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暄继续道：“我方才说的有一个前提，东瀛自四品以上文武官员，凡是参与此次西征之人，皆为战犯，需到中原服役。”
水田听后，忽而大笑起来：“柳文暄君是不是伤得太重，都开始说梦话了？”
他眼神一冷，呵斥道：“你以为我东瀛就剩下这十万人了吗？”
柳文暄道：“东瀛人的信仰，有两物——菊花与刀，菊花代表你们所信奉的太阳神，刀则是武士道。按照东瀛规矩，东瀛所有刀道都败在我手下，当听我号令，我有权力让他们不再过问江湖朝堂之事。淳明触犯天威，令不死山爆炸，尔等诸人，哪怕百万雄师，依旧不能再聚精神。东瀛在不死山崩塌之后，在所有刀道皆败之后，想要重回人间，唯一的出路，就是归顺中原。”
“痴人说梦。”淳明大骂，他眼睛上的血流得越来越多，“太傅，杀了他。”
水田无动于衷，只让人带淳明离开。柳文暄也没让大家拦截淳明，淳明要死，但是不能死在他们手上。
柳文暄道：“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战，我一个人，你们且打不过，何况我中原天兵天将兵临城下。”
柳文暄又笑道：“若战，东瀛必败。即便你手中还有三十万兵马，依旧必败无疑。退一万步讲，我军也可选择放尔等一马，但这群人在淳明的带领下，又将去向何方，你可曾想过。淳明刚愎自用好大喜功，此后但凡有动乱，他杀起人来，只会比杀我时更残忍，因为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柳文暄，你就不要危言耸听了。”水田冷声道。“不如这样，你我二人，决一生死，了断此局，如何？”
李承瑜杀过来，呵斥道:“水田一郎，你别不要脸，我哥重伤，你都这关头了还想用这一招？”
“将军短兵相接，不能智取，全靠武力，最后还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水田悠然自在，像是漫步在竹林之中的游仙。他淡然道，“若我和柳文暄决一死战，赢了，皆如你们所愿，我彻底归隐，不再过问江湖朝堂之事。输了，你们带人从东瀛撤军。”
“想得美，老子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过来，不是想听你吹牛的。”杀过来的张宇骂了一句，又杀入敌中。
水田道:“你若赢了，整个东瀛或许真有机会并入中原，永世为中原领土，你可愿意？”
“滚吧你。”天朗杀过来。
水田继续道:“你们应该了解东瀛民性，即便中原眼下有实力拿下东瀛，东瀛军民也都不会甘心臣服。别的不说，至少你赢了我，眼前这一批人会立即投降。”
水田的话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柳文暄细细想了想，准备答应，李承瑜和程子弢都过来劝阻：“你受伤成这样，与他对战没有优势。”
天朗亦过来劝：“哥，此番我们王师正猛，东瀛已军心涣散，我们何必一举拿下东瀛？”
柳文暄示意左右不必劝，道：“我答应你，不过要等三天之后。这三日之内，如果东瀛军有任何偷袭暗算行为的，此约即费。”
程子弢焦急道：“文暄，若是这三日，水田再集结十万人，我军四万多，根本不是他对手。”
“所以这一战，我同时在赌水田君的人品。”柳文暄道。
程子弢低声在柳文暄耳边道：“若是再等三日，我四万多军士粮草供应都成问题。”
