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抬贵手?”

    姜瀚文挠挠头,老朱旁边这高瘦男人摘下口罩的时候,他还是有点惊讶的。

    这位的地位可不比冯裤子,正经的国师,在圈内德高望重,站队也从没站错过,这么多年地位稳如泰山。

    如果是为了姓冯的事情,姜瀚文可以理解。

    但如果仅仅是为了姓冯的事情大晚上从京城飞过来见自己一个不入流的演员,姜瀚文完全不理解。

    况且,听说姓冯的跟他的私交不错,以这位趋吉避凶的性子,会无缘无故这滩浑水?

    不合常理。

    “姜,姜导。”

    男人干瘦的脸上满是褶子,眼窝深深的凹陷进去,健康状态看起来并不很好。

    “导演,在您面前我啥都不是,导演就别提了,折我寿。”

    姜瀚文摆摆手,不管这个人地位如何崇高,但至少人品过得去,而且专业能力确实够格。

    就凭这一点,姜瀚文表示尊重。

    “我是个实诚人,实不相瞒,姜导的导演水平我不评价,但就你这演技,我拍胸脯打包票,整个娱乐圈的男演员之中能跟你比肩的,不多。”

    见姜瀚文还是一副谦恭的模样,男人怕对方误会自己在胡乱恭维。

    于是正襟危坐,严肃认真的跟姜瀚文讨论起来。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要求的是“成为形象“、生活在形象之中,并要求在创造过程中有真正的体验。”

    “布莱希特建立了新型戏剧,演员与角色保持距离,形成“双重形象“即演员即是演员本人,又是剧中人物,是演员利用高超演技表现剧中人物。”

    “实话说,我导演这么多年,拍过这么多戏,这么多电影类型,合作过这么多演员,演的入戏的我见过很多,像那种舞台剧出身的,间离感特别强的,也有不少。”

    导演目光烁烁的看着姜瀚文:“可是,像姜导这样的演员,能做到沉浸感和戏剧性兼顾,既保证角色十足的代入感,并且把代入感做到极限,给观众极致真实的体验,又完美的不越过那条线,不至于让角色崩溃,这种火候,功力。”

    导演的语气一沉,微微停顿:“没有二十年以上的浸淫,我拿我的专业担保,不可能做到这种浑然天成的地步。”

    这话一出,姜瀚文的心头一凛,不过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国师,果然不是吹出来的,没有两把刷子,没点真本事早就被人拉下来了。

    这人,莫非是对我有所怀疑?姜瀚文心存疑虑,虽然这事不太可能,但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谁能说得清。

    现在还有不少香头,阴阳先生,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他们就能解决,姜瀚文也不认为那东西全是迷信。

    不过以对方的城府,不至于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而且就算他有所猜疑也没用,说出来百分百会被当成神经病。

    生活中可不缺说自己是某某人投胎转世的“大能”,这些人都在精神病院待着呢。

    “导演,你这话说的,我这小兄弟演技是好了点,但也没说得那么邪乎是吧,特么二十多年,我小老弟从娘胎里开始学表演也不够啊。”

    老朱是个人精,自然看出来了两人之间的交锋,心里虽然不悦,但还是下意识的给姜瀚文解围。

    导演的能量不比那姓冯的,跟他撕破脸,斗起来极容易两败俱伤。

    况且,这家伙不是说好了来当和事佬的吗?和事佬是这么当的?

    “哈哈哈哈,朱主任,这你有所不知了,我说的是姜导的演技没有二十年以上的浸淫练不出来,但老朱你知不知道,古之帝王贤者圣人多有天赋异禀,一窍通而百窍通,那进步神速自然不是凡人所能比拟的,我看姜导面色神异,怕不是传说中的开了天眼的异人~~~~”

    “姜导的本事我也略有耳闻,上面的大领导我也认识不少,他们都很钦佩姜导的能力啊,姜导,你若有意,我立马帮你引荐。”

    看着导演掂着俩猪蹄在桌上手舞足蹈。

    老朱是真上火了。

    “导演,你这就不对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姜瀚文的本事不管是演戏还是破案,靠的都是真本事,你这又是圣人又是开天眼的,这叫捧杀。”

