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大家终于踏上舒适的旅程,充分休息后登上贵宾船,有专人沿着古早的运河一路向西前往帝国。处于内陆的德里纳海,海平线常年低于外界大海,内海的水通过运河源源不断涌向德里纳海。幸好这段时间有向西的季风。大船顺丰逆水,前往帝国。

    这一次的船比之前略小一点。船上的设施却要豪华得多。两层船舱都是独立舱室,弗拉维独自一人享有特级船舱,随行人员两人一间船舱,每间都有小窗。而且,每天都有固定的两个时间段可以出来溜达,和船舱里的其他旅客聊天。这段时间甲板上还供应茶点,有专门的仆人端着。

    因为这是属于立特城领主的专属航船,别的旅客也非富即贵。搭上他们的顺风船,真是幸运极了。

    这天到了上午,甲板上传来铃声,旅客们有说有笑地出来观光。他们虽然并不熟识,但彼此之间非常客气,嗯,就是有钱人喜欢讲究的那种、绅士风度。

    希林也走出舱室,跟在人群后面等着上去。古温克长得太丑,不愿意出来。他有自知之明,怕吓着那些阔太小姐们。罗尔也独自出来。他与纳特一间舱室,但是肥肥在专心撰写自己的论文。距离到达帝国的时日越来越近,肥肥必须要准备申请入学的材料了。乘船是专心写字的绝佳时机。

    罗尔住在对面,他那边向阳的,更加舒适一点。二人出来打了个照面,刚好人群都聚集在出口,二人就在队伍两侧等着。绅士风度嘛,罗尔教的,骑士要等礼让他人。现在他不是骑士,但也要用骑士的标准要求自己。希林就有样学样一起等着。

    这里的富贵人家,比起埃塞斯,真是阔气多了。男男女女都穿得鲜艳夺目。绫罗绸缎披挂全身,里里外外都绣得花啊叶啊的,好像要来唱戏一样。一群人说说笑笑地上去,还有一对姐妹落在队尾。

    这些贵妇,穿得也是招摇。脸上抹的红艳娇羞,身上穿得山青水绿。长长的发辫卷着金丝,头上戴着帝国的金币做装饰。袒胸长裙丝毫不避讳生人。

    希林从前可只在红伶馆见过这样的架势。而且那些风俗女子穿得下作,这些贵妇穿得很是体面,诱人的体面。

    他每次见了这种打扮都会羞得满脸通红。为了避免尴尬,他都尽量装作没看见她们。

    可是这一对姐妹,走到楼梯口了,诶,一只纤纤玉手摆在希林面前。少年没看见,姐姐还咳了一声。

    “咳——”

    希林汗颜。这个,就是孱弱的淑女需要搀扶一下了。

    其实那里有孱弱的淑女,这位姐姐可比希林还壮一圈呢。礼节性地相助,纯粹就是为了找个搭话的茬。少年红着脸低下头,扶着这位女士上楼梯。她身上的汗香味真是芳醇啊……正直青春岁月的少女,血管里跳动着旺盛的生命。

    罗尔扶着妹妹,四名少男少女一起去船头观赏风景。

    这些天,每天看到的景色都不一样。有时候是大片的农田,有时候会遇到村落,在运河转弯的地方与其他船只擦肩而过,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在忙碌。海上的夏天湿热而且粘腻,希林身上的衬衫永远湿漉漉的。皮靴穿着也嫌热。他为了凉快一直扎着头发。

    海风吹拂着姐姐的深棕色卷发。她拉着希林的手,细声细语地问:“你们的打扮真是威武。这是剑吗?”

    希林稍微躲开一点,他不太喜欢大姐姐动手动脚的。罗尔却愿意展示自己的装束。“这是真的剑哦,只能看不能摸。”他把骑士剑端起来给女士们观赏。

    “哈哈,真有意思。你们是骑士吗?”姐姐非常健谈,话很多。

    “我是一名见习骑士!我叫做罗尔。”罗尔急忙介绍自己,“所谓见习骑士,就是朝着成为骑士的道路上勇敢前进的修行者!”

    “你讲话的样子真好玩。”

    “你们两个,谁更厉害一点啊?”妹妹问。

    “哎呀,这个嘛……”罗尔抓抓后脑。他腿上的伤疤还在海风中隐隐作痛。但他不想坦然地承认。好歹他也是个有名有姓的见习骑士。“我们偶尔会切磋一下啦。”

    希林一言不发跟着点头。罗尔有个优点,就是心地善良。那场比武之后竟然完全没有记恨自己,希林已经万分感激了。

    “你们平时会切磋吗?真刀真枪的那种。”

    “偶尔啦、偶尔。”

    “给我们看看,好吗!”姐姐满心欢喜。他们占着船头这块地方,有一丈见方的空地。她占领这里,拉两位少年过来。罗尔有些不情愿,姐姐立即使出温柔撒娇的本事:“求你了,比试比试给我们看嘛!”

    “嗯嗯,是啊!我从来都没见过骑士比武呢!”妹妹也附和。

    “你以后当了骑士,是不是也要经常接受别人的比武挑战?就当这是预演吧!”姐姐拉着罗尔的手,腰肢一扭,这小子就飘飘然了。“还从来没有男人为了我争斗一场呢,我特别想看!”