天朗低声道：“粮草问题交给我，这个不用担心。”
李承瑜总觉得柳文暄还有什么安排，便也不继续劝诫。
水田一郎朗声大笑起来：“我这三日能集结兵力，难道你们就不能？偷袭暗算的行为我水田保证不会有，至于其他部署，大家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咯。”
水田准备走，他又回头道：“为表达我的诚意，我军向北退五十里地，尔等可以就地驻扎。”
水田离去之后，便宣告今日止战，并愿意与柳文暄一战定胜负，其余人也都无异议，于是，东瀛军真的退出五十里。
承瑜命张宇去安排众人就地休整。又派另一批人去灭火。
待所有东瀛人撤走之后，程子弢才问：“东瀛而今民不聊生，哪里有什么粮草供应，四万人啊，不是四百人。水田那厮看似退走五十里，其实是占据别的有利地形，京都城方圆十里都是一片火海，火海过后，寸草不生。现下我们每个人身上的干粮都不多了。”
天朗低声道：“虞信出海时告诉我们，战事初起时，他们商行将所有粮食都运到一处山中。那些粮食，够你们一个月也不是问题。不如我们就驻扎到那边去，就在城南十里，那里的地势也好，我和姐姐也曾躲避到那处。”
李承瑜和程子弢还没搞明白为何柳文暄对天朗如此信任，但两人同时猜到一件事，便是当初在海上，李承瑜问程子弢的那事。
两人戛然而止。
柳文暄便让天朗和程子弢张宇三个带军去城南山中驻扎。
最后他留了一拨人在京都城下，承瑜问何事，柳文暄只让那数十人将京都城下的土堆全部挖开，直到天黑，挖了方圆数丈，除了发红的火石，什么也没挖出来。
他亲眼看见，藤原抱着一个人坠下了城楼，眼下，就连他也分不清，活着的到底是真的文天素还是假的文天素。
城楼下没有机关暗器，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他们坠落之后城楼就爆炸了，连金蝉脱壳的机会也没有。
这是第一次，柳文暄希望藤原还活着。
“哥，怎么了？”承瑜扶着有些体力不支的柳文暄，他少见柳文暄脸上出现这种伤惘之色。
柳文暄并没说，李珺珵情况不稳定，他实在需要一个活着的天素支撑他走下去。
柳文暄回到城南，所有人营帐早已驻扎好。
城南的山叫八卦山，山并不高，像是一块巨大的龟甲铺在地上，山上红色土壤，种了许多茶叶，这是东瀛皇室的贡茶。一片园区，等闲的人也只有采茶时来，地方十分不起眼。哪怕是东瀛本地人，也不曾想过，此地是一个仓库。
众人见到粮食，越发有干劲。
东瀛海上，如柳文暄所料。作壁上观的李承琪和萧风等人在寻思机会如何除掉李珺珵。
不及萧风询问，李承琪已经带着人登了岸。而萧风则穿了天机阁阁主的紫衣，也登舟往东瀛去。
三日后，京都城的火已熄灭，李珺珵和另外受伤的两人情况也稳定。
于是，两军又在指定地点交锋。
方圆十丈的空地之上，划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中原军来了二万人，东瀛兵来了四万人。
两厢也就不多话，交锋，各自厮杀。
格斗场上只剩下柳文暄和水田二人，这两人，而今也算得是中原第一高手和东瀛第一高手的较量。
武士出身之人早就等着这惊天一战，其余将士也希望此战水田能一雪前耻，将中原军快速驱逐出境。
莽莽荒原之中，依旧留着被烈火焚烧过的痕迹。
此时的东瀛，除了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和这些无心恋战的将士，真的什么都不剩。