    老朱说着,心里还是有点犯嘀咕的,导演这年纪,七十多了,听闻年少时倒是跟游方先生学过几手,他大概是不会无的放矢。

    姜瀚文每次破案,都跟开了挂一样,无所不知指哪打哪,犹如神助,这其中有没有神异之处,老朱最有发言权,上层就有不少大人物想见见这个警界预言家。

    不过,老朱是决计不想姜瀚文走这条路的。

    “武帝时期,皇帝对图谶之事情深信不疑,又派人于四海之内求取长生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于是北至东海,下至楚地,百姓纷纷寻仙求药,访神问鬼,一时间于殿前献书,自称有神仙之能者不计其数,然后数年,皇帝先后下令诛杀万余神仙方士”

    不得不说,朱其玉这人虽然长得其貌不扬,但这文化素养却是小母牛摸电线,牛逼坏了。

    一番话说的导演脸色铁青,差点破防。

    “朱处长,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故意要害姜导?你这就过了!”

    导演有点懊恼,就不该跟朱其玉一起来,他是真没想到,两个人的关系如此亲近,这两个家伙非亲非故,况且我这又没恶意,上面确实有不少人想见这个年轻的“高人”。

    他在寒国的一通操作对zz人物的冲击力是巨大的,跟上面攀上关系,好处自然少不了。

    为何这两人都是满满的敌意。

    “导演,你我都是拍戏的,放在过去这就叫戏子,戏子就该把戏拍好,您说是吗?”

    姜瀚文起身给两人端了两碗豆花,老朱那碗是加了卤水虾皮,香菇木耳葱花一样不少,给导演的那碗则是撒了一层的糖。

    老朱以手扶额,姜瀚文这小子的性子太直了,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啊。

    “哈哈,早就听说南方的豆花是糖水的一种,味道极好,我这么多年倒真是第一次尝。”

    导演楞了一下,眉头皱起,又强行舒展,然后端起豆花碗,直接一饮而尽。

    “姜导,闲话少叙,咱们说正事。”

    “冯裤子这人做事情是不地道,但是罪不至死,还希望姜导高抬贵手。”

    导演起身朝着姜瀚文拱手致歉。

    他本来不想管冯裤子的死活,这家伙已经被没来由的仇恨蒙蔽了双眼。

    面子能当饭吃吗?他们以前给新人下马威那也是要看人下菜碟的。

    如果姜瀚文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他不在乎冯裤子使什么手段收拾他。

    不懂规矩,不上道儿的小子就该收拾,轻则冷藏,重则封杀,实在是无法无天的就找茬送进去喝茶,这些都无可厚非。() ()

    但姜瀚文是谁?二十出头就能身兼多省数地警方的特聘顾问,这些也没什么,但这人的人脉关系是普通人吗?

    以编外人员的身份领导过公安bu悬办两破大案,刘名扬,也是王领导的新晋乘龙快婿,在新闻发布会上当着众媒体的面给姜瀚文站台。

    他在寒国,跟Samsung集团和寒国警界一把手,政坛少壮派领袖都私交甚密。

    更不用说最近在香江更是得了警务处副处长的位置,全香江警队对他都礼遇有加,这是十几年来,上面对于香江势力少有的重大突破。

    这是何等恐怖的影响力,你是眼瞎还是心瞎,上次你派人冲人家直播间,让直播间里全国各地的警局给他站台,你是真没看见?你就问问,娱乐圈谁有这实力?

    你冯裤子是不是觉着拍几部戏,挣点钱就能在那些大人们面前装大佬了?

    在大佬面前你屁都不是。

    现在倒好,玩儿阴的,弄盘外招。

    找个不知道哪来的婊子,想给人家下套,家里没通网吗还是脑子被驴踢了,不看新闻的吗?香江警务处开的记者发布会在东方卫视那是直播。

    你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知道的你是鼎鼎大名的导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恐怖分子呢。

    不说买水军污蔑造谣,影响恶劣,追究起来一年起步。

    跟这次的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那个朱处长说的没错,教唆毒害在任官员是大罪,还是警务官员,更是罪加一等。

    只要姜瀚文把证据拿出来往上面一送,冯裤子少不了一个牢底坐穿。

    “罪不至死?导演,你这话说的轻飘飘的,是不是太不拿姜处长的名声当回事了?你知不知道,如果这孙子的计划成功了,姜处长立马身败名裂,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你一句罪不至死就完了?”

    姜瀚文还没说话,旁边的老朱先不干了,他这才是看导演的态度不错才带他来的,没想到这家伙就说这种话。

    求情得有个求情的态度,光说不做难道是想空手套白狼?

    “朱处长,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人吗?”

