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顾堇堇在家里吃过午饭才坐车回转。
来时还算轻便的小行李箱，走时塞得满满当当，周晓慧特地做了好几样小菜让她带去跟舍友分着吃。
和她们同租的那位女生明天就要搬走，顾堇堇也请她一道过来，三个人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晚餐，饭后另外一位女生要收拾行李，顾堇堇就和庄晴雪一起出去逛街消食。
庄晴雪这顿吃得尤其满足，小肚子都有点凸显出来，逛街时一路不忘暗自收腹。她揉了揉自己肚皮，感叹说：“美食和美体不能兼得啊。”
顾堇堇也吃得有些多，附和着说：“美食我所欲也，美体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收腹假装没有吃多也。”
说完两个人都是乐不可支，挽着手臂沿着香樟葱郁的大道，一直漫步到附近的文化广场。
广场周围的一家艺术馆正在为下周举办的私人画展作预热。顾堇堇觉得那位画家的名字有些熟悉，思索片刻才想起是在哪里见过，于是问庄晴雪：“你认识江月影吗？”
庄晴雪当然认得江月影，她在一家传媒公司上班，对方甚至上过一档公司出品的网综。
“富家千金，海归才女，回国之后曝光率不要太高。”庄晴雪撇了撇嘴，“你失忆后又和她见过？”
顾堇堇摇头：“在何勉那里听过。他们好像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青梅竹马来的，网上还有不少人以为他们有在一起，嗑CP嗑地昏了头。”庄晴雪说到这里就不由得为朋友抱不平，“明明你才是正主。”
顾堇堇只是旁听，就觉得江月影对于曾经的她是个莫大的危机，不过现在的她更多是无所谓，及时纠正庄晴雪道：“曾经是而已。”
庄晴雪啧啧道：“你也就是失忆了才能这么潇洒，之前可没少因为这个吃醋，还勒令何勉和她见面时必须戴着你织的围巾。”
顾堇堇没想到自己吃起醋来会是这样的，但她却很容易就能想到吃醋的结局：“何勉没有戴吧？”
“后来怎么收场的我也不晓得。”庄晴雪耸了耸肩，“大抵还是你先让步，谁让你喜欢何勉比较多。”
所以说，被偏爱的才会有恃无恐吧。
顾堇堇站在艺术馆外，眼睛被那张色彩瑰艳的巨幅海报反映出几分模糊不清的幻彩。
身边的熟悉的人都清楚她很喜欢何勉，但当她失去了这些记忆，恋人也很快离开了她的身边，只剩下夜风为她拂开鬓边的碎发，而丝毫感受不到恋人拥抱的温暖。
如果这就是真情实感喜欢过的结局，顾堇堇觉得，自己未必还有勇气再一次地如此付出自己的爱意。
她伸手理了理自己发辫的尾端，正想跟庄晴雪说慢慢走回去，却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顾堇堇？”
顾堇堇循声回头，一位穿着浅紫色连衣裙的女生隔着几步冲她微笑颔首，发间和耳边点缀着的珍珠饰品，在霓虹下映着温润的光泽。但她精致的五官并没有被珍珠夺去光彩，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不凡。
顾堇堇心里已经有所猜测，而庄晴雪在耳边的低语很快证明了这一点。
是江月影。
“真的是你呢。”江月影笑道，“和朋友在附近逛街的吗？”
顾堇堇轻轻嗯了一声，还算平静地和她寒暄：“我想你应该是在这里筹备画展。”
