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期还有几天,何勉没有等到最后,提前退了租。

    前几日总是玩得很晚才回来,之后倒头就睡,不觉有异,昨天顾堇堇把那一堆凌乱的杂物清理走之后,房间好像一下子空了很多。

    再想到她昨天站在墙角掉眼泪,他就感觉这里真是一刻无法多待,尽管心里清楚,回去也是少不得一通烦恼。

    何勉叫了搬家公司,除了自己的物品,连床垫也一起搬了回去。其实这种酒店式的智能公寓服务和设施都很好,但他们入住以后还是自己换了床垫。自己睡过的再给别人睡,何勉觉得挺膈应,于是一并拉回去塞进阁楼。

    尚霓从外面回来,发现何勉把自己的东西搬回了家,第一时间就盘问他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把东西搬了回来?”

    “房租快到期了。”

    “那堇堇呢?”

    “分手了。”

    尚霓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只感觉疑惑不解:“两个人谈地好好的,怎么分手了呀?”

    “闹矛盾没跟你说而已。”何勉说,“我搬家累了,要休息。”

    “休息什么?”尚霓喝道,“现在立刻过来给我说清楚!”

    何家别墅的客厅宽敞明亮,玻璃的落地窗外夜幕初沉。朦胧的月光透窗而落,尚霓就在窗前,双手叉腰地盘问了何勉半个小时。

    何勉始终面无表情,大概保持着她问三句、他应付着答一句的节奏,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尚霓看得愈发气不打一处来,终于被他这油盐不进地样子弄得无话可说,坐到沙发上缓缓气。

    原本打理得当的卷发都有些乱了,身上穿着的真丝居家服也因为她的动作起了皱。

    尚霓缓了一会儿,才又对何勉说:“事已至此,我也是多说无益。堇堇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总归是不方便,你先给她续上三个月房租,让她慢慢找地方住。”

    何勉沉默半晌:“她已经搬出去了。“

    尚霓便问:“她现在是找到地方住了,还是在朋友那?”

    何勉说在朋友那,尚霓于是狠狠剜他一眼,拿起电话要亲自过问。

    何勉先她一步把电话按住:“我自己和她说。”

    他到底是没能跟尚霓说,顾堇堇现在连她是谁都不清楚。

    尚霓却没有就此放过他:“你现在当着我的面打,免得你又做出什么混账事来。”

    何勉无奈:“我怎么混账?”

    尚霓气得蛾眉倒竖:“人家女孩子最好的青春都给了你,就算感情出问题了要分开,你自己把东西搬回家倒无所谓,怎么没想想对方寄人篱下会不会不自在?”

    何勉皱了皱眉:“她在自己朋友那,你用寄人篱下这样的词未免太过。”

    “所以说你混账。”尚霓说,“你觉得这和平时去朋友家玩能一样么?她是无处可去,不得已的,你懂不懂?”

    何勉想起昨天她哭着说想家的样子,一时怔忡。

    尚霓催促着往他胳膊拍了一巴掌,何勉这才拨通了顾堇堇的电话。

    顾堇堇彼时正在参考同行的视频,整理改版方案,看到是何勉来电,稍有意外。接通之后,听到何勉的开场白,就更是意外。

    何勉清了清嗓问:“找到住处没?”

    “找到了。”顾堇堇说到这里想起一事,轻轻笑了起来,“对了,下次我们录节目的时候,我把包还给你吧,你也把狗牵上,我们交换。”

    昨天看到她收拾东西,庄晴雪才知道她和何勉见面的事,庄晴雪对何勉的行为好一通吐槽,直说他就是个幼稚鬼。当然,她也没忘吐槽一下顾堇堇,每次两人有矛盾都先服软,惯得何勉有恃无恐。

    庄晴雪吐槽完,才问顾堇堇打算怎么处理那条狗。她歪着脑袋思索片刻,眼睛一亮地提议:“要不然我们一起养吧?反正之后是我们两个住,养只狗还能帮忙看个门,也安全一点。”

    顾堇堇也觉得这样处理挺不错,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趁着何勉来电便和他说换回礼物。

    没想到话音刚落,电话那端就传来一声暴喝。

    “何勉,你个混账家伙,送出去的东西还问人家要,你是不是疯了?!”

    *

    何勉的电话再次打来时,夜色已深。

    庄晴雪才刚睡下,顾堇堇怕吵到她,直接挂断。刚想在微信里给他发消息,第二通电话紧接着打了进来。

    顾堇堇只得蹑手蹑脚地到客厅去接。

    何勉的声音在静夜里听起来尤其幽幽:“你挂我电话。”

    “很晚了,舍友都睡了呢。”顾堇堇轻声问,“有什么事吗?”