    导演也急了。

    “姜导,您放心,只要你高抬贵手,不起诉冯裤子,我保证他登门跟你负荆请罪,而且以我为首,内娱的大门向你大开,同时我们京城系的所有电影电视资源任你选用,要人有人要投资有投资,我的资方和院线资源,就是你姜导的,以后不管是哪个演员、资方、发行、制作、院线,敢在你姜导面前耍宝的,我保证他在业内除名!”

    导演说话气都不带喘的,一连抛出一堆橄榄枝。

    这礼包不可谓不大,像他这种级别的人物,说话都是一个吐沫一个顶,不可能是随口胡咧咧。

    就刚才这一连串东西,已经是导演自己能拿出来的全部资源了。

    有他这番保证,姜瀚文根本不用吭哧吭哧的去搞什么网络电影,愁什么院线发行权了。

    以后的路是一马平川。

    姜瀚文也愣了一下,手里的猪蹄都不香了。

    他有点疑惑。

    “导演,恕我冒昧,冯导跟您无亲无故,至于吗?”

    姜瀚文这问题也是老朱想问的。

    能这么死保一个人,就算是自己亲儿子也未必能做到这种地步,导演图什么?

    “姜导,不瞒你说,我这些东西,主要不是为了冯裤子,他这人无法无天掼了,早就该吃点苦头,让他进去蹲几年长长脑子也不错。”

    “那你这是?”

    “姜导,朱处长,老汉今年七十二了,拍了一辈子戏,戈壁黄沙,高原雪山,海岛孤帆,异国他乡,哪我没去过,奔波一辈子,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了。”

    导演语气突然哽咽起来。

    姜瀚文摸了摸鼻子,讲真话,他有点吃惊。

    这人居然不是在飙戏,而是来真的,这就让他很意外了。

    照正常套路,卖惨结束就该上硬菜了,可卖惨一定是装的,这是干嘛?真情流露?

    以导演的身份,想找人接班,排队的人能从东直门排到廊坊去,还怕找不到人?

    “姜导,现在的电影圈你是知道的,大家都在圈钱,消费情怀,给观众喂大fen,呵呵,其实有一段时间我也妥协了,觉得观众就这样,没救了,别人都在制造答辩,还能大把的割韭菜,我何乐而不为呢?”

    “事情就是这样,我跟几位老资历带头堕落,于是我们这行的门槛就越来越低了,演员也来导演,歌手也来当导演,作家也来当导演,最近说相声的都来当导演,一比一抄袭国外的电影,炒作减肥噱头,买水军带风向割韭菜,打拳,特么就是不提电影质量,就这样还能拿票房冠军。”

    导演摇头苦笑。

    “这特么找谁说理去?事情搞成这样,gd和我们电影协会难辞其咎。”

    “但是这种劣币驱逐良币的市场还能维持多久呢?我不知道,但是,我老了,身体毛病也多,人家都奉承我,说我能活九十,但是我这身体我自己最清楚,鸟之将亡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果像你这样的好演员,好导演,给圈子树立一个标杆,我们这些老家伙再发挥一下余热。”

    “兴许能把市场的风气正一正,更何况,你,官方背景在这,很多事情看着艰难,但做起来都会变成容易许多。”

    真诚是最强的武器,导演这一番肺腑之言就很真诚,虽然其中的利益算计很多,但至少说的明明白白,不藏着掖着。

    只不过姜瀚文是决计不会背这么大锅的,他自己现在有几斤几两还是知道的,除非这些大佬真的哪天咽气了,再聊这些也不迟。

    “导演,我就想问问,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话对不对。”

    姜瀚文看着拎着两大袋吃食的张茂才,冷声道。

    “对,当然对。”

    “那我这兄弟,也是苦主,姓冯的指示他老婆下毒,差点把我兄弟逼死,现在你如果想替冯导求情,先让他答应,让他把指示那女人下毒的证据全交出来。”

    “姜导,你这样不还是要冯裤子死吗,这,这~~”

    “导演,你要搞清楚,我这小兄弟起诉他老婆,冯导主动出庭作证,跟我起诉冯导,那女人出庭作证,这是两码事,性质不一样,态度不一样,判罚也不一样。“

    姜瀚文也不拐弯抹角,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轻揭过,要不是看在导演的一番承诺的份上,姜瀚文是非得让那老小子牢底坐穿的。

    不过眼下他还有些用处,至少先把刘欣欣这个蛇蝎女人彻底解决了,再看他的表现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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