“是呢，馆里也有专人负责对接，可还是亲力亲为更放心。”江月影说到这里，从包里取出一张邀请函递给顾堇堇，略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一直有在考虑该不该单独给你发邀请函，难得今天这么巧，还是亲手给你比较有诚意，希望你介时可以来参展。”
顾堇堇礼貌接过，却并没有立刻答应参展：“你已经邀请过何勉了吗？”
江月影点头。
顾堇堇便笑：“那么你再邀请我这个前女友的话，何勉恐怕会不自在。”
江月影漂亮的眼睛里掠过些许意外：“你们分开了吗？今天给何勉打电话的时候，他没有和我讲，只是让我自己看着办，所以我才……如果觉得不方便的话，可以不用勉强的。”
顾堇堇不置可否地笑笑，拉着庄晴雪和她道了别。
如果没有何勉的存在，江月影于她而言就是个陌生人，去不去参展其实都无所谓。但偏偏何勉在他们已经分手的前提下，却没有明确拒绝青梅竹马去邀请她这个前女友。何勉是出于什么心态这么做的呢？顾堇堇不大理解。
她也没费心思去理解，按部就班地搬家、处理自己的工作。
和何勉再次见面是在录制现场。
何勉穿了一身白色的赛车服，只有肩线和前襟辅以少许灰色线条装饰，衬得整个人尤其身形挺拔。乌发能看的出是有精心打理过，但又不会过分板正，带着稍许随性的弯垂弧度。
顾堇堇走近和他打招呼时，还察觉到他应该是换了种香氛，雄性荷尔蒙混入沉墨与矿石香里，陌生而隐秘。
或许是前些天频繁梦到何勉的缘故，此时的顾堇堇再看到何勉，才有了一种微妙的“前任感”。
他不再是一个只存在于道听途说中的恋人虚影，而是自己跟自己有过回忆的具象。
可这些复杂又微妙的心思，她无法同人言说，只好挂上微笑与他寒暄，就像上次李文哲做的那样。
“今天也拜托了。”
“应该的。”
何勉倒是意外地配合，拍摄于是进行地很顺利，所有测试项目都完成地很出色，看得林珊他们大跌眼镜，暗自给两人颁发了职场模范前任的头衔。
顾堇堇没有太多心思面对这样的调侃，结束后等着何勉去换回各自的礼物。
“我没有把包带过来，给其他人看到了再误会不太好，何况我也不方便把狗带上地铁，所以还是麻烦你跟我过去一趟吧。”顾堇堇说。
何勉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来，瞳仁自微挑的眼尾觑着她：“你开车？”
顾堇堇虽然有翻到自己的驾照，却完全忘记了开车这项技能：“我不会开啊。”
何勉便道：“都打算买新车了还不练车，这是准备再请个司机？”
顾堇堇轻轻摇头：“我可没有那样的财力。你要实在测试累了不想开，不然我叫个代驾吧。”
“我懒得等。”何勉朝着自己爱车的方向侧了侧头，“上车。”
何勉还是开着那辆日常用的银色轿跑，他新订的车还需要些时间才能到。
这款轿跑在不懂车的人看来，第一眼就只是辆豪华家用车，但实际上它的操控性能不输超跑，就连赛道上的表现也能跻身第一梯队，同时它又很好地兼顾了舒适的乘坐感，被誉为该品牌的一代神车。
顾堇堇坐在车里，感受着座椅的绝佳包裹性，才忽然后知后觉一件事，侧头看向何勉。
“你看到我发的朋友圈啦？”
“被迫看的。”
“这怎么还能被迫？”
“陆嘉泽硬塞给我看的。”
何勉边开车边随意回应两句，始终语气淡淡，就连提起陆嘉泽，也没特地帮顾堇堇去做注解。
顾堇堇倒是很快地对上了号：“陆嘉泽就是陆医生的弟弟吧？”
“嗯。”何勉不动声色地问，“怎么突然打算买车？一直觉得不划算，总不能是失忆后消费观也变了？”
“我现在也觉得一个人在翎市开不划算啊。”顾堇堇说，“想着给家里添置一辆的，我也好想给爸妈买辆豪车，可惜实力不够。不过等年底发了年终奖，也能帮他们多付一些升个档。”
她很自然地说着自己的消费计划，语气恬淡却不乏为家人付出的幸福感，完全没注意到何勉的薄唇几乎抿成直线。