遥远的中原领土，是他们触不可及的梦。满目疮痍的东瀛，也无法激发他们的斗志。最后他们甚至想清楚，即便水田输了也没什么，至少东瀛被中原吞并，中原尚有收拾旧山河的魄力。
水田做到了在三日之内不偷袭中原军，没说过三日后不偷袭。
这三天，他确实重新召集了另外十多万从海上落逃的东瀛水师和北虏。那些游牧族虽不善水战，在陆地上还是十分骁勇。
柳文暄才休息了三日，便展现出惊人的身手。水田不能想象，他当初杀赤井时，赤井到底死得多惨。
周围的将士各自打斗起来，柳文暄和水田这厢都没有去制止。
这场战局已经拖得太久了，也是该结束了。
柳文暄换了一身衣衫之后，脸上依旧有烧伤的痕迹。这些痕迹干涸之后变成一道道细纹，将他原本柔和的脸罩得有几分可怖。
水田手中的蝙蝠扇时收时合，他们也不管周围打斗。
因他们二人之间，此局过后，也只有一个人能站活着离开。
这一回，谁都没有手下留情。
只是一人心中，尚有家国。而另外一人，却似亡命之徒。
从太阳升起之时到烈日当空，再到太阳西斜。亘古不变的路径将人间扭曲的山河拉得横七竖八。
柳文暄和水田不曾停止战斗，李承瑜带的中原军更是勇猛无匹。
镜宗潭明号令众人打斗，忽而，有人告诉他，镜宗泽野已死。因受不了藤原的虐待，自杀了。
镜宗泽野听后，疯了一般，大骂水田道：“水田一郎，你利用我死去的儿子欺骗我，害我好苦，我要杀了你……”
不等他冲向水田，左右已将他夹住。镜宗泽野挥刀不分彼此乱砍乱杀。鸿宾雁一准备过来救人，谁知，镜宗潭明拿起长刀，往腹部一刺。
鸿宾雁一大惊，他也没想到镜宗潭明竟然这般。他一时后悔，只得让手下之人帮镜宗潭明收尸。
明镜无尘流本就是被迫归顺水田，而今镜宗泽野自戕，所有人顿时将愤怒对向水田。
有东瀛将领呵斥道：“国仇家恨在前，岂可临阵自乱阵脚。但凡临阵逃脱之人，杀无赦。”
东瀛军心本就涣散，加上镜宗泽野一死，众人更是六神无主。
鸿宾雁一大喊一声：“从这边撤退。”
江湖武士们皆遁入山林之中。
日头越发往西边落下，光影在云层之间漫开，染红一片片晚霞。
厮杀之声，喊叫之声，此起彼伏。刀剑声，刺杀声，响彻天际。
红色的血，白色的骨，绽开的皮肉，触目惊心。
夜幕逐渐四合，山野之中鸟兽散尽。
只留一片惨烈的山火蔓延不息。
水田并不理会东瀛军队乱了，他手中的扇子变幻莫测，柳文暄手中的剑与扇子相互撞击，扇子散成千万碎片，形成一道道暗器，飞向柳文暄。
柳文暄飘然飞身，在无数暗器之间旋转过身，那些暗器划过他衣衫，划过他脸颊。
他手中的剑还是比水田的快了一招，锋利的剑已刺入水田的胸膛。
水田没有穿金丝软甲，那一剑极快，径自穿过他胸膛。
水田脸上一点痛苦的表情也没有，而是满足。
千万片扇子的碎片，也应声落在地上。
“水田死了，快逃……”
兵败如山倒，便是如此。
“东瀛败了，东瀛败了……快逃……”
“谁敢逃……”萧风穿着天机阁紫衣，带着数百天机阁杀手到来。
众人不知道天机阁阁主，却都认得天机阁部下蓝色衣衫和黑色衣衫。
柳文暄一时也没猜出此人是谁，但敢穿着天机阁紫衣出来的，绝对是顶级高手。
萧风大声道：“所有东瀛将士，听我号令，此是东瀛危急存亡之时，尔等逃脱，中原人也不会让你们活着。东瀛的目的是占领中原，难道没有决心拿下眼前的这二万人吗？”
萧风说的是东瀛话。
他大喊一声：“众将士随我一起，杀尽中原人。”
有些东瀛将士不明所以，有些东瀛兵自然不甘就此败下。
