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卡力没有半点慌张,平静地说:“即便是个邪恶的神祇,也有权利安排凡人的命运。我们的命运都是神祇安排出来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愚蠢又盲目地接受命运!”希林争辩道,“撒耶坦,他从一开始就在,他撩开帘子请我们进来,你肯定没有注意到吧!巫祝把卡牌展示给我们的时候,他就指着这张牌给我看。这些都是他的把戏啊!”

    “这就叫做命运。”扎卡力温柔地拉着希林的手说:“迦兰德,你不要害怕命运。命运是无法逃避的。”

    “而且,”扎卡力又说,“这张卡牌并非意味着不详,相反,这是一个不错的征兆。胜利的征兆。”

    希林不明白。

    “京观是敌人的头颅堆砌而成。它也可以预言战争的胜利和敌人的死亡。卡牌本身并没有任何指向,真相揭晓前没有任何定论。”扎卡力解释说。

    “我从认识你第一天开始,就知道我会一直做你的兄弟。这一点请你记住,我绝不会因为你的任何变化改变这个想法。卡牌仅仅是揭示了命运的道路上的一种标记,除非真的走到那一天,否则永远不会明白其中含义。”

    “万一我把你引向了死亡呢?”希林感觉自己说出的话都是冷的,因为自己身体里是冷的。

    “没有关系。那也是我的命运。”扎卡力说,“而且,请把这些话转达给你的朋友们。”

    希林心有余悸地复述了部分扎卡力的话语。

    克莱蒙德点头道:“画着死亡的卡牌,并不见得代表死亡本身,这一点与北方的塔罗牌也有些类似。占卜这种事情,通常也不会给人什么明确的解释,无非就是从一种疑问变成了另一种疑问,徒增烦恼。说到底,都是骗人的玩意。”

    他说话的时候,撒耶坦就在他身边,摸着他的秃脑袋笑嘻嘻地说:“蒙特你真是可爱呢!”这时候,克莱蒙德就会觉得自己头上很痒,忍不住去挠。

    “有的人啊,曾经遇到过一个真心相待的恋人,却因为自己的自卑和恐惧,伤害了对方。每当回想起来,还会振振有词。”撒耶坦抚摸着恋人的卡牌,忧伤地说。

    希林轻声冷笑:“你还想当爱神不成?”

    撒耶坦悄悄拿起恋人的卡牌,趁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塞进骑士长克莱蒙德的怀里。只有希林自己看到了。

    而关于京观的启示,巫祝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告诉希林。他的鹿首无法言语,便提着匕首招呼希林过来。

    “你做什么?”

    巫祝伸出了自己的手腕。

    “什么,他竟然也知道希林的情况?”卡拉西斯惊呼一声。在座的人,除了扎卡力以外,都已经了解了希林“吸血鬼”的这一重身份。如此举动,就是献上自己鲜血的含义么!

    “扎卡力,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要向你坦白……”希林还迟疑着不敢上前。“我已经不能娶阿赞为妻了。我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此话怎讲!”

    “那一日被俘之后,我又经历了许多事情。曾经有一次濒临死亡,在生死之间徘徊的时候,恶魔挽救了我的生命。”希林一边说,一边又看向撒耶坦。“他挽回了我一部分的生命,胆怯懦弱、贪生怕死的那部分。而另一部分我,永远地死亡了。”() ()

    “现在的我,是空虚的躯壳。必须不断喝下新鲜的血液,才能维持下去。你一定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怪物吧?”

    扎卡力歪着头观察着,他仍旧非常稳重,波澜不惊的样子。按照扎卡力对于蛮族神祇的理解,希林的行为,就相当于巫祝将自己的一部分献祭给神祇。因此他没觉得特别排斥。

    巫祝划开了自己的手臂,紫红色的血液泉涌一般。希林不太信任这样的血。他心里在想着:“恶魔不是警告过,不可以喝动物的血么!巫祝的身体有一半是动物,这样没关系吗?”

    “没关系的。”撒耶坦在一旁抓着巫祝的手腕,另一只手握着他拿刀的手,整个过程,好像完全是撒耶坦在操控一般。

    “巫祝常年受到人类的供奉,身体内积赞了许多能量,是很可口的食饵。你来喝吧。”

    希林张开嘴,但还是想着:“这一切果然全都是撒耶坦搞的鬼吧!”

    “巫祝的存在类似于代理人。先代的巫祝中,有人参悟了往生之径契约的秘术,不断传给下一代,才有了这么多半人的怪物。”恶魔轻蔑地叙述。

    “而且他们看不到自己的恶魔,无非是在盲目地献祭自己。这样愚蠢的半人,多杀一些也无妨。”

    希林素来不相信恶魔的任何言词。今天的这番话却引起了他的共鸣。想到从前巫祝拒绝接受自己的献祭,他仍然会生气。果然巫祝不是神祇的代理人。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喝干巫祝的血。

    巫祝的鹿首自鸣得意,他感受得到恶魔的摆布,还当作是神祇的指点,心甘情愿放自己的血。而一腔涌进喉咙的热血,似乎夹杂着无数虔诚的善男信女的祈愿,细碎的低语惹得少年头疼。

    鹿首、鹿身的巫祝,血量也是常人的几倍。无论怎么大口吞咽也没见着底。不知怎的,希林竟然意识变得模糊起来。他似乎又进入了一场噩梦里。

    这一次,身体四周的风变得凛冽刺骨。身躯保持跪坐的姿态,开始觉得僵硬。而手臂,被紧紧地反绑,已经感到麻木。

    他睁开眼,果然熟悉的景物全都消失。这一次,似乎是入冬后的荒原。寒冷的枯草地上,只有坚硬的茬子。

    唰——

    一道血光劈开视线。

    眼前的一幕,惊得希林目瞪口呆。

    “京观……”

    他倒吸一口冷气,浑身颤抖。这样的一场噩梦,几时才能惊醒?必须要按照恶魔的剧本,全部回忆走完才可以吗!

    希林想逃,身后却有两名壮汉挟持,动也不能动。而那些人强迫他观看的,是一场血腥的屠宰。眼前无数无辜的人命丧屠刀,淌着献血的头颅汇聚到一块,堆积而成一座四面的金字塔。

    还陆续有更多的牺牲品献祭,提着刀狂笑的,竟然是从前部族里的大首领和大将军。

    希林分明看到屠刀下,有一苍白僵硬的少女。那曾经清高傲世的容颜,还依稀在目。

    “塞布林娜……”

    他轻声呼唤着。此时,对方已经无法再应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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