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兰与妖月走得很安详。

    嗯。

    其实过程并不真的是那么安详。

    不管怎么说,也能算得上是壮志未酬、中道崩殂、死不瞑目……

    她们拼尽全力反抗了。

    但是没卵用。

    苍兰与妖月的友情组合技终究没有胜过反派BOSS任以道。

    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爱与正义不能当饭吃,不管在哪里都不比上过硬的拳头好使。

    虽然她们两个现在在物理层面上还活的好好的,但从精神层面散发出来的死寂情绪来看,已经跟两个死妖没什么区别了。

    不要管我们了,就让我们死吧。

    但这非我之罪!

    不是我们不强,是这个BOSS实在不讲武德。

    有了二阶段还不算完……

    他甚至还能进入三阶段!

    任以道在被月华强化之后,通过其他手段还能再度增强个好几次。

    她们再一次败在了这个家伙的手中。

    而这一次,她们已经不知道自己会迎来怎么样的悲惨命运了。

    但不管怎么样,妖月是彻底不想再反抗了。

    反正这家伙看来也不打算对我们做什么,闻不到谎言的味道,还算是可以相信。

    而且她们两个确实已经没力量了,底牌都掀开了也没打过,输了个彻彻底底。

    算了,就这样吧。

    累了。

    毁灭吧。

    脱力的妖月懒散地趴在此刻像是一条死狗一样瘫在地面的巨狼背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但没等妖月的眼皮合上,她下一刻就被恼人的声音叫了起来:

    “二位,你们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现在还不能休息哦。”

    “……啊?”

    妖月强撑着睁开了眼睛,幽幽地看着笑眯着眼睛站在她们身边的男人,嘟囔道:

    “还有什么事?”

    她颇为嫌弃地撇撇嘴,嘴里嘀咕着:

    “要杀要剐随你便,你要搞去搞苍兰兰,不要再打扰我了,困了……”

    苍兰:?

    在吗?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妖月没感受到杀意,只觉得这家伙又有了什么鬼点子。

    任以道看着快要进入梦乡的妖月,无奈摇头。

    这家伙什么情况?

    刚才不还是气势汹汹,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吗?

    怎么一旦确定赢不了就当场变成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惫懒模样?

    “而且,这种既视感是什么?我为什么有种在面对荆月沁的迷之熟悉感……”

    所以,就连这幅摆烂的姿态,也是从师尊大人那里学来的吗?

    “师姐大人,你还真是师尊她老人家最忠诚的信徒啊!”

    这是什么狂热的偶像崇拜啊?

    任以道将脑中的杂念抛到脑后,抬手揪了揪妖月的脸颊,叹道:

    “你们真的打算就这么老实地等着那位丧子的老父亲找上门来?”

    我还算是有挑战性的BOSS,那一位……可是纯纯的不可抗力剧情杀啊。

    “你们还等什么呢?走啊!”

    家人们,该提桶跑路了啊!

    而被揪起脸颊妖月不忿地呲起白牙,含胡不清地嚷道:

    “别废花!泥快撒开偶的粘……”

    ……

    ……

    大海虽然养育了众多的生命,堪称众生的起源之地,但却从不是什么只知道温言细语的慈祥母亲。

    它是无私的创造者,亦是无情的毁灭者。

    汹涌无情的它也会吞噬无尽的生命。

    巨浪滔天,席卷众生。

    而此刻的东海……变天了。

    横跨数十里的巨大雷暴云团汇聚,在原本还算平静地海面上掀起了令人窒息的狂风暴雨。

    且那雷暴雨团并不在一处停留,而是以惊人的速度向着一个方向奔袭而去。

    在阵阵的雷鸣电闪之中,能够窥见其中隐藏的一个巨大的身躯,以及一双蕴藏着滔天怒意的眼眸。

    龙王出行,必有云从,必有雨助。

    这是东海老龙王敖准这近千年来第一次出行,声势极为浩大。

    作为四海龙王中最为年长,也是唯一一个的上一辈老龙王,敖准已经很久没有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凶威了。