如悍匪一般的东瀛亡命徒不管来者是谁，只目标一致，便可成为他们的领袖。
柳文暄丝毫不避，天机阁主的紫衣缺点如何，他很清楚。
两厢飞跃之间，萧风杀向柳文暄。
李承瑜和张宇两人左右击杀其他杀手。
在这一刻，东瀛兵如虎添翼，追杀中原军。
柳文暄道：“让众军撤。”
李承瑜命张宇领军撤退，张宇也不恋战，立即指挥将士撤退。
柳文暄与萧风打斗片刻，便猜出萧风的身份。
柳文暄也不挑明，既然走到这一步，那也只有战。
十万大军追逐二万兵力，向南而去。两军驻扎之间，隔着是一座烧毁的京都城。
大军移动迅速，张宇带着二万兵力刚过京都城，他们便放了焰火，希望救援。
他们哪知，李珺珵那厢亦陷入大战之中。
天已黑，十万大军直接穿越过已成废墟的京都城包抄中原军，不料，十万兵马恰恰全部进入废城之中，整个城池四周一阵爆炸，万丈火光冲天而上。东瀛将士根本反应不及，各自身体炸成碎末。
十万大军，所剩无几，逃出来的几个都吓得魂飞魄散，哪有心思再战，各自抱头鼠窜，狼奔豕突。
茫茫尘埃落下，整个城池塌陷下去。
萧风和柳文暄在半空厮杀，他哪防柳文暄准备了这样的后手。
也是，柳文暄这样谨慎的人，肯兵分两路对决二十万东瀛兵，便是有备而来，他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李承瑜协助柳文暄，两人对一个萧风和数十个杀手，有些吃力，打斗良久，萧风等人将柳文暄已逼至一处悬崖。
东瀛所有将士全部出动，在柳文暄和水田对战之时，淳明带着另外一拨人向李珺珵之处发起攻击。
东瀛最后的兵力倾巢而出。
将一场侵略战争打成自卫战，古往今来，屈指可数。这是一个穷兵黩武的国家难逃的结局。
十万兵力集结，声势浩大。十里之外便能看到千军万马驰骋之时扬起的尘埃。
在东瀛人的观念里，似乎没有好战必亡这一点。一个崇尚武道的国家，战死，是最后的光荣。
还好，柳文暄也留了后手。八卦山那边，李珺珵前一日便醒来。
军中众人喜出望外，李珺珵不仅醒来，身体还恢复得不错。
得知柳文暄已出战，李珺珵道：“我去帮他吧。”
“这三日你恢复了，淳明估计也好得差不多。”天朗劝道。“承瑜和张宇去文暄哥那边助阵，子弢带着数十人在前头山上设陷进。”
“淳明……”李珺珵欲言又止。
他话方止，外间通报淳明带着十万兵马从东南边包抄过来。
李珺珵穿衣起身，提剑，准备出发。
“文暄哥出去时交代，若遇淳明偷袭，无论心中多愤怒，一定不能杀他。”天朗有些急切。
“只要不杀就可以。”李珺珵语气淡淡，他也没看屏风那边躺着的天素。
天朗守着那个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人，向李珺珵道：“哥，我姐也恢复得很好。”
李珺珵抬眸看了一眼，并未说话。
营帐之中一时寂静。
众人这才注意，李珺珵的眸子似乎并不聚光，神情十分冷肃。
柳文暄这三日给他们讲了李珺珵的情况，说李珺珵可能失忆，也可能成为活死人。醒来时是什么样子，一切都看天意。
这三日，他们日以继夜地给李珺珵行针，李珺珵的血已恢复成红色，按说，应该是恢复了才对。
眼下情形，似乎恢复，又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天朗无心想其他，继续道：“是的，只要不杀淳明就可以。”他没敢问，李珺珵到底恢复记忆了没，到底恢复了几成，为何对他姐无动于衷？