何勉之前几乎是一年换一辆车，因为这辆轿跑顾堇堇说乘坐感最舒适，才长久地保留了下来。抛开何勉职业的特殊性质，购置车辆对于大部分人来讲都是一件人生大事，而顾堇堇在把这件人生大事提上日程的时候，丝毫没有把分手带来的影响纳入自己的动机。
……什么分手快乐PK赛，他居然会信陆嘉泽这个母胎单身的分析。
有没有他接送对她而言根本无关紧要，那他此刻和她叫的代驾司机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何勉长指拢紧，陷入沉默。而顾堇堇打开了话匣子之后，是很乐意在车程里和人闲聊几句的，再加上和何勉今天之间的气氛还算友好，她也就没有刻意压制自己。
“其实上次我觉得上次试驾的车子还可以，只是因为那个意外，试驾过程就有点不了了之。”顾堇堇说，“回头可以再试一次，也能多看几个款式。”
何勉并不想继续听下去，选择结束话题：“自己看着办，不用和我说。”
顾堇堇不由得莫名地扫了他一眼：“可是刚才不是你先主动问起的吗？不然我也不会和你讲这些。”
何勉语滞片刻，皱着眉把音乐声调高，重低音震地顾堇堇耳膜都感觉不适，但碍于是何勉在开车，也只能默默忍受了一路音效绝佳但音量震耳的车载音响。
车子开到宠物店停下，终于暂时结束了魔音贯耳，顾堇堇和何勉一道下了车。
宠物店的店员看到两人一起来接狗，很热络地和他们打了招呼：“好长时间没见你们一起来了。”
顾堇堇微笑颔首并不接话，何勉干脆忽略了她的寒暄，直接去接狗。
店员于是对顾堇堇说：“何勉这样的大帅哥没点本事一般人真还驾驭不了，你悄悄教我两招。”
顾堇堇便笑着摇头：“他这种的我也驾驭不了，所以分开了。”
店员呆滞地啊了一声，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两人好久没有一起出现，反应过来后急忙正色转换话题：“那个……狗狗的罐头口粮还有吗，要不要带一点？”
经她提醒，顾堇堇才想起自己这几天光顾着忙工作，倒是忘记了给狗备口粮，点头笑道：“都来一点好了，我还需要给它添一张睡垫，要大一点的。”
店员紧接着给顾堇堇做起了推荐，何勉则是把狗从洗澡的地方牵了过来。
这些天狗狗大多是在宠物店寄养，也就是何勉出去玩才偶尔带着。看到主人来接它，简直恨不得整只狗都赖在他怀里。
何勉在店里陪狗玩了一会儿，临走前又往它嘴里塞了根狗咬胶，指着顾堇堇挑的那堆宠物用品朝店员示意：“一起结账。”
顾堇堇刚想说不用，何勉便用话把她想说的堵了回去：“是买给狗的。”
何勉的意思明摆着是他买给狗的，只能由狗选择要或不要，她如果贸然开口推辞，这个出发点就很值得玩味。
顾堇堇只好撅嘴不语，看向何勉的视线多了几分幽幽。
何勉眉梢微扬，从兜里拿出手机，结账付款，动作一气呵成。
走出宠物店，街面上正是华灯初上，两个人的影子被头顶的灯牌照得纠缠在一起，又因为不断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的狗而轮廓尽乱。
顾堇堇拎着一大兜宠物用品，看着那团理不清的影子问何勉：“这狗是叫戆戆对吧，怎么会起这样的名字？”
“从小就戆头戆脑。”何勉说。
顾堇堇脑海里面却闪过一个画面，是她抱着一只系着蝴蝶结的小狗，献宝似的地递到何勉眼前，何勉眼里都是惊喜，并不接狗，而是把她整个圈到怀里。
“有没有很可爱？”
“戆头戆脑的。以后这家伙就叫戆戆，有没有感觉很亲切？”
“亲切你个头噢。”
