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地,阴天的雨总让她想起幻想的破灭,那没有言说的爱情的滋味。

    她是这个县城里的一个中学生,县城四周被青翠的山包围,沿一条大路走过去就能到中学,当地最好的一所高中,街对面是饭馆、小商铺和一个宽阔的广场。开学的那天,太阳罕见地温柔,只为学校涂上一层淡淡的光辉,微风吹拂她的黑发,穿过走廊,来到高一新生的教室,但她的眼里只有漫不经心。她不在乎,她知道她将要在这里学习,但她不在乎,仅仅是挑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就坐下了。

    面对周围的同学一个接一个到来,聊天的声音遍布各个角落,空气喧嚣,她坐在座位上,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看,外面是两三座低矮的山,碧空如洗,几朵云慢慢地着。

    “你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吗?”突然间,一个声音打破她的思绪。她有些惊讶地回过头,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走过来,穿着一件黑色T恤,拿着一个白色草稿本,上面写着一道数学题:

    ?6+?7=?

    她想了想,不知道答案,只好微笑着说不会。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和她对望,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将在她内心占据很长一段时间,她以“F”来称呼他。

    F在班上总是坐在靠后的几排,这让她有时候看不到他,但他和别的女学生的一举一动仍然会牵扯到她的心。他谈的第一个女朋友梳着短发,是时下流行的款式,说话时会把调子放得很软,他享受这个,每每和她紧挨着坐在一起,垂着眼,嘴里含混不清地说着什么,是年轻人的情话,还是无聊的絮絮叨叨,都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声音总是很低。

    而她自己总是沉默着。这是一场暗恋,她一方面不主动出击,一方面看着他在无知中充分暴露,渐渐消耗她的期待。但有时候她也会想这是否太不公平,为F的每一件事而愤怒,兴奋,但实际上他是不知道的。这本是她的一场暗恋而已。她冷眼看着那个高瘦的身影游走于一个又一个人之间,永远穿着一件简单T恤,显得身形更为瘦削,有时候会给人一个灿烂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而他喜爱女孩永远是个子不高,有一张可爱的脸和甜美的声音,她意识到,F喜欢的不会是她。

    可能性不断消减,在她这一场暗恋中,也许不太成功,但已是她学生时期的一件大事,每一天,在完成当日的学业后,把该干的事都干了后,有那么几个空闲的时刻,

    她咀嚼着暗恋的滋味,心境复杂她想找人倾诉,但当她环视四周,却发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从他们脸上的表情中,她看不出有第二个人神色跟自己一样,一样孤独,为内心最隐秘的事情折磨。

    这是绝望。也许她的爱情就要这样慢慢死去,就像阴天之下,绵绵的细雨,一个空旷的废弃的园子里,立一块墓碑为这爱情祭奠,周围纷纷有人走过,献上他们的花束。

    于是她渐渐变得平静,而在再普通不过的一天,她打开笔记本,想复习英语,一张蓝色卡片从中掉落,细密厚实的质地,左上角写着三个小小的数字:

    520。

    猛然间一阵窃喜涌上她的心头。在她看来,这三个数字和那道数学题一样重要。也许这是一个关键的机会。她想,更可能是最后的机会。

    然而她是那样犹豫不决,磨蹭了整个白天,看着阳光逐渐从教室里消退,黑夜降临,满天星辰。这会儿晚自习已经结束了,学生们一个个走得都差不多,教室里只剩下几个人,当然F也在。她终于鼓起勇气了,捏着那张卡片,向F走去。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转过头来看着她,还未等她开口,他便先说了句:“傻瓜,走开。”

    白炽灯强烈的光晃得她眼睛一阵疼,耳旁是那样地安静,以至于她的心破碎的声音是那样清晰。

    那一刻她才明白,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也没有必要开始,只不过是初次见面的阳光太过美好,他的笑容也很美好罢了。

    时间越来越紧张,她开始把一切重心转移到学习上,为心仪的大学作准备,F被她若有若无地忽视。他又换了一个女孩,一个话没那么多,但同样可爱的女孩,他与她相处的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说话,而那女孩有时候碰到一道困难的数学题会问他,仅此而已。

    如今要毕业了,她站在台阶上,和全班同学在一起拍毕业照。这天雨一直在下个不停,老师们和摄影师一直在忙个不停。她内心却很平静,回想起高中三年,她似乎就没有喜欢过,常常觉得无比煎熬,深陷在其中不能自拔;而现今她要毕业了,却又好像一个过客,匆匆走过这三年,连带着她的暗恋也一并抛弃在路边。

    “好了!预备,三、二、——”摄影师开始拍照,她赶紧调整好表情,脑海中却想起另一件不相干的事:

    ?6+?7=?

    毫无疑问,今天她总是想着这件事,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现在已经有了,那就是对所爱之人的一次次失望,对爱情的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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