“嗯。”李珺珵的回答也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情绪。
十万大军，便有一万是骑兵。程子弢从外头赶回来，见李珺珵果然醒来，匆匆穿拿了盔甲，道：“殿下，你留守后方，我先去伏击淳明。”
天朗赶上去问：“哥，东瀛来了多少兵？”
水田听后，忽而大笑起来：“柳文暄君是不是伤得太重，都开始说梦话了？”
他眼神一冷，呵斥道：“你以为我东瀛就剩下这十万人了吗？”
柳文暄道：“东瀛人的信仰，有两物——菊花与刀，菊花代表你们所信奉的太阳神，刀则是武士道。按照东瀛规矩，东瀛所有刀道都败在我手下，当听我号令，我有权力让他们不再过问江湖朝堂之事。淳明触犯天威，令不死山爆炸，尔等诸人，哪怕百万雄师，依旧不能再聚精神。东瀛在不死山崩塌之后，在所有刀道皆败之后，想要重回人间，唯一的出路，就是归顺中原。”
“痴人说梦。”淳明大骂，他眼睛上的血流得越来越多，“太傅，杀了他。”
水田无动于衷，只让人带淳明离开。柳文暄也没让大家拦截淳明，淳明要死，但是不能死在他们手上。
柳文暄道：“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战，我一个人，你们且打不过，何况我中原天兵天将兵临城下。”
柳文暄又笑道：“若战，东瀛必败。即便你手中还有三十万兵马，依旧必败无疑。退一万步讲，我军也可选择放尔等一马，但这群人在淳明的带领下，又将去向何方，你可曾想过。淳明刚愎自用好大喜功，此后但凡有动乱，他杀起人来，只会比杀我时更残忍，因为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柳文暄，你就不要危言耸听了。”水田冷声道。“不如这样，你我二人，决一生死，了断此局，如何？”
李承瑜杀过来，呵斥道:“水田一郎，你别不要脸，我哥重伤，你都这关头了还想用这一招？”
“将军短兵相接，不能智取，全靠武力，最后还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水田悠然自在，像是漫步在竹林之中的游仙。他淡然道，“若我和柳文暄决一死战，赢了，皆如你们所愿，我彻底归隐，不再过问江湖朝堂之事。输了，你们带人从东瀛撤军。”
“想得美，老子不远万里跋山涉水过来，不是想听你吹牛的。”杀过来的张宇骂了一句，又杀入敌中。
水田道:“你若赢了，整个东瀛或许真有机会并入中原，永世为中原领土，你可愿意？”
“滚吧你。”天朗杀过来。
水田继续道:“你们应该了解东瀛民性，即便中原眼下有实力拿下东瀛，东瀛军民也都不会甘心臣服。别的不说，至少你赢了我，眼前这一批人会立即投降。”
水田的话也确实有几分道理。
柳文暄细细想了想，准备答应，李承瑜和程子弢都过来劝阻：“你受伤成这样，与他对战没有优势。”
天朗亦过来劝：“哥，此番我们王师正猛，东瀛已军心涣散，我们何必一举拿下东瀛？”
柳文暄示意左右不必劝，道：“我答应你，不过要等三天之后。这三日之内，如果东瀛军有任何偷袭暗算行为的，此约即费。”
程子弢焦急道：“文暄，若是这三日，水田再集结十万人，我军四万多，根本不是他对手。”
“所以这一战，我同时在赌水田君的人品。”柳文暄道。
程子弢低声在柳文暄耳边道：“若是再等三日，我四万多军士粮草供应都成问题。”
天朗低声道：“粮草问题交给我，这个不用担心。”
李承瑜总觉得柳文暄还有什么安排，便也不继续劝诫。