她轻哼了一声，何勉于是轻笑起来，用手揉着她的头发。乌发在他的长指间变得微乱，映着他们朦胧笑脸的，是圣诞夜的温馨烛火。
“顾堇堇？”
何勉近在咫尺的声音让顾堇堇从回忆的碎片中抽离，垂眸一看，才发觉自己在失神中不知何时手指一松，宠物用品散落在地。
她匆匆弯身去捡，顾不得、又或者是不敢去看何勉探究的眼神。
何勉还以为她又要摔倒，温热有力的手掌稳稳地揽过她的肩，顾堇堇于是没能弯地下身，反倒是因为他的动作而重心不稳，整个人都依在他身前。
猝不及防地撞到何勉坚实的胸膛，顾堇堇着实怔了一下，明亮清澈的眼睛微微晃动。
何勉皱着眉要把她抱起：“又头晕了？”
“没有。”顾堇堇慢慢地指了下地上散落的物品，“我……捡东西。”
她很快因为这个暧昧的姿势红了脸，不自然地扬了下手臂，从他怀里挣脱。
意识到自己想岔，何勉噢了一声，松开她后也弯身去捡，两个人一言不发地收拾，很快就把那些物品重新装回了袋子里。
就连狗狗也忍不住凑了个热闹，晃动着身体把脑袋凑到袋子里，放下了嘴里的狗咬胶。
顾堇堇意外地笑了起来，揉着它毛茸茸的脑袋轻声夸着，颊边梨涡显露出来，泛红的脸被路灯映地明媚无方。
何勉其实本不想再跟她多跑一趟去拿包，毕竟拿到手也大约是被他扔掉的命运，此时看到她的笑靥，鬼使神差地改了主意。
“走了。”
“嗯。”
顾堇堇应着，从他手里拿过狗绳，带着狗狗一起坐进了后排，想着和它在路上再熟悉熟悉。
何勉看着空空的副驾，再看看后视镜里没心没肺逗狗的顾堇堇，下颌不自觉地紧绷，到了地方不由分说地就把一人一狗丢下，自己开车扬长而去，任顾堇堇怎么在身后挥手都没理会。
顾堇堇给他打电话，也被他挂断。她不知何勉又是在别扭什么，不由得无奈摇头，伸手抚了抚一旁的戆戆。
“把你送给这么不知所谓的主人是我有失考虑，跟我回家吧。”
“汪！”
它也不知究竟是真听懂还是假听懂，冲着她响亮地应了一声。
顾堇堇是真的喜欢这个旧朋友，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就这样在何勉离开的方向，和他渐行渐远。
来时还算轻便的小行李箱，走时塞得满满当当，周晓慧特地做了好几样小菜让她带去跟舍友分着吃。
和她们同租的那位女生明天就要搬走，顾堇堇也请她一道过来，三个人一起吃了顿丰盛的晚餐，饭后另外一位女生要收拾行李，顾堇堇就和庄晴雪一起出去逛街消食。
庄晴雪这顿吃得尤其满足，小肚子都有点凸显出来，逛街时一路不忘暗自收腹。她揉了揉自己肚皮，感叹说：“美食和美体不能兼得啊。”
顾堇堇也吃得有些多，附和着说：“美食我所欲也，美体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收腹假装没有吃多也。”
说完两个人都是乐不可支，挽着手臂沿着香樟葱郁的大道，一直漫步到附近的文化广场。
广场周围的一家艺术馆正在为下周举办的私人画展作预热。顾堇堇觉得那位画家的名字有些熟悉，思索片刻才想起是在哪里见过，于是问庄晴雪：“你认识江月影吗？”
庄晴雪当然认得江月影，她在一家传媒公司上班，对方甚至上过一档公司出品的网综。
“富家千金，海归才女，回国之后曝光率不要太高。”庄晴雪撇了撇嘴，“你失忆后又和她见过？”
顾堇堇摇头：“在何勉那里听过。他们好像关系很不错的样子。”
“青梅竹马来的，网上还有不少人以为他们有在一起，嗑CP嗑地昏了头。”庄晴雪说到这里就不由得为朋友抱不平，“明明你才是正主。”
顾堇堇只是旁听，就觉得江月影对于曾经的她是个莫大的危机，不过现在的她更多是无所谓，及时纠正庄晴雪道：“曾经是而已。”
