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了大雾,但这并不会影响既定的比赛,何勉和史蒂芬依着时间去了赛道,除了他们两个,车队的人也都跟了去。史蒂芬也带了个女伴来,是个金发碧眼的女生。

    顾堇堇和同事早在赛道周围设置好了拍摄设备,无人机也已经悬在头顶,为他们提供俯瞰视角。

    开赛前,何勉把那只福袋递给顾堇堇,一脸期待地看着她。顾堇堇抿了抿唇,还是没有推辞,像以前一样,把那只福袋又重新亲手放进了他的赛车服内袋:“祝你好运。”

    何勉笑着抚了抚心口:“会的。”

    何勉和史蒂芬各自坐进了驾驶位,彼此对峙地望了一眼,虽然没像电影里那样赛前放狠话,但男人之间的神经战就已经是火花四溅。两种迥异的发动机声浪也似在彼此交锋,穿破清晨的白雾,冲击十足地鼓动着耳膜。

    史蒂芬带过来的女伴穿着件长款的羽绒服,里面套着的却是漆皮的紧身抹胸和超短裙,在两辆赛车准备好后,女生脱掉外套,身姿妖娆地拿着发令旗站在了赛车中间,显然并不是第一次参与这种比赛了。

    “3,2,1,ready——go!”

    随着发令旗挥动而下,比赛正式开始。何勉的赛车是蓝紫色猎装,史蒂芬的则是红黄主色,因为上了雾的缘故,史蒂芬的车子要更明显一些,是以比赛刚开始的前几秒,都很难准确捕捉到何勉赛车的准确位置。

    顾堇堇还是通过无人机反馈的画面,才准确地看到从起点出发以后,何勉其实是领先的,不过史蒂芬始终咬得很紧,看起来就像一条甩不掉的尾巴。

    “史蒂芬这是想在后面给何勉施压。”沈觉明这个内行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土路很吃路感,再加上今天上了雾,视野受限,领先并不一定是好事。”

    “但也不是没有优势的吧。”顾堇堇想了想说,“头文字D里面有一战不也是雾中赛么,拓海就在前面跑得很流畅,像是光翼展开一样地丝滑。”

    沈觉明笑了笑:“你还知道这个情节?这一战蛮靠后的了。”

    顾堇堇也笑:“蹭何勉的漫画书看的。”

    两人正说着,忽然赛道上传来一声闷响,定睛一看,原来是两辆赛车在入弯时发生了碰撞。紧接着又响起了一声巨响,是比起之前更加激烈的车身对抗!

    沈觉明顿时神色严肃起来,而顾堇堇这时候才后知后觉何勉怎么会让她离远一些,原来他早就料到了今天的比赛不会那么平和。可他既然知道,干嘛又非要答应史蒂芬的比赛邀请呢?

    顾堇堇皱了皱眉,勉强按捺住心绪继续观赛。

    只见何勉握紧了方向盘,一改之前的行驶姿态,不甘示弱地反攻了回去。白雾里两辆赛车飞驰着穿梭,时不时地会有摩擦刮蹭,在经过一个角度较大的弯道,两辆车在漂移过程中全程都是侧边贴侧边地甩尾而过,车身溅起了丝丝火星,在薄雾中分外明显。

    这种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飙车戏码实实在在地站展现在了眼前,给人的视觉冲击力极其震撼。在最后一波对抗中,不止是正在赛车的两个人,甚至围观者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已经是到了最后关头,史蒂芬不在留手,以一种孤注一掷的姿态朝何勉逼近,企图用最暴力的方式把他挤出赛道,而何勉看准了他的行进路线,拉下手刹,方向盘转满,用车身侧面硬抗住了对方的一击。

    伴随着一声尖啸,蓝紫色的赛车一个猛甩,以一个极其刁钻的姿势倒着越过了终点线,是何勉赢下了这场比赛!

    史蒂芬没想到他居然会借力使力地把车甩出去,气得直用拳头砸方向盘,而何勉则是用脚踹开了已经破破烂烂的车门,从驾驶位走了出来。

    “履约吧。”何勉倚在车前,俯身对史蒂芬说。

    史蒂芬气恼归气恼,但也不会在这种比赛上耍无赖:“手套我没有带到中国,过些天我会邮寄过来。”

    何勉颔首,单手反扣着头盔下端把护具解了下来,唇边的笑意张扬地过分。

    一切尘埃落定,顾堇堇看着何勉修长的身影,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甚至有那么点生气,气他自己把自己主动地置于险境。

    她看着何勉笑着朝自己走过来,也没有理他,伸手把他往一边拨了拨,拿起对讲机对自己的同事说:“开工了。”