水田一郎朗声大笑起来：“我这三日能集结兵力，难道你们就不能？偷袭暗算的行为我水田保证不会有，至于其他部署，大家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咯。”
水田准备走，他又回头道：“为表达我的诚意，我军向北退五十里地，尔等可以就地驻扎。”
水田离去之后，便宣告今日止战，并愿意与柳文暄一战定胜负，其余人也都无异议，于是，东瀛军真的退出五十里。
承瑜命张宇去安排众人就地休整。又派另一批人去灭火。
待所有东瀛人撤走之后，程子弢才问：“东瀛而今民不聊生，哪里有什么粮草供应，四万人啊，不是四百人。水田那厮看似退走五十里，其实是占据别的有利地形，京都城方圆十里都是一片火海，火海过后，寸草不生。现下我们每个人身上的干粮都不多了。”
天朗低声道：“虞信出海时告诉我们，战事初起时，他们商行将所有粮食都运到一处山中。那些粮食，够你们一个月也不是问题。不如我们就驻扎到那边去，就在城南十里，那里的地势也好，我和姐姐也曾躲避到那处。”
李承瑜和程子弢还没搞明白为何柳文暄对天朗如此信任，但两人同时猜到一件事，便是当初在海上，李承瑜问程子弢的那事。
两人戛然而止。
柳文暄便让天朗和程子弢张宇三个带军去城南山中驻扎。
最后他留了一拨人在京都城下，承瑜问何事，柳文暄只让那数十人将京都城下的土堆全部挖开，直到天黑，挖了方圆数丈，除了发红的火石，什么也没挖出来。
他亲眼看见，藤原抱着一个人坠下了城楼，眼下，就连他也分不清，活着的到底是真的文天素还是假的文天素。
城楼下没有机关暗器，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他们坠落之后城楼就爆炸了，连金蝉脱壳的机会也没有。
这是第一次，柳文暄希望藤原还活着。
“哥，怎么了？”承瑜扶着有些体力不支的柳文暄，他少见柳文暄脸上出现这种伤惘之色。
柳文暄并没说，李珺珵情况不稳定，他实在需要一个活着的天素支撑他走下去。
柳文暄回到城南，所有人营帐早已驻扎好。
城南的山叫八卦山，山并不高，像是一块巨大的龟甲铺在地上，山上红色土壤，种了许多茶叶，这是东瀛皇室的贡茶。一片园区，等闲的人也只有采茶时来，地方十分不起眼。哪怕是东瀛本地人，也不曾想过，此地是一个仓库。
众人见到粮食，越发有干劲。
东瀛海上，如柳文暄所料。作壁上观的李承琪和萧风等人在寻思机会如何除掉李珺珵。
不及萧风询问，李承琪已经带着人登了岸。而萧风则穿了天机阁阁主的紫衣，也登舟往东瀛去。
三日后，京都城的火已熄灭，李珺珵和另外受伤的两人情况也稳定。
于是，两军又在指定地点交锋。
方圆十丈的空地之上，划了一个巨大的圆圈。
中原军来了二万人，东瀛兵来了四万人。
两厢也就不多话，交锋，各自厮杀。
格斗场上只剩下柳文暄和水田二人，这两人，而今也算得是中原第一高手和东瀛第一高手的较量。
武士出身之人早就等着这惊天一战，其余将士也希望此战水田能一雪前耻，将中原军快速驱逐出境。
莽莽荒原之中，依旧留着被烈火焚烧过的痕迹。
此时的东瀛，除了那些无家可归的百姓和这些无心恋战的将士，真的什么都不剩。
遥远的中原领土，是他们触不可及的梦。满目疮痍的东瀛，也无法激发他们的斗志。最后他们甚至想清楚，即便水田输了也没什么，至少东瀛被中原吞并，中原尚有收拾旧山河的魄力。
水田做到了在三日之内不偷袭中原军，没说过三日后不偷袭。
这三天，他确实重新召集了另外十多万从海上落逃的东瀛水师和北虏。那些游牧族虽不善水战，在陆地上还是十分骁勇。