庄晴雪啧啧道：“你也就是失忆了才能这么潇洒，之前可没少因为这个吃醋，还勒令何勉和她见面时必须戴着你织的围巾。”
顾堇堇没想到自己吃起醋来会是这样的，但她却很容易就能想到吃醋的结局：“何勉没有戴吧？”
“后来怎么收场的我也不晓得。”庄晴雪耸了耸肩，“大抵还是你先让步，谁让你喜欢何勉比较多。”
所以说，被偏爱的才会有恃无恐吧。
顾堇堇站在艺术馆外，眼睛被那张色彩瑰艳的巨幅海报反映出几分模糊不清的幻彩。
身边的熟悉的人都清楚她很喜欢何勉，但当她失去了这些记忆，恋人也很快离开了她的身边，只剩下夜风为她拂开鬓边的碎发，而丝毫感受不到恋人拥抱的温暖。
如果这就是真情实感喜欢过的结局，顾堇堇觉得，自己未必还有勇气再一次地如此付出自己的爱意。
她伸手理了理自己发辫的尾端，正想跟庄晴雪说慢慢走回去，却听到身后有人喊她。
“顾堇堇？”
顾堇堇循声回头，一位穿着浅紫色连衣裙的女生隔着几步冲她微笑颔首，发间和耳边点缀着的珍珠饰品，在霓虹下映着温润的光泽。但她精致的五官并没有被珍珠夺去光彩，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不凡。
顾堇堇心里已经有所猜测，而庄晴雪在耳边的低语很快证明了这一点。
是江月影。
“真的是你呢。”江月影笑道，“和朋友在附近逛街的吗？”
顾堇堇轻轻嗯了一声，还算平静地和她寒暄：“我想你应该是在这里筹备画展。”
“是呢，馆里也有专人负责对接，可还是亲力亲为更放心。”江月影说到这里，从包里取出一张邀请函递给顾堇堇，略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一直有在考虑该不该单独给你发邀请函，难得今天这么巧，还是亲手给你比较有诚意，希望你介时可以来参展。”
顾堇堇礼貌接过，却并没有立刻答应参展：“你已经邀请过何勉了吗？”
江月影点头。
顾堇堇便笑：“那么你再邀请我这个前女友的话，何勉恐怕会不自在。”
江月影漂亮的眼睛里掠过些许意外：“你们分开了吗？今天给何勉打电话的时候，他没有和我讲，只是让我自己看着办，所以我才……如果觉得不方便的话，可以不用勉强的。”
顾堇堇不置可否地笑笑，拉着庄晴雪和她道了别。
如果没有何勉的存在，江月影于她而言就是个陌生人，去不去参展其实都无所谓。但偏偏何勉在他们已经分手的前提下，却没有明确拒绝青梅竹马去邀请她这个前女友。何勉是出于什么心态这么做的呢？顾堇堇不大理解。
她也没费心思去理解，按部就班地搬家、处理自己的工作。
和何勉再次见面是在录制现场。
何勉穿了一身白色的赛车服，只有肩线和前襟辅以少许灰色线条装饰，衬得整个人尤其身形挺拔。乌发能看的出是有精心打理过，但又不会过分板正，带着稍许随性的弯垂弧度。
顾堇堇走近和他打招呼时，还察觉到他应该是换了种香氛，雄性荷尔蒙混入沉墨与矿石香里，陌生而隐秘。
或许是前些天频繁梦到何勉的缘故，此时的顾堇堇再看到何勉，才有了一种微妙的“前任感”。
他不再是一个只存在于道听途说中的恋人虚影，而是自己跟自己有过回忆的具象。
可这些复杂又微妙的心思，她无法同人言说，只好挂上微笑与他寒暄，就像上次李文哲做的那样。
“今天也拜托了。”
“应该的。”
何勉倒是意外地配合，拍摄于是进行地很顺利，所有测试项目都完成地很出色，看得林珊他们大跌眼镜，暗自给两人颁发了职场模范前任的头衔。
顾堇堇没有太多心思面对这样的调侃，结束后等着何勉去换回各自的礼物。
“我没有把包带过来，给其他人看到了再误会不太好，何况我也不方便把狗带上地铁，所以还是麻烦你跟我过去一趟吧。”顾堇堇说。