    何勉见她连一个眼神也不愿给自己,便知道她在生自己的气,乖觉地坐在一旁看她指挥全场。

    顾堇堇今天要录制的内容是两款热门车型的性能对抗,把那两辆伤痕累累的赛车拖下赛道以后,他们又在路基上布置了各种障碍,然后把测试车交由专业的特技车手来开。

    录制正式开始的时候,能见度已经比刚才好了很多,尘土飞扬里,两辆车子穿过重重路障,颇有那么点道具赛的即视感。

    只是在经历过刚才的比赛之后,顾堇堇总觉得拍摄出来的效果没有想象地好,她一时没有头绪,便四处收集着意见,看看还有什么可做。

    眼看着她连史蒂芬那里都去问了,却还是不到自己跟前,何勉按捺不住地主动跳到了她跟前。

    “干什么?”顾堇堇鼓着脸颊瞪他。

    “给你出谋划策啊。”何勉指了指手里的水,“要是觉得这样还不够,不如给他们再上点难度,往车里放杯水,看哪辆最后剩的多。”

    “那太老套了。”顾堇堇表示不予采纳。

    “那就加点有颜色的水。”何勉说,“洒得越多车里越花,效果不是看起来很直观么。”

    顾堇堇正想说这主意也没有好太多,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改良版,让车子后排也坐上人,拿着水枪彼此对攻,里面调上染色的水,花花绿绿的,肯定很有效果。

    拿定了主意,顾堇堇便用对讲机告诉其他人先拍其他内容,然后朝何勉挥了挥手:“跟我去跑个腿。”

    何勉当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好。”

    一直到两个人都坐上车,顾堇堇才幽幽瞥了眼何勉:“你知不知道那么飙车很危险?”

    “知道,所以不是加着万分小心地在开么。”何勉捏了捏她微微鼓起的脸颊,“但是不比这一场,怎么能叫那小老外心服口服?如果连这种场面都应付不了,我还怎么去世界赛场大展身手?我有分寸,别不高兴了。”

    “我当然不高兴了。”顾堇堇拍掉了他的手,哼了一声说,“本来还以为能拍一场精彩的对战,结果是反面教材,根本就不能拿出去用,不然会教坏小朋友的。”

    “你就为这个不高兴?”何勉眼睛微眯,“就没有担心点……别的?”

    “没有。”顾堇堇说。

    尽管知道她是有那么点口是心非,但听到她直白地否定,何勉还是有点郁闷。

    一路无话地去附近的超市买了可水洗的彩色颜料和玩具水枪,临走前,顾堇堇又突然想起来现在天很冷,衣服弄得太湿总归不好,就打算转回去再买几件透明雨披,于是对何勉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了,我快速一买就回来。”

    “还是我去买吧。”何勉说,“省得你等会又找不到车。”

    顾堇堇瘪了瘪嘴:“我也没路痴到那个地步吧。”

    “是没有。”何勉顿了顿,在心里补充,他只是不想让她在这种时候再单独离开而已。

    自听到那句“没有”之后,就一直隐隐围绕着他的那股默然,还是拢上了眉间。

    顾堇堇抿了抿唇,心里知道何勉其实刚才已经在和她解释,她知道不该再这样让他默然下去,所以决定稍稍地缓和一下气氛。

    “不然……”

    “还是一起去吧。”

    几乎是在她开口的同时,何勉握住了她的手。

    两个人都是愣了一下,随后默契地笑了起来。些许的小别扭,在牵手的时候轻易地化解了开,只剩下十指紧扣,和发自内心的亲密。

    回到超市,顾堇堇买了雨衣,何勉又买了奶茶和点心一并带到现场,短暂地吃过东西,休整一番重新开始录制的时候,已经成年的一群人借着水枪都开始放飞自我,你来我往地玩得好不热闹,纯真的欢声笑语,无疑是最好的镜头语言。

    顾堇堇第二天还要在当地做一些街拍内容,何勉就和车队的同事一起先回了翎市。

    因为这次比赛他拿下了总冠军,赛事积分已经足够申请国际拉力赛的专业资格证,回去之后何勉就提交了个人资料,只等着审核通过就可以拿照去参加国际赛事了。

    比起年轻时的设想,是小小地绕了个弯,但收获却远超过自己的预料。事业稳步地前行,还在途中遇到了理解自己、支持自己的恋人。

    年少时远大的梦想,正在一步一步地实现,而眼前的愿望,来得无比简单,但只是想象,就会觉得温馨。

    顾堇堇踏上归途的时候,收到了何勉的新消息。

    何勉:[一起过圣诞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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