    上一次这样出行,可能还是一千年前。

    敖准老了。

    真的很老了。

    他没有赶上那场令妖族彻底走向衰败的大战,但也差不多完整地见证了妖族这三千年来的兴亡盛衰。

    整整三千年。

    这个时间太漫长了。

    漫长到足够让从一个心怀热血,一心想要为了妖族复兴而驻守一方的镇东海大将军,到最后变成敢不再听从什么妖皇命令的东海老龙王。

    敖准的这一生不可谓不精彩。

    曾经对妖皇最为忠诚的战士,但最后却变成了裂土封王的豪强。

    敖准犹豫过,但他不后悔。

    直到现在,敖准依旧认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没错。

    靠着如今的那个“妖皇”和她手下的那一堆废物,是不可能救得了妖族的,只有自己才是妖族真正的希望。

    为了这个目标,他为之奋斗了一生!

    敖准本以为这就是他的结局,但却没想到临到最后竟然还有新的变故。

    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他不得不拖着已经快要半废的残躯从龙宫走出。

    用自己的行动来向着东海,向着四海,向着世人展示他的愤怒。

    他的子嗣死了。

    那个最听话最孝顺,也最像自己的孩子,被人残忍地杀害了。

    不但杀了,他的尸体还被人抽筋扒皮,取走了所有有用的材料。

    这还不算完,那贼人带不走的骨肉直接烧成了灰,洒在了大海之中。

    挫骨扬灰加施法诵经,别说残魂了,连个骨头渣子都找不到。

    敖准为之震怒。

    “我的坛儿!”

    “我唯一的希望!!!”

    悲恨欲狂!

    “大胆贼人!竟敢毁我血肉身坛!!!”

    “胆敢坏我希望!”

    “我誓杀你!!!”

    死了一个子嗣,敖准确实是会发狂暴怒。

    但丧子之痛还远远不会让一个无情的问道大妖暴怒失态。

    真正让敖准心态炸裂的,是这第八子敖坛对他来说的真实价值。

    那是他儿子?

    不!

    那是他再活一世的希望!!!

    升仙路已断,长生不可见!

    不论你多么天骄绝代,最后的下场也不过是一个个困在了问道,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在死亡这个众生平等的压力面前,濒临大限的问道们不是已经疯魔,就是在疯魔的路上。

    作为一个寿元不足十年的老龙,敖准早就已经疯了很彻底了。() ()

    敖准虽然活了很久很久,但他还不想死,他想要再活一世!

    在失败了无数次之后,敖准终于找到了最适合他的方法……借用自己子嗣的身体。

    为此,他从几百年就开始培养,终于才在一百五十年前生下了最完美的载体。

    敖准为了让这个血肉身坛能够适应他的神魂,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血。

    他派出手下精心呵护着,就为了等到最后夺舍……

    就差一点啊!

    就差!!!

    一点!!!

    事到如今,再培养一个新的也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

    一切都完了。

    自己所有的准备都付之东流了。

    他要死了。

    在想清楚这一点之后,敖准彻底疯了。

    既然如此,那大家也都别想好过了。

    他也不怕这次出行会暴露自身虚弱,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敖准现在就是一条见谁咬谁的疯狗,在为自己的消逝而狂吠不停。

    但也不是一点方向都没有的没头乱窜。

    敖准在向着西方奔去,那里是东荒神州。

    没错,他要杀上东荒!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就算找不到杀人真凶,敖准也不担心没人报复。

    人族!

    人族!!

    人族!!!

    “人族!你们欺人太甚!”

    “既然你们不给老夫活路,那就别怪我了!”

    虽然那贼人下手极其狠辣,行事严谨,几乎没有留下证据。

    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敖准凭借着惊人的法力和境界,还是让他在找到了一些残留的线索。

    敖准知晓了那个毁他大计的人族之名!

    “逃?我倒要看看你能逃到何处!!?”

    “我要你众叛亲离!”

    “我要让你在世间再无容身之处!”

    轰隆隆――

    风急雨骤!

    雷鸣阵阵!

    “我必杀你!!!”

    “吼!!!”

