多也活不过三年,而且你也无法得到她,因为她的身体脆弱得动一下就能断掉一根骨头。遑论与你鱼水之欢?她的筋骨皆已毁坏,清醒着体内无时不刻受着疼痛折磨。你以为她现在的情况比我此时能好到哪里去?”

    藤原握紧了手中鞭,再次疯狂地抽起来。

    地上生生流了一摊血,直到鞭子抽断,他才叫人将千秀丢到庭院的雪地里。

    而方才那些还在谗千秀身子的侍卫,此时早已吓破了胆,不敢直眼看千秀。

    怒火万丈的藤原回来时发疯似的抽了一批刚刚到侍女。摔了满屋子的东西。

    直到天色暗下来,他才逐渐恢复平静,到天素那厢去。

    守着天素侍女见藤原过来,俯身退下。

    藤原跪坐在天素床边,整理了膝盖上衣服的褶皱,看着昏睡的天素,柔声道:“从明日开始,你每天去汤池泡温泉吧,我想这样,对你的身体肯定有好处。还有,你需要什么药材,可以问我要。”

    天素陷入昏睡之中,没有丝毫的动静。其实,朦胧中,她总是留着一丝清明。只不过,她需要静养,她要是想离开这里,绝不能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如千秀所说,她的体内无时不刻承受着绞痛,可她习惯了。至于其他的,等离开这里再说。

    “你累了就休息吧,待会儿我让人重新给你上一碗汤药。”说着,藤原已自顾自起身,很是自然而潇洒的抖了抖下身衣摆。

    天素彻底醒来已是第二日的事。

    藤原府的嘈杂打骂之声恍如隔世。她不关心,她醒着,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醒,又闭上眼睛。刚刚端着汤药的侍女进来,过来给她喂药。

    因她醒着的时辰很短,虽感觉到昏迷的时候有人给她喂药,却根本无法真正醒过来。她这身子……

    藤原站在屏风之后,没有过来,他低声道:“总有一天,我会用我的爱打动你。我会让你发自内心的爱上我……”说毕,趿了木屐,拂袖而去。

    尔后,侍女也出去。天素留意侍女的手上戴着手套,看来,她们也知道不能直接与她接触。

    空荡荡的房内,天素静静的斜靠着,似乎沉浸在回想之中,又似乎只是在发呆。

    藤原回到房中,又拿起笔在案上狂写乱画,这是他每天去见了天素之后,回来的常例,他心中又有多少懊恼,似乎从来没有一个真正的发泄口。

    过了晌午,天素被一群下人抬着着去到离藤原府邸不远处的山上的行宫,这便是东瀛最为盛名的潆溪温泉。大大小小的泉眼围绕,冷水与热水交流,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而且温泉具有药效,身体若有不适,到这里泡上一泡,疗效十分显著。这么一个所在,为他藤原所私有。

    天素这是第一次到这温泉里来,早早地已有侍女安排妥帖,在为天素准的汤池里,洒了好些花瓣。侍女们小心翼翼的帮天素宽衣,脱去外衫,换了一件沐浴的单衣。

    天素这才看见那些侍女若是不小心接触过自己的皮肤,接触之处会变红,渐而变黑。

    这么短的功夫,竟然中毒如此之深……

    天素在侍女们的搀扶下入了汤池,左右十个侍女在旁边守着,个个敛气屏声,另外的侍女在后面准备点心和果馔。

    才在泉水中泡了不过一刻钟,天素便觉浑身血液涌动。她体内的毒已经深入血液,在这温泉水的作用下,一阵阵刺痛,天素却感觉身体有些力气。

    到底是什么毒导致她如今成了这副样子?

    水汽氤氲,胸腔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她还活着……

    天素在里头泡了半个时辰,藤原款步而来,左右侍女连忙跪地俯首。他却只是稍稍示意,侍女们都徐徐退下。天素在汤池里,身心格外放松,这刻倒真的沉睡过去。

    藤原在旁边跪坐,拿了些花瓣往水中洒,复又如痴如醉的欣赏起天素来。她面颊雪白,眉毛纤细修长,睫毛疏密有致,如蝴蝶绽开的羽翼。鼻梁高挺,嘴唇的唇线浅淡,让人看着便想亲吻。

    这么美的人儿,他总觉能见着,便已没有遗憾。可人心终究不知满足,他曾经是多么的心高气傲,如今为了她,却也是夙兴夜寐,想拥她入怀,想与她缠绵入骨。

    可他,终究舍不得。他要等她爱上自己,他要得到她的心。

    不知泡了多久,日已西斜。

    天素方才醒过来,这一睡,或许是她这么多年来,睡的最舒缓的一次觉,生死置之度外,仇恨抛诸脑后,身体也从一阵阵刺痛到到经络舒畅,体内的痛散了些许,肢体也恢复了些力量。

    旁边的侍女见天素醒来,都俯首拜下。

    天素这么久以来,从未开口说话,也听不懂她们之间的交流,侍女们除了日常伺候天素,也从来不言语。这会子,一个刚来数日的侍女道:“夫人请用茶点吧,我们准备了些点心,刚才见夫人睡着了,故不敢打扰。”

    天素扫了一眼茶点,突然很想吃八宝粥来,泡了两个时辰,精神恢复了许多,便道:“可有八宝粥?”

