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乐队,一群大爷大叔吹吹打打。左边一个拉着提琴,第二个吹着长笛,中间一个拨着胡琴。右边三个人拍着高低声音的皮鼓,一个低音鼓咚咚地响,一个长鼓砰砰地响,中间一个是带着响铃的手鼓,哗啦啦地。

    众多舞女陆续退下,舞台全部留给这位茜茜提娅。舞台上悬挂的三架巨型吊灯映衬着她的身影。

    这是充满着野性和健美的身影。她个子略高,手臂颀长,头发盘在头顶,腰肢摇曳好似海妖。

    一阵清脆短促的手鼓轻点,她的身影就随着鼓点颤动。

    又一下高亢的鼓点,她的身形又突然转动,又随着鼓声戛然而止。再一下鼓点,又动一下。再三鼓动,鼓声高低错落带着节拍,她的影子也巧妙地随着节拍摆动。

    纱幕后面的舞蹈牵动着观众的视线。人们忘记了这是卖弄身姿的娱乐,而是在欣赏舞蹈的艺术。

    又随着一阵短促、一阵高亢,节拍轻快的鼓声,她在纱幕后的舞姿越发轻快,手臂也随着腰肢尽情挥舞。终于伴随着一阵最为急促的鼓点,纱幕撤下,茜茜提娅高举着手臂站在舞台中央。

    她高昂着头展现身姿,观众们看着她高傲的身影。站在主席台包间的希林去能看到她柔媚的脸凝望着自己。她看得到自己吗?少年也不确定。但她肯定不晓得今天的包间换人了,那位大老爷没来,坐在里面的是两个小流氓。

    她长得真是美啊。不是帝国妇人那种病态的娇嗔,而是一种来自荒野的原始美感,自然、带着力量,不屈不挠的那种美。她也曾经是野蛮人吗?

    昏黄的灯光映衬着她古铜色的皮肤。颀长的身姿暗藏紧致的肌肉。她的舞蹈带着力道,充满爆发力,同时又精确地控制着身姿,巧妙地追随着鼓点。

    她跳动着缓缓移到乐师身旁,与一位乐师互动。她的舞姿就像在讲话,表演出一段轻佻的搭讪。乐师拍出或长或短的话语,她抖动着身上细碎的装饰来回答。

    不一会,她又转动着长裙摇到另一位乐师身边,迈着腿舞动。这一位乐师像是个害羞的少年,有时抬头与她对视,有时又低头猛拨一阵琴弦。乐声紧密时她舞姿急促;乐声舒缓时她的舞姿曼妙。张弛有度,引人入胜。

    分明只是一段表演,也牵动着观众的心。但人们可能不知道,她看得最多的是主席台,每一次大幅度的舞步,都伴随着她传情的眼神举头凝望。

    她一头乌黑的卷发,浓眉大眼,红唇娇艳。舞台上又画了浓重的妆容,百尺之外也看得清那双眼睛。希林忍不住与她目光对视。这个舞女,会是什么样的女人?像阿赞那样心直口快、重情重义的女人?亦或是像黛芙妮那样八面玲珑、游戏人间的女人?

    “安塞尔,你有在看吗?”

    当然没有。安塞尔抬头瞅了一眼,又翘着二郎腿仰着。

    “肚皮舞啦,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肚皮嘛。我面前这么多肚皮,干嘛还伸着脖子看那么远的。”

    说着他又张嘴让侍女喂了一颗葡萄。() ()

    “可是她很漂亮啊。很美,像黛芙妮,一定是你喜欢的类型。”

    “有吗?”

    希林一再要求他过来看。安塞尔很不屑地趴在窗边看看,“就算挺漂亮吧,一点也不像黛芙妮。而且我也不喜欢黛芙妮。我既不喜欢她,也不喜欢黛芙妮。”

    “不像?怎么会……不是那种聪明又漂亮的女人吗?”

    “聪明?黛芙妮哪里聪明了!蠢得要死。而且我也不喜欢聪明漂亮的女人。另外我对这个没兴趣,你自己看吧。”

    可能不该提他的伤心事吧,他神色黯淡了许多。

    “我现在也不喜欢漂亮的女人,就想找个肥婆过日子。”

    切,不睬他。

    希林专注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茜茜提娅很美,也很灵动,眉目传情,风姿万种。有时高歌猛进,有时又闪烁着娇羞。舞台上还有歌手吟唱着一首古老的歌谣,不完全是帝国的语言,还夹杂着许多方言。希林听得一知半解,只明白其中一部分。

    你的双眼,宛如雨夜。

    我的船,沉浸其中。

    希林注视着她的双眼,舍不得移开目光。突然又一声低音鼓,窸窣的鼓点戛然而止,茜茜提娅也立定不动。

    “哎呀妈呀脱衣服啦!”安塞尔跳起来二话不说捂住希林的眼睛。

    “你怎么那么讨厌!”

    挣脱开这个家伙,可惜错过了两秒钟的舞蹈。茜茜提娅撩去肩头的轻纱,身上穿的是五彩短衫。她不是那种轻薄的舞者。舞台上只看到高傲的美,只可远观。

    这时吹拉弹唱的伴奏齐鸣,乐曲高亢悠扬,旋律美妙。原来刚才的鼓点都是前奏吗?这时才是最美妙的舞蹈。她摇曳着身型,轻盈地舞动。造物者竟然能创造出这种完美的生灵,何其伟大。

    她转动舞步,朱红色长裙成了一朵绽放的茶花。又摆动双手,好像一滴墨在清水中展开。如此反复,令人久久不能忘怀。

    这时乐曲又演奏到了最为动人心弦的部分,她的舞姿也剧烈地变幻,全场的观众侧目凝神。

    最后,乐曲落入漫长的终章,吟唱的歌声渐渐停歇,长笛和胡琴都停止演奏,只剩下手鼓的铃铛轻轻响动。她的舞姿渐歇,整个人停在舞台中央,仰着落下身子。

    鼓声停止,有人拉起轻幔。

    “结束了吗?”

    希林还有点舍不得。一整段舞蹈,全程不足一刻钟。对于观众,好像有一个钟头那么长。透过轻幔看得到她也很疲劳,轻轻垂着头喘着粗气。于轻幔后面优雅地见礼退场。

    但她的一举一动都不失优雅。她就是天生那么美,一举一动都是舞蹈。

    观众席爆出热烈的掌声,希林也跟着鼓掌。

    后面又演了一小段节目,希林记得不是很清楚。他已经看到这辈子见过最美的舞蹈,再看别人都觉得,“哦,不就是肚皮么,谁没见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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