柳文暄才休息了三日，便展现出惊人的身手。水田不能想象，他当初杀赤井时，赤井到底死得多惨。
周围的将士各自打斗起来，柳文暄和水田这厢都没有去制止。
这场战局已经拖得太久了，也是该结束了。
柳文暄换了一身衣衫之后，脸上依旧有烧伤的痕迹。这些痕迹干涸之后变成一道道细纹，将他原本柔和的脸罩得有几分可怖。
水田手中的蝙蝠扇时收时合，他们也不管周围打斗。
因他们二人之间，此局过后，也只有一个人能站活着离开。
这一回，谁都没有手下留情。
只是一人心中，尚有家国。而另外一人，却似亡命之徒。
从太阳升起之时到烈日当空，再到太阳西斜。亘古不变的路径将人间扭曲的山河拉得横七竖八。
柳文暄和水田不曾停止战斗，李承瑜带的中原军更是勇猛无匹。
镜宗潭明号令众人打斗，忽而，有人告诉他，镜宗泽野已死。因受不了藤原的虐待，自杀了。
镜宗泽野听后，疯了一般，大骂水田道：“水田一郎，你利用我死去的儿子欺骗我，害我好苦，我要杀了你……”
不等他冲向水田，左右已将他夹住。镜宗泽野挥刀不分彼此乱砍乱杀。鸿宾雁一准备过来救人，谁知，镜宗潭明拿起长刀，往腹部一刺。
鸿宾雁一大惊，他也没想到镜宗潭明竟然这般。他一时后悔，只得让手下之人帮镜宗潭明收尸。
明镜无尘流本就是被迫归顺水田，而今镜宗泽野自戕，所有人顿时将愤怒对向水田。
有东瀛将领呵斥道：“国仇家恨在前，岂可临阵自乱阵脚。但凡临阵逃脱之人，杀无赦。”
东瀛军心本就涣散，加上镜宗泽野一死，众人更是六神无主。
鸿宾雁一大喊一声：“从这边撤退。”
江湖武士们皆遁入山林之中。
日头越发往西边落下，光影在云层之间漫开，染红一片片晚霞。
厮杀之声，喊叫之声，此起彼伏。刀剑声，刺杀声，响彻天际。
红色的血，白色的骨，绽开的皮肉，触目惊心。
夜幕逐渐四合，山野之中鸟兽散尽。
只留一片惨烈的山火蔓延不息。
水田并不理会东瀛军队乱了，他手中的扇子变幻莫测，柳文暄手中的剑与扇子相互撞击，扇子散成千万碎片，形成一道道暗器，飞向柳文暄。
柳文暄飘然飞身，在无数暗器之间旋转过身，那些暗器划过他衣衫，划过他脸颊。
他手中的剑还是比水田的快了一招，锋利的剑已刺入水田的胸膛。
水田没有穿金丝软甲，那一剑极快，径自穿过他胸膛。
水田脸上一点痛苦的表情也没有，而是满足。
千万片扇子的碎片，也应声落在地上。
“水田死了，快逃……”
兵败如山倒，便是如此。
“东瀛败了，东瀛败了……快逃……”
“谁敢逃……”萧风穿着天机阁紫衣，带着数百天机阁杀手到来。
众人不知道天机阁阁主，却都认得天机阁部下蓝色衣衫和黑色衣衫。
柳文暄一时也没猜出此人是谁，但敢穿着天机阁紫衣出来的，绝对是顶级高手。
萧风大声道：“所有东瀛将士，听我号令，此是东瀛危急存亡之时，尔等逃脱，中原人也不会让你们活着。东瀛的目的是占领中原，难道没有决心拿下眼前的这二万人吗？”
萧风说的是东瀛话。
他大喊一声：“众将士随我一起，杀尽中原人。”
有些东瀛将士不明所以，有些东瀛兵自然不甘就此败下。
如悍匪一般的东瀛亡命徒不管来者是谁，只目标一致，便可成为他们的领袖。
柳文暄丝毫不避，天机阁主的紫衣缺点如何，他很清楚。
两厢飞跃之间，萧风杀向柳文暄。
李承瑜和张宇两人左右击杀其他杀手。
在这一刻，东瀛兵如虎添翼，追杀中原军。
柳文暄道：“让众军撤。”
李承瑜命张宇领军撤退，张宇也不恋战，立即指挥将士撤退。
柳文暄与萧风打斗片刻，便猜出萧风的身份。
