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走到希林身后,双手揽着他的胸口,面颊贴近少年的额头。希林倒吸一口冷气,感觉得到一股绵长的悲凉。恶魔每次在人间释放结界,都需要代理人作为媒介。一分钟不到的光景,只觉得眼前暗下来,太阳光没有了。

    大帐外面,轰隆隆的雷声不断传来。

    “怎么,下雨了?不对啊,大冬天怎么会有雷阵雨……”

    贼人对奇异的自然现象也心怀敬畏,大家都停下了眼前的推搡。一名仆人拉开门帘,外面真的漆黑了。看天上,刮起一阵旋风。一片片白云汇聚起来,成了乌云旋转着压下来。狂风大作,卷着杂草往帐篷里面吹,直逼得人睁不开眼睛。还有大量乌鸦穿梭在云间。

    市场里的牛羊群发出阵阵骚动,正在交易的农民也都惊做一团。

    远处的景物都被尘埃遮蔽,天色越发昏暗,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与黑夜没什么区别了。莫非是来了风暴?有的人知道风暴来时要怎么做,命令牛羊全都趴在地上,人躲避在牛羊身后。市场所处的位置植被茂密,从未见着过风暴,真是奇怪。

    仆人放下门帘。麻子脸的居所比较坚固,应该没什么大碍。天气突变,扫了他的兴致。他把脸拉下来,环顾帐内的奴隶,想着怎么拿这些人撒气。只有希林昂首怒视,麻子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们几个抓住他,今天我要狠狠揍他一顿!哼!”

    麻子脸扭头走回宝座。也不知什么东西绊到,害他摔了一跤。

    “嘛的,谁啊!”好在帐里铺的都是地毯,他爬起身又想发火,转过身大喊。这时麻子脸觉得哪里不对劲,脚踝似乎被谁抓着。他定睛一看,我的妈呀,怎么是一只青紫色的手!

    这手上还带着游牧民族的饰品。是上一次战役阵亡的敌人。希林自己见了也一阵五味杂陈。恶魔每一次都会回收利用,反复提醒少年那些想要假装忘记的事由。

    “这什么玩意啊!”麻子脸吓得发慌,用力蹬踹。手抓得还挺紧,他爬向远处,竟然这只手还跟着拉长,拽出一整个手臂来。

    大帐里的奴仆们吓坏了,慌乱地逃窜。他们顾不得外面狂风大作,趁机逃出去,消失在浑浊的空气里。

    尖下巴的副手比较镇静,用随身的砍刀斩断手臂,救下麻子脸。

    “怎么回事?有人恶作剧吗?”麻子脸惊魂未定,看到正常人都跑了,就是希林冷漠地站在金币池旁边,肯定是他有问题。“你干的?”他点指着问。

    希林踢翻不远处照明的蜡烛,一小撮火苗落在地毯上。

    “万事通,出来帮忙——!”希林对着火堆大喊。

    两个贼人不明白这是什么用意,只是本能地远离金币池。更多的手从金币池伸出来。地毯上的红色火苗转为蓝色,继而燃成一圈,其中有人影晃动。

    “你快一点,我等着呢!”希林催促道。他迫不及待想要收拾两个贼人了。万事通每次出场却要耽误很多功夫。一刻钟的功夫,万事通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才从火圈里走出来。他才曾是个凶狠的人,在往生界待得久了,脸上那股狠劲不减,还增添了几分孓然尘世的冷漠。() ()

    再怎么凶恶的麻子脸和尖下巴,在他面前无非都是咬人的恶犬而已,不值一提。

    “巫术!这是巫术!”尖下巴的贼眼珠滴溜溜转,他指着希林说:“这小修士怕是假的,巫师才是真的。头儿,继续观望下去,不晓得他还搞什么鬼出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些逃走!”

    “嗯。”麻子脸也怕了。希林挡着门口,他们都不敢靠近。尖下巴挥刀斩开大帐一角,二人连滚带爬钻出去,消失在外面的狂风中。

    “我的剑呢?”希林正要责问,才想起来,剑送去定做剑鞘,应该还在老师傅手上。

    “去拿我的剑。速去速回。”希林再次下令。

    万事通可以循着希林的气息寻找任何他碰触过的物品,越是常用的物品,气息越强烈。可恨的是他动作真慢,又要等着他慢悠悠沉下去,一刻钟的功夫才完全离开。

    “回来的时候顺便把我的马也牵来。”希林翻着白眼说。

    昔日那匹战马踏入往生界,瞬间就丧失了生命。马应该也能像万事通这样随意召唤吧。希林也是抱着试试的态度。等呀等又是一刻钟。少年的耐心消磨到极限,才看着万事通回来。血奴很识相,先把宝剑递出来。

    老师傅制作的剑鞘沉稳大器,不饰俗粉,当然,也可能是时间太短他还没来得及雕花。要是一直不取回来的话,没准他能雕到密集恐惧症的程度。

    这时候金币池下面什么物件在涌动。希林后退一步让开,只见金币如同流沙一样滑落,一匹纯黑色骏马鱼跃而出。骏马跳到希林面前,它已经不再是生命的形态,皮肤像是蒙在骨骼筋肉上的罩子,肚肠全都没了,眼眶里面也是空的,一团青紫色火焰在躯壳内窜动,控制着骏马的行动。

    这马还挺欢实的,不停摩擦铁蹄,催促希林上来。少年翻身上马,又俯身拔出白刃阔剑,策马冲出帐外。

    本以为骏马会帅气地踢翻帐篷,实际情况比预想的差了一点,横在门帘上的木梁落下来,沉重的布面糊了希林一脸,费了好些时辰才脱身。背后的万事通也被埋在帐篷下面,跟着希林这样任性的小主人,真是辛苦他了。

    外面的狂风肆虐,吹得睁不开眼。乌云覆盖了整个露天市场,碗口倒扣一样压下来。极远处的天空下只有漆黑的幕墙。

    市场上的人和牲口蛰伏着躲避,木栅栏围起的大营起先乱做一团,有人趁乱出逃。但随着天气变得恶劣,外面一部分人反倒跑进来躲避。狂风吹得一些矮小的帐篷倒塌。

    希林看到帐篷有人影窜动,样子有点像是麻子脸。

    “可别让他跑了。”希林拎起缰绳,“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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