    何勉说:“还好意思问,难道我妈吼我那句,你没听见?”

    顾堇堇不仅听到了,还把原委猜得八九不离十。尚霓一定是误会了她的话,以为是何勉问她要回礼物,才说何勉疯了。何勉之后就挂了电话,不用想也是一番辛苦解释才好过关。

    难怪何勉一直不肯和家里说,想来是早知道自己不好随意交差吧。

    不得不说,听到他吃瘪,她有一点点幸灾乐祸。

    顾堇堇嗤嗤笑了起来,因为怕打扰到别人,笑声压地很轻很轻,轻到,就像是一根羽毛落在耳边。

    有一点痒痒的。

    何勉摸了摸耳廓,低声道:“还笑?”

    他不说倒还好,这么说来便显得更好笑了,顾堇堇又是窃笑了一会儿。

    何勉静静听着她的笑声,喉结无声地在颈间滑动。

    两人之间有一时的微妙沉默,顾堇堇此时才发觉,这通深夜来电略显暧昧,已经越过了异性之间的常规界限。

    她很快正色:“如果你这么晚打来只是为了兴师问罪,我这就挂了。”

    何勉轻嗤一声:“你敢挂断,我立刻就把狗牵过去。你动作倒挺快,已经给狗找好下家了?”

    “我和晴雪说好一起养的。”顾堇堇说。

    “你就和庄晴雪住一起了?”何勉不知为何觉得那个名字有点不顺耳,“失忆还能和她这么黏?”

    “我还记得她是我的舍友呢。”顾堇堇说。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没有说完的话却已经很清晰,她只是不记得他而已。

    电话那端的何勉顿了几秒说:“记得她,不记得我?这很难不让人怀疑你是故意赖掉自己给我添的麻烦。”

    顾堇堇觉得自己应该是那种不太会麻烦别人的类型,难道说谈恋爱时也会因为恋爱脑而作妖吗?她有点想象不到。

    “你才是别因为我失忆就信口雌黄。”顾堇堇让他举例说明,“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就当你是栽赃陷害。”

    何勉当然是有理有据的:“路痴一个,有时看着导航都会走偏。买个衣服挑来挑去逛半天不嫌累,吹个头发又嫌手酸地不愿自己动手。”

    顾堇堇听何勉一桩桩说来,有点意外于他会记得这些琐碎,但她不太乐意何勉简单粗暴地把这一切归结为一种麻烦。

    “我从小就方向感不太好,有手机导航以后都已经好很多了呢,这一点点小缺点,也没有很难以包容吧?”

    “女孩子逛街的乐趣本来就在于挑选,货比三家买到最适合自己的、最有性价比的,才会特别有成就感。”

    “至于吹头发,没有人会真的拿不动吹风机,那大概是在向你……”

    本是在一一说明的顾堇堇戛然而止,话说一半,羞涩感倒是比言语先一步地冒出来。

    何勉听得认真,等了半晌没能等到下文,于是便问:“向我怎么?”

    顾堇堇心一横地闭了眼说:“是撒娇啊,何勉。”

    她念着他的名字,尾音软软落下。而他的呼吸仿佛骤然变重了许多,吐息隔着电流都扑在她耳边。

    心跳在静夜里也跟着变得明显,顾堇堇觉得这话题再继续下去,就真的像是在和对方撒娇了,匆匆作了结束语:“不过这都无所谓了,各自安好吧,拜。”

    一口气地说完就挂断电话,不知是因为语速过快,还是别的什么,过了片刻才重新回归气息平稳。

    顾堇堇本是把这当做一个意外插曲,不想当晚入睡之后却频繁地做梦,梦里的场景大多与何勉有关。

    梦到他们在游乐场走失,何勉黑着脸从人群里把她找到,不由分说地往她身上挂了一只恐龙造型的氢气球。

    梦到何勉捻着她湿漉漉的头发,手法草率地把她的头发吹得炸了毛,被她瞪了之后,又扬唇笑着给她细细地梳理发丝。

    梦到他们的足迹踏过校园操场、街边小馆、高楼大厦,还有晴空和细雨。

    她渐渐地分不清这些究竟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现实。

    梦的最后,是他们在车里亲密地拥吻,何勉一手贴在她脑后,一手撑在车门,把她圈在怀里,细细密密地吻她唇舌每一寸,强势又不乏温存。

    梦散时,仿佛还能听到如同电影谢幕后的几句对话。

    画面留白,只有声音入耳。

    “何勉,你说我们会不会永远在一起?”

    “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都说实践出真知,说不定天长地久就这么试出来了呢。”

    “那就一起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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