何勉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来，瞳仁自微挑的眼尾觑着她：“你开车？”
顾堇堇虽然有翻到自己的驾照，却完全忘记了开车这项技能：“我不会开啊。”
何勉便道：“都打算买新车了还不练车，这是准备再请个司机？”
顾堇堇轻轻摇头：“我可没有那样的财力。你要实在测试累了不想开，不然我叫个代驾吧。”
“我懒得等。”何勉朝着自己爱车的方向侧了侧头，“上车。”
何勉还是开着那辆日常用的银色轿跑，他新订的车还需要些时间才能到。
这款轿跑在不懂车的人看来，第一眼就只是辆豪华家用车，但实际上它的操控性能不输超跑，就连赛道上的表现也能跻身第一梯队，同时它又很好地兼顾了舒适的乘坐感，被誉为该品牌的一代神车。
顾堇堇坐在车里，感受着座椅的绝佳包裹性，才忽然后知后觉一件事，侧头看向何勉。
“你看到我发的朋友圈啦？”
“被迫看的。”
“这怎么还能被迫？”
“陆嘉泽硬塞给我看的。”
何勉边开车边随意回应两句，始终语气淡淡，就连提起陆嘉泽，也没特地帮顾堇堇去做注解。
顾堇堇倒是很快地对上了号：“陆嘉泽就是陆医生的弟弟吧？”
“嗯。”何勉不动声色地问，“怎么突然打算买车？一直觉得不划算，总不能是失忆后消费观也变了？”
“我现在也觉得一个人在翎市开不划算啊。”顾堇堇说，“想着给家里添置一辆的，我也好想给爸妈买辆豪车，可惜实力不够。不过等年底发了年终奖，也能帮他们多付一些升个档。”
她很自然地说着自己的消费计划，语气恬淡却不乏为家人付出的幸福感，完全没注意到何勉的薄唇几乎抿成直线。
何勉之前几乎是一年换一辆车，因为这辆轿跑顾堇堇说乘坐感最舒适，才长久地保留了下来。抛开何勉职业的特殊性质，购置车辆对于大部分人来讲都是一件人生大事，而顾堇堇在把这件人生大事提上日程的时候，丝毫没有把分手带来的影响纳入自己的动机。
……什么分手快乐PK赛，他居然会信陆嘉泽这个母胎单身的分析。
有没有他接送对她而言根本无关紧要，那他此刻和她叫的代驾司机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何勉长指拢紧，陷入沉默。而顾堇堇打开了话匣子之后，是很乐意在车程里和人闲聊几句的，再加上和何勉今天之间的气氛还算友好，她也就没有刻意压制自己。
“其实上次我觉得上次试驾的车子还可以，只是因为那个意外，试驾过程就有点不了了之。”顾堇堇说，“回头可以再试一次，也能多看几个款式。”
何勉并不想继续听下去，选择结束话题：“自己看着办，不用和我说。”
顾堇堇不由得莫名地扫了他一眼：“可是刚才不是你先主动问起的吗？不然我也不会和你讲这些。”
何勉语滞片刻，皱着眉把音乐声调高，重低音震地顾堇堇耳膜都感觉不适，但碍于是何勉在开车，也只能默默忍受了一路音效绝佳但音量震耳的车载音响。
车子开到宠物店停下，终于暂时结束了魔音贯耳，顾堇堇和何勉一道下了车。
宠物店的店员看到两人一起来接狗，很热络地和他们打了招呼：“好长时间没见你们一起来了。”
顾堇堇微笑颔首并不接话，何勉干脆忽略了她的寒暄，直接去接狗。
店员于是对顾堇堇说：“何勉这样的大帅哥没点本事一般人真还驾驭不了，你悄悄教我两招。”
顾堇堇便笑着摇头：“他这种的我也驾驭不了，所以分开了。”
店员呆滞地啊了一声，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两人好久没有一起出现，反应过来后急忙正色转换话题：“那个……狗狗的罐头口粮还有吗，要不要带一点？”