    敖准的咆哮响彻东海,震死了不知多少海兽。

    雷暴云团携带者数十米高的巨浪,轰向了海岸。

    这一日,不知道有多少人听到了敖准的嘶吼:

    “杀吾子敖坛者……”

    “东荒胡万万!”

    “我必杀你!!!”

    也是从这一天起,胡万万的大名开始在四海开始流传……

    这可是一位敢在龙王爷头上动土的人族凶人!

    ……

    ……

    “所以,看明白了吗?”

    目送水镜中雷暴云团奔涌而去,任以道转过头,得意地对妖月说道:

    “这才是幻境的正确用法。”

    你去找胡万万吧。

    加油,那个死了龙子的大哥哥!

    你一定可以的!

    保准你一找一个不吱声。

    在带着妖月与苍兰离开之前,任以道留下了一些小小的手段。

    他留下了一段影像,以及一个含糊不清的名字

    妖月不解,皱着眉问道:

    “可是你就留名字就可以了,为什么非要留下你自己的样子。”

    任以道摇摇手指,高深道: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九真一假才是最能骗过人的。”

    当然了,这只是用来敷衍的借口。

    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任以道的面容早就暴露了,现在想封口也已经晚了……

    想起这事,任以道就有些无语。

    “早知道就不留那个海长虫一命了,现在想找也不好找了……嘛,小事儿,算了。”

    此外,任以道这么做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他可不想完全将风头交给别人。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真相总有大白的时候。

    任以道很期待有人发现他真身的那一天到来。

    “而且,那些家伙应该一下子就能猜到真相吧?”

    胡万万的生死,任以道不清楚,但想来姜明智他们不会让他好过。

    已死的概率超过九成,剩下一成应该也是被姜明智囚禁在什么地方里折磨。

    这其实是在隐晦地向他们传递自己活得好好的消息。

    任以道还指望姜明智和楚海仁多关照关照自己的小徒弟呢。

    “以及最重要的一点,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幻境是为了分担风险的,永远不要让自己承担风险。”

    你都用用上幻境了,那干脆就让自己离得远远的不好吗?

    就像现在,任以道此刻已经坐着龟衍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出现在敖准边上。

    他甚至都没有直接目视那团雷暴,而是借用了好几层水镜法术,经过多次折射之后观察着,生怕暴露自己的目标。

    最后也证明他的谨慎是有用的,敖准在方圆千里搜索了整整三个时辰,直到天色大亮之后才离去。

    在跟妖月显摆了半天后,任以道对自己的战绩十分满意,满意地点点头,挥散了面前的水镜。

    他拍了拍龟壳,示意龟衍可以继续按照原定计划启程了。

    “我说……姓任的,你现在准备要带我们去哪?”

    “那个家伙往岸上跑了,你现在去可就跟他撞上了哦。”

    妖月已经认命了,像是个软体动物一样躺在宽大的龟背上。

    她的身体还没恢复过来,语气虽然不客气,但声音听上去有气无力的,软绵绵的。

    非但没有多少攻击性,反倒听着像是在娇嗔一般。

    只可惜苍兰不爱说话,没让任以道趁机听到她此刻甜妹的嗓音。

    “哦?”

    “我之前没跟你们说吗?”

    任以道闻言回过头,笑眯眯地看着并排躺在龟壳上晒着太阳的两只妖女,笑道:

    “我们正要去妖皇城啊。”

    “哦,妖皇城啊,那里我也没去……嗯?等等!你说什么?”

    ???

    不光妖月愣住了,原本一直装死的苍兰也睁开了眼睛。

    意识过来听到什么的两只妖女都懵了。

    啊?

    等等,你刚才说……你要去哪?

    “我说过的吧?‘你们什么时候去哪?由我来做决定。’,你们不记得了?”

    在跟妖月她们立下赌约的时候,任以道可没说死自己一定要做什么。

    狐狐是自由的。

    而且自由的超乎你们的想象!

    没错。

    狐狐我……现在决定去妖皇城逛一圈喽。

    “对了,还有一件事。”

    任以道挠挠头,眨眼道:

    “妖皇城该怎么走啊?”

    “有点迷路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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