    说着姐姐从怀里摸出一枚完美金币,海上明媚的阳光照得小金币一闪一闪地。罗尔去接,姐姐又不给。“为了我比试一场,这个送给赢的人。”() ()

    “好吧,既然二位女士强烈要求,在下恭敬不如从命。”罗尔行了个礼,后退两步,站在场地中央向希林发出邀请。

    “哈?还要打……真的假的,万一又搞出什么岔子,我可怎么向老骑士交代。”希林怕了。

    “没事,我们就比划比划,给两位女士图个乐子,不真打。”

    “哦。”希林明白他的意思,就像平日练习那样随便舞弄两下,给姐妹俩看个热闹。他这才答应,走到空地上,站在罗尔对面。这里地方不大,二人脸对着脸没什么退路。

    罗尔见他答应了,便抽出骑士剑,剑锋一指:“来,开始吧!”

    说是比划着玩,这佩剑可是货真价实。希林定了定神,也拔出自己的长剑。日光下,他皱起眉头。自己的长剑上又有了锈斑。之前几次入水,他的剑鞘里外湿了个透。长剑泡在海水里很快就起了锈斑。这些天他躲在舱室里,一直在擦自己的剑,有些很小的锈斑似乎腐蚀到表面以下,怎么擦都擦不掉。

    昨晚还是擦完长剑才睡的。今天一早,锈色又覆盖了起来。

    姐妹俩在他拔剑的那一刻竟然还在偷笑,希林挺惭愧的,也不晓得她们是不是在笑话这个。

    倒是那姐妹俩,其实一直在背地里说希林的样子很可爱,看到他拔剑也觉得他像个柔弱的姑娘。女孩子都喜欢聊这种事情。甲板上动起手来,有不少旅客都来围观。船长也挤进来。

    “这两位小爷,我们船上不能动手的。水手要是私自武斗都会被一顿暴打扔到船舱里关禁闭。您这二位……”

    “我们这个不是武斗,是身为见习骑士,日常的切磋练习。等我去了帝国,还要参加骑士团的选拔,你不要耽误我练武。”

    船长挺无语的,知道他们俩是领主的贵客,尽量少招惹,也在一边围观。

    罗尔二话不说,摆了个漂亮的起势。

    希林光想着别伤着他,还真不会摆这些花哨的架势。他也没来得及学嘛。结识卡拉西斯前后一年都没有,光学了他那套孤傲的行事风格,剑术基本啥也没学……哦,他也教了点。当初他说,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没有。高举武器,剑锋指着敌人的脸。

    希林举起长剑。心想,不行。他的剑本来就比罗尔的骑士剑长一截,这里地方小,这么举就直接打在罗尔脸上了。现在是友情切磋,可不能伤着对方。他就学着罗尔的样子,也摆了个造型。罗尔一见他模仿自己,又顺势换了个姿势。原来起势还可以换的。

    “来了哟,当心!”罗尔率先出招,一剑突进。希林扬起手接下来。他是不会这些标准的动作,全靠本能。耳畔还听闻两位姐妹惊呼的声音。这算什么呢?罗尔这个速度,简直破绽百出。希林剑锋一歪就能够着他的喉咙。想想算了。希林缓慢地接下这一招。

    接下来干嘛?希林愣了片刻,罗尔再次出招,按着教课书上一步接着一步地进攻。书上教的也没错嘛,都是前人总结的精髓,反正罗尔怎么打,希林就怎么接。从前没把这些套路放在眼里,如今仔细品一品,确实有趣。反正罗尔每次出招前都会眉来眼去的,一眼就看穿他了。

    十余招下来,二人没伤着分毫,罗尔一路进攻把希林逼到船头的围栏边了。

    “好了吗?”希林问。

    罗尔擦擦汗,意犹未尽:“再来啊,你打我。”

    希林有点慌。他尽量回想罗尔的那几招,学着样子来打。他也知道,现在自己成了那个速度很慢,动作很笨的家伙了。比划了两下,又觉得挺好玩,对剑术有了新的理解。情不自禁地又反复几下。不知不觉地,都忘了时间。

    最后罗尔也退得差不多了,一剑拦下希林的攻势,剑锋擦过他的胸前的衣服。

    “哈哈,点到为止,我赢啦!”罗尔欢呼道。

    希林低头看衣服,被罗尔的剑锋划出一道两寸长的口子。人都是没事。二人收了剑,罗尔收下那一枚金币,看他的心情真是不错。

    “好啦,好啦,骑士老爷练武结束了,晚餐的时间也到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啦!”船长催促围观的旅客返回船舱。

    希林扭头要走,那位姐姐又一把拉住他。“小兄弟,你的上衣都破了,姐姐帮你补上吧。”

    “哦……”希林红着脸。可他一低头正好就看见不该看的位置。再抬起头,又看到这位姐姐嬉笑的样子。

    “脱下来吧,给我呀。明天还给你。”

    “哦,嗯、好。”这就是件外套,里面还穿着衬衣呢,希林当着姐姐的面脱下来交给她。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腼腆地一笑。“谢谢。”

    那位姐姐还是没让他走,又悄悄塞给少年两个小玩意,热乎乎的。

    希林低头一看,两枚珍珠耳钉,上面卷着金丝。金丝在他手上发热。但这不是钱,仅仅是纯金,对他没有伤害。再看那位姐姐,原来是把自己的耳钉摘下来送给他了。

    少年好意收下,心里挺奇怪的。“送我耳钉干嘛,我又不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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