柳文暄也不挑明，既然走到这一步，那也只有战。
十万大军追逐二万兵力，向南而去。两军驻扎之间，隔着是一座烧毁的京都城。
大军移动迅速，张宇带着二万兵力刚过京都城，他们便放了焰火，希望救援。
他们哪知，李珺珵那厢亦陷入大战之中。
天已黑，十万大军直接穿越过已成废墟的京都城包抄中原军，不料，十万兵马恰恰全部进入废城之中，整个城池四周一阵爆炸，万丈火光冲天而上。东瀛将士根本反应不及，各自身体炸成碎末。
十万大军，所剩无几，逃出来的几个都吓得魂飞魄散，哪有心思再战，各自抱头鼠窜，狼奔豕突。
茫茫尘埃落下，整个城池塌陷下去。
萧风和柳文暄在半空厮杀，他哪防柳文暄准备了这样的后手。
也是，柳文暄这样谨慎的人，肯兵分两路对决二十万东瀛兵，便是有备而来，他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李承瑜协助柳文暄，两人对一个萧风和数十个杀手，有些吃力，打斗良久，萧风等人将柳文暄已逼至一处悬崖。
东瀛所有将士全部出动，在柳文暄和水田对战之时，淳明带着另外一拨人向李珺珵之处发起攻击。
东瀛最后的兵力倾巢而出。
将一场侵略战争打成自卫战，古往今来，屈指可数。这是一个穷兵黩武的国家难逃的结局。
十万兵力集结，声势浩大。十里之外便能看到千军万马驰骋之时扬起的尘埃。
在东瀛人的观念里，似乎没有好战必亡这一点。一个崇尚武道的国家，战死，是最后的光荣。
还好，柳文暄也留了后手。八卦山那边，李珺珵前一日便醒来。
军中众人喜出望外，李珺珵不仅醒来，身体还恢复得不错。
得知柳文暄已出战，李珺珵道：“我去帮他吧。”
“这三日你恢复了，淳明估计也好得差不多。”天朗劝道。“承瑜和张宇去文暄哥那边助阵，子弢带着数十人在前头山上设陷进。”
“淳明……”李珺珵欲言又止。
他话方止，外间通报淳明带着十万兵马从东南边包抄过来。
李珺珵穿衣起身，提剑，准备出发。
“文暄哥出去时交代，若遇淳明偷袭，无论心中多愤怒，一定不能杀他。”天朗有些急切。
“只要不杀就可以。”李珺珵语气淡淡，他也没看屏风那边躺着的天素。
天朗守着那个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人，向李珺珵道：“哥，我姐也恢复得很好。”
李珺珵抬眸看了一眼，并未说话。
营帐之中一时寂静。
众人这才注意，李珺珵的眸子似乎并不聚光，神情十分冷肃。
柳文暄这三日给他们讲了李珺珵的情况，说李珺珵可能失忆，也可能成为活死人。醒来时是什么样子，一切都看天意。
这三日，他们日以继夜地给李珺珵行针，李珺珵的血已恢复成红色，按说，应该是恢复了才对。
眼下情形，似乎恢复，又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天朗无心想其他，继续道：“是的，只要不杀淳明就可以。”他没敢问，李珺珵到底恢复记忆了没，到底恢复了几成，为何对他姐无动于衷？
“嗯。”李珺珵的回答也是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情绪。
十万大军，便有一万是骑兵。程子弢从外头赶回来，见李珺珵果然醒来，匆匆穿拿了盔甲，道：“殿下，你留守后方，我先去伏击淳明。”
天朗赶上去问：“哥，东瀛来了多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