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瀚文印象里有这么一个案子。

    一个大一学生放暑假回农村老家,掏鸟蛋被抓判了十年,一个前途光明的年轻人就这么生生被毁了。

    这种事情的量刑标准永远难以界定。

    你说他无辜吧,但这学生掏的燕隼鸟窝,这鸟是国家保护动物,而且他把掏来的鸟蛋还卖出去了,确实构成了贩卖野生动物及其制品罪,明明白白的是违反了野生动物保护法。

    但一窝鸟蛋,十个蛋,就判一个年轻人十年牢狱,这学生还是初犯,并且主观上并不知道这鸟蛋是保护种。

    情理上来说,怎么也该从轻处罚。

    但事情的结果就是,十年,这年轻人的前途尽毁。

    “老丁,我大过年的好不容易回来过年,你就把这么大的锅扣在我头上,你亏不亏心。”

    姜瀚文瞥了一眼门口的老丁,起身把地上的两夫妻给扶了起来。

    “姜顾问,您是大人物,我老表都说这事只有能办,你放心,我们丁家砸锅卖铁借钱都会把顾问费给您的。“

    两夫妻死活不肯起来,特别是那瘦削黝黑的妇女,瘫坐在地上,扯着姜瀚文的裤腿,声泪俱下的哭诉。

    那男人也不遑多让,从怀里掏出两个黄了吧唧的存折本,还有一张磨得卷皮的银行卡,硬要塞给姜瀚文。

    “老丁,你说句话!到底什么意思,我姜瀚文做事什么时候还明码标价了?这两个是你亲戚,你这么干太不地道了!”

    姜瀚文看见那泛黄的存折心头顿时火起。

    帮不帮忙另说,你老丁撺掇自家亲戚把劳资架在火上烤,想让我下不来台,帮这个忙。

    姜瀚文还就真不吃这套。

    “两位赶紧起来,我姜瀚文不是什么大人物,我就一网红演员,某音上都能搜到,你们尽管去看,你们的事情,你老表身为警局局长都帮不了,找我更没用!请回吧!”

    姜瀚文脸色一冷,下了逐客令。

    这也并不全是姜瀚文心肠硬。

    如果说是制裁什么穷凶极恶的暴徒,凶犯,杀人狂,姜瀚文不但不会推辞,反而会大有兴趣,那是他的专长。

    可这两夫妻求的事情跟姜瀚文印象中的掏鸟案根本是一个性质的案子。

    十八岁少年网购把仿真枪,被判无期徒刑。

    听起来炸裂无比,震碎三观,但这孩子的父亲也说了,经过警方专业鉴定。

    那把仿真枪里面有把动能超过焦耳每平方厘米,也就是说,在法律意义上,这把枪都是真枪。

    这少年的枪还是在外面买的,在海关被查货的。

    法律规定走私超过支以上的枪支,就可以按照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判决。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这个案子走私枪械把,够得上数量巨大,判无期徒刑虽然量刑过重的嫌疑,但却并不是无中生有。

    “姜顾问,我儿子从小就喜欢玩玩具枪,给他买的都是打塑料子弹的玩具枪,带他出去玩他就喜欢公园打气球的,我跟您保证,他这就爱好,不是想买枪干坏事的,而且”

    少年的母亲已经急的口不择言了。、

    夫妻俩一直固执的认为,儿子就是买了点玩具枪自己在家玩玩,顶多打打鸟,又没有作奸犯科,为什么要被判无期徒刑,社会上有那么多作恶的坏人,也没见着警察上门去抓,法院去判刑,为什么就欺负他们穷人。() ()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夫妻两个菜场的摊位也卖了,不卖菜了,家里的房子也卖了,带了全部家当来救儿子,本来以为有老丁这个远房老表在,一定能给儿子翻案。

    没想到千辛万苦凑够了钱,找到了老丁,结果人家却直接说办不了,这是法院判决的案子,而且证据充分,事实清楚,根本一点翻案的可能都没有。

    “我的姜大顾问,老丁我这辈子从来不求人,要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我是不会麻烦你的。”

    老丁叹了口气,走到桌前,打开一瓶白酒。

    对着嘴,仰着头,在众人震惊的注视下,咕嘟咕嘟直接吹了整整一瓶。

    “咚”

    老丁一把把空酒瓶拍在桌子上,整个人就开始冒酒泡了,脸上是猪肝色,显然是醉的不轻。

    一旁的朱治松本来想出言阻止的,不过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

    这个师傅他太了解了,不喝醉了,他是绝对说不出求人的话来的。

    他自己就是执法者,如何不知道这法规法条是容不得半点亵渎,更不可能徇私舞弊。

    “这事情我本来不想管的,讲真心话,这老小子是我表弟,但也是多少年没什么来往的,我没必要管他的事情。”

    老丁纵然是酒蒙子上身,也顶不住一整瓶白酒一口闷。

    刚说两句就歪在椅子上了。

    “嗝,丁建民!你知不知道你儿子犯的是大罪,走私枪支!还是二十多把!这么大的罪谁能帮得了你!”

    老丁酒上头了,指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破口大骂。

    男人哪敢说话,一直低着头,屁都不敢放一个,就任着老丁指着他头骂。

    “自己儿子不好好管,惹出这么大祸事,还有脸跑来求这个求那个,你个老瘪三不就是当过几年兵,拿过一个什么狗屁二等功,真以为能把自己儿子培养成特种兵,我特么告诉你,就你儿子丁小伟的狗屎成绩,他就算不被抓进去,这辈子也是个盲流!”

    “啪!”

    老丁骂得兴起,突然把刚才喝完的白酒瓶子抄起来朝着男人的脑袋上猛的砸下去。

    “师傅!”

    “丁局!”

    “老丁!!!”

    桌子上一圈人压根没人反应过来,纷纷叫出声来,

    但还是迟了。

    “咔嚓”

    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男人的脑门上登时鲜血直流,一道道殷红的血线笔直的顺着脸颊流下。

    这是白酒瓶,最厚的地方得有小拇指厚,可不是那种薄薄的啤酒瓶。

    就这一下子下去,普通人不死也差不多了。

    但就是这一下猛击,男人却连吭声都没吭,还是那么直挺挺的跪着。

    直到血从头发里渗出,一直流到脖子上,沾湿了胸前的白衬衫。

    男人才在身旁女人的惊呼下,软绵绵的躺倒在地。

    “老丁!你特么疯了!”

    姜瀚文气的眼睛都红了。

    这对夫妇已经走投无路了,自己唯一儿子要在牢里吃一辈子牢饭。

    你老丁好歹是人家表哥,不帮忙就算了,还下这么重的手?

    “朱治松!愣着干吗,叫救护车!”

    姜瀚文咆哮着把人扶起来,冲着旁边的朱治松吼道。

    “别跪着了,给我起来!不许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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