    她的声音很粗,很哑,乍一听,她自己都有些惊奇。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这么些时日,天素第一次开口说话。大家似乎都被吓到,有些不知所措。

    侍女用东瀛语小声跟旁边的侍女说了几句话,另外侍女迅速碎步的退了出去,到了另一边藤原正泡在一方温泉中饮茶。

    门外守着的侍女近来用东瀛语传话时,藤原几乎是一震,迅速吩咐下人去准备了如何做八宝粥,自己也立刻起来穿了衣服趿了木屐到天素的沐浴汤池边,侍女正在伺候天素喝茶,她神色恢复了许多,果然,药泉是有用的。

    见到藤原匆匆过来,她神色却没有多大改变。

    藤原看到这般情景,脑海中迅速回想起第一次见天素真容时那种从容与自信,想起后面多次交手天素的坚定与果决,是的,眼前见到的,便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他跪坐于天素旁,尽力的使自己恢复内心的激动,可是手却忍不住的颤抖。

    他故作淡定喝了一口茶,顿了顿,道:“听她们说你想吃八宝粥,东瀛没有这种粥,不过我在中原吃过,已经吩咐她们下去做了。”

    天素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吹了吹茶中漂浮的菊花瓣,又喝了两口。

    泡汤泉本不宜泡太久的,或许是她身子骨已经毁得不能再毁,在此泡了半日,竟也无恙。

    藤原声音有些欣然,笑道:“这么些时日,今日还是头一回你一日醒来两次。”

    天素并不搭话。

    “不过这粥怕是要些功夫,你若是饿了,我着人给你准备些别的吧。”藤原关切道。

    天素淡淡问:“她们听得懂中原话?”

    这是天素醒来后对藤原说的第一句话,他无比激动,眼泪不禁流了下来,喉结处艰难地上下移动着,嘴唇也在微微颤抖。

    天素却并没有看藤原,藤原道:“之前你昏迷的那段时间,我特地着人教人学了些。”

    “倒是用心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其实,从藤原说她要什么药材的时候,她就在想,如何自救。而今他是笼中之鸟,在藤原肯配合的时候,与他硬碰硬,并不明智。

    “这些都是应该的。”藤原说得很虔诚,抬袖擦了擦眼泪。“你此刻神色看起来不错,比早上我见你的时候,好多了。”

    “这汤池不错。”天素淡淡道。

    “你若喜欢,以后日日来便是。”

    天素没有答话。

    藤原继续道:“这汤泉是东瀛最为著名的药泉,传闻上古时期大王来次沐浴之后,赐了潆溪名字。这药泉对你身上的冰寒毒可能有效,不过对蚀骨散却没有丝毫的助益。我以后不会对你用毒了……”

    天素神色淡然,这个病态的,心理极度扭曲的人,似幽灵一般,随时能要了她的命。

    “这么做,终究是我愧对于你。不过,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强迫你做任何事。”

    “哦,是吗?”天素看着窗外的雪,跟室内仿佛是两个世界。

    听到这样的疑问,藤原突然有些愤怒,“你难道还想回到他身边吗?要知道你今天这样子,他多少有些责任。”

    “你会给我机会离开这里吗?”天素垂下眉睫,掩住眼中的光。

    “不会”,藤原语气极其镇定而淡然。

    天素并没有意外这样的回答,甚至有些后悔刚才那样的反问,是呀,他既然把她带到这个离中原千里远的地方,怎会再让她回去呢,天素自己不觉可笑。

    死而复生了之后,身体各种知觉没有完全恢复,连思绪也不似从前那般思绪灵敏了。

    “我要更衣了。”

    “那……我先出去了。”藤原起身走到门外,吩咐侍女们进去,又着另一个侍女将他来时穿的白狐裘披风拿过来。

    扶天素出来,入更衣室换了衣衫,那侍女上前把白狐披风上前行了礼,并为天素披上。

    藤原忽而上前,将天素抱起,径直上了他那辆极其奢华宽敞的马车。

    天素并没打算说什么,藤原倒是自己却先解释道:“外面风雪大,你身体太虚弱,况刚才泡了许久的汤池,突然出来怕经不住这冷风,所以刚才我便自作主张了。”

    “那么多丫鬟伺候,我不习惯,你撤掉一些吧。如果是派那么多人看着我,完全没必要。”

    藤原有些意外天素竟然不介意他抱她上马车的事,这,虽是他第二次抱她,可这次,是她醒来后,第一次这么亲密的接触,藤原心中无比的激动,道:“你不介意刚才我……”

    “介意……”天素一句话像盆冷水泼在热烈的火焰燃烧的心里。

    好吧,他确实有点心急。

    “侍女的事,你可能以前在山中自在惯了。不太适应这府邸里这么多人伺候,你现在需要好好修养,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时候,等过些时日身体好些了,我再裁减些人员吧。那些侍女不过是藤原部女主人该有的体量,你若不喜欢,我打发了便是。”

    “你说你会让我真心喜欢上你?”

    “嗯?”

    “在这之前不要让她们称我为夫人。”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在我们这里,夫人是对女子最尊贵的称呼。并不是表示你已经是我的妻子。如果以后我们成婚,她们会直接称呼你为御前藤原……我们这里,姑娘是指婆婆和女儿。”藤原笑了笑,“所以还是希望你能稍稍适应夫人这个称呼。”

    “藤原……”

    藤原听见天素喊自己的名字,又激动起来,轻声道:“你说。”

    “你抹去我的记忆吧?”天素忽然道。

    藤原有些怔然,他茫然地看着天素,他其实也曾尝试抹去她的记忆,可惜……

    此时,她脸上才有一丝怅惘之色,是啊,她曾经是如云如月一样的女子,眼下,大概也知道,此生,她或许就只能这样成为一个废人了。

    是啊,她医术天下无双,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情形呢?最后藤原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病。”

    “为何不愿抹去我的记忆?”她神色恢复平静,“你要知道,我是不太能接受余生就是这样不能动弹的残废。你还不如抹去我的记忆,这样至少,我能活着轻松一点。”

    “确实有一种药能让人神思昏蒙,记不清人事。那人曾在贪狼的身上用过,但贪狼被带到东瀛的时候不到四岁,故而那药有没有用旁人根本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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