经她提醒，顾堇堇才想起自己这几天光顾着忙工作，倒是忘记了给狗备口粮，点头笑道：“都来一点好了，我还需要给它添一张睡垫，要大一点的。”
店员紧接着给顾堇堇做起了推荐，何勉则是把狗从洗澡的地方牵了过来。
这些天狗狗大多是在宠物店寄养，也就是何勉出去玩才偶尔带着。看到主人来接它，简直恨不得整只狗都赖在他怀里。
何勉在店里陪狗玩了一会儿，临走前又往它嘴里塞了根狗咬胶，指着顾堇堇挑的那堆宠物用品朝店员示意：“一起结账。”
顾堇堇刚想说不用，何勉便用话把她想说的堵了回去：“是买给狗的。”
何勉的意思明摆着是他买给狗的，只能由狗选择要或不要，她如果贸然开口推辞，这个出发点就很值得玩味。
顾堇堇只好撅嘴不语，看向何勉的视线多了几分幽幽。
何勉眉梢微扬，从兜里拿出手机，结账付款，动作一气呵成。
走出宠物店，街面上正是华灯初上，两个人的影子被头顶的灯牌照得纠缠在一起，又因为不断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的狗而轮廓尽乱。
顾堇堇拎着一大兜宠物用品，看着那团理不清的影子问何勉：“这狗是叫戆戆对吧，怎么会起这样的名字？”
“从小就戆头戆脑。”何勉说。
顾堇堇脑海里面却闪过一个画面，是她抱着一只系着蝴蝶结的小狗，献宝似的地递到何勉眼前，何勉眼里都是惊喜，并不接狗，而是把她整个圈到怀里。
“有没有很可爱？”
“戆头戆脑的。以后这家伙就叫戆戆，有没有感觉很亲切？”
“亲切你个头噢。”
她轻哼了一声，何勉于是轻笑起来，用手揉着她的头发。乌发在他的长指间变得微乱，映着他们朦胧笑脸的，是圣诞夜的温馨烛火。
“顾堇堇？”
何勉近在咫尺的声音让顾堇堇从回忆的碎片中抽离，垂眸一看，才发觉自己在失神中不知何时手指一松，宠物用品散落在地。
她匆匆弯身去捡，顾不得、又或者是不敢去看何勉探究的眼神。
何勉还以为她又要摔倒，温热有力的手掌稳稳地揽过她的肩，顾堇堇于是没能弯地下身，反倒是因为他的动作而重心不稳，整个人都依在他身前。
猝不及防地撞到何勉坚实的胸膛，顾堇堇着实怔了一下，明亮清澈的眼睛微微晃动。
何勉皱着眉要把她抱起：“又头晕了？”
“没有。”顾堇堇慢慢地指了下地上散落的物品，“我……捡东西。”
她很快因为这个暧昧的姿势红了脸，不自然地扬了下手臂，从他怀里挣脱。
意识到自己想岔，何勉噢了一声，松开她后也弯身去捡，两个人一言不发地收拾，很快就把那些物品重新装回了袋子里。
就连狗狗也忍不住凑了个热闹，晃动着身体把脑袋凑到袋子里，放下了嘴里的狗咬胶。
顾堇堇意外地笑了起来，揉着它毛茸茸的脑袋轻声夸着，颊边梨涡显露出来，泛红的脸被路灯映地明媚无方。
何勉其实本不想再跟她多跑一趟去拿包，毕竟拿到手也大约是被他扔掉的命运，此时看到她的笑靥，鬼使神差地改了主意。
“走了。”
“嗯。”
顾堇堇应着，从他手里拿过狗绳，带着狗狗一起坐进了后排，想着和它在路上再熟悉熟悉。
何勉看着空空的副驾，再看看后视镜里没心没肺逗狗的顾堇堇，下颌不自觉地紧绷，到了地方不由分说地就把一人一狗丢下，自己开车扬长而去，任顾堇堇怎么在身后挥手都没理会。
顾堇堇给他打电话，也被他挂断。她不知何勉又是在别扭什么，不由得无奈摇头，伸手抚了抚一旁的戆戆。
“把你送给这么不知所谓的主人是我有失考虑，跟我回家吧。”
“汪！”
它也不知究竟是真听懂还是假听懂，冲着她响亮地应了一声。
顾堇堇是真的喜欢这个旧朋友，笑着揉了揉它的脑袋，就这样在何勉离开的方向，和他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