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明小和尚听得很认真,目不转睛。

    一边是养育之恩的师父,一边是姜瀚文故事里杀人不眨眼的悍匪凶徒,饶是他修行日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代入哪个角色。

    姜瀚文却没空搭理他。

    他眼睛微闭,似乎是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小和尚,没办法,很多事情我没法说了,佐罗知道吧。】

    姜瀚文有点无奈,这案子就不该被翻出来,纯纯的操蛋。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秀才要不就认怂,要不就匹夫一怒血溅五步,那是没办法的事情。

    你师父,也许真实名字并不叫那名字,他犯下的很多案子至今未破,所以无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唯一可以证实的是他是关东人。

    有人称他为中国佐罗,那特么是屁话,就是个贼,只不过放不下自己那点儿仅剩的良心,想给自己洗洗,看能不能重新做个人。

    你师父他武功高强,你肯定是知道的,来无影去无踪,最初是个小偷,只盗富商豪门,每次盗窃来的钱都分出一半给穷人。

    这话我是不信的,那年头想当燕子李三的人多了,咋没见着有人能一边做贼,一边发善心当菩萨。

    了不得就是个倒爷,靠走货挣到了钱,揣兜里烧得慌,尽想着当天王老子。

    他给穷人送钱的时候弄得神神鬼鬼的,给孤儿寡母送钱,给拾荒老头送钱,呵呵。

    “这确实是师父能干出来的事情,他这人开武校,做投资,挣钱厉害,善事也做了不少。”

    小和尚点点头,师父大抵是想当侠盗的,明明都老得不行了,一身毛病,还动不动给自己讲什么三侠五义,整天说什么惩恶扬善,跟寺里的和尚都格格不入,更不要说是当今的社会了。

    他这种人,是旧时代的残渣余孽,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如今的社会。

    法治社会用蛮荒手段,动不动就想着血溅五步,那是怪物。

    姜瀚文也哈哈一笑。

    只不过这笑里面有些凄凉,同样的人和事,在不同时代,他有可能是盗跖、可能是郭解、可能是展昭、可能是李三,当然也可能是杀人狂魔。

    区别就在于百姓是怎么看他的。

    倘若明君在位,众正盈朝,夜不闭户路不拾遗,那管是什么侠盗义士,都得老老实实去蹲班房。

    这种事情,如何分出对错呢。

    虽然都是道听途说,但人确实是销声匿迹了,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这案子,显然是没破的,可能是因为这个罪犯真没有留下痕迹。”

    慧明和尚的表情疑惑,他现在有点怀疑,师父跟眼前之人是不是先前就认识,不然对方怎么会对师父的事情这么了解。

    他绝不相信有人可以过目不忘,更何况刚才姜瀚文压根就没怎么看笔记。

    “当然是我编的,哈哈,不过应该比你师父写的要客观一点,毕竟人嘛,写自己的时候总是带着滤镜,你说是吧。”

    “那姜施主,你,究竟是什么看法?我好回去在师父的墓碑前告诉他。”

    慧明小和尚从啦没觉得自己这么迷茫过,就算是在参悟金刚经的时候都没这么脑袋浆糊。

    不带这么玩的,人也是你,鬼也是你,这让人怎么猜?照姜瀚文说的这个故事,师父不说十恶不赦吧,至少也是恶贯满盈,不死不足以谢天下的那种。

    正当小和尚懵逼的当口。

    局长椅子上的姜瀚文已经重新佩戴好了警局颁发的那枚警徽。

    “慧明和尚,我现在警告你,你刚才犯了行贿罪,知情不报罪,不过看在你年幼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姜瀚文义正词严。

    “至于你那个王八蛋师父,我建议,趁着没死多久,刨出来再枪毙一回,明正典刑最好!”

    “你同意吗?”

    “不!不同意!!!”

    小和尚这时候哪还管什么气度修养,听到姜瀚文说这么王八蛋的话,立马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摆出一个虎鹤双形的拳架子,眼神凌厉至极,两手前勾后刁,整个人英气十足。

    看来这小子说自己是首座,还不是说大话,是真有两下子。

    “我师父那么信任你,你为何要刨他坟?”

    小孩子一破防,这语气可就绷不住了,看那发怒的样子,就快要上来跟姜瀚文玩儿命了。

    姜瀚文说的没错,纵然是有万般理由,也别管那个时代如何,什么时候说什么话,现在是法制社会,师父的行径足够枪毙十回的,就算他是盗跖又如何。

    太平盛世,朗朗乾坤,盗跖也得乖乖吃枪子儿。

    “那你觉得,你师父这个案子,能翻吗?”

    姜瀚文两手一摊。

    施施然走到小和尚面前,在他的一脸懵逼下,把小和尚的两只手放下来,一个标准的拳架子就没了。

    “你小子,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你师父这人杀人放火还能得善终,已经是佛祖给脸了,还翻案,翻鸡毛案,他要能翻案,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姜瀚文把桌上那装着极品龙涎香的木盒子装回小和尚的布包里。

    然后跟哄小孩似的,摸了摸慧明小和尚的光头。

    “你看呐,你那死鬼师父给你留了不少宝贝,都老值钱了,而且他的徒弟遍布五湖四海,能人海了去了,你是你师父的亲传大弟子,还是南少林的首座。”

    “小子,你懂什么叫天胡开局吗,你现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正儿八经的有钱有势,不好好搞事业,瞎掰扯什么陈年旧案?给死鬼翻案,这叫作孽!”

    “你现在回去,把你师父留得宝贝,该拍卖拍卖,你看看,就这一坨龙涎香就价值连城,还有其它的宝贝呢,卖了能得一大笔钱,到时候你就是南少林最有钱的和尚。”

    “然后呢?我要那么多钱干嘛?”

    慧明小和尚挠挠自己的小光头,很是不解。

    他一个和尚,不结婚不买房的,吃得住的都是寺里的,要钱干嘛?

    “这你就不懂了,自古以来和尚都是地主,你们寺里管钱的监寺是不是说话最有用,你难道想一辈子当个小沙弥?年轻人一点追求都没有!”

    “回去买一本永信大师的自传,好好看看北少林的纪录片,看看人家怎么搞发展的。”() ()

    “你是武僧的头,这很好,但只能自保,你得花钱把他们变成你的人,然后再利用你师兄弟的人脉关系,投资挣大钱,等你的钱比寺监多的时候,你就能当主持了。”

    “到时候给你那死鬼师父挖出来,往佛塔里一放。”

    “再召集天下僧人都来,给他开了水陆大会超度冤死者亡魂。”

    “不但是你师父,还能连你师父杀死的无辜冤魂都一并超度了。”

    “这不就功德圆满,也报了你师父的养育之恩了吗?”

    姜瀚文一通输出,循循善诱,唬得小和尚坐在椅子上一愣一愣的。

    眼睛都不带眨的,只顾着点头了。

    “我靠,他说得听着好有道理啊!”

    小和尚心中万马奔腾,原来和尚还能这么当?

    “不愧是师父,居然就能找到姜瀚文这样的高人?他是不是自觉罪孽深重,想办水陆大会超度亡魂,但方丈不许,又年纪老迈,没办法教导我出师,才想到找姜瀚文给我指点迷津。”

    慧明小和尚心里飘过方丈和寺监那两张财迷脸。

    心中便对姜瀚文的话信了九分。

    又仔细一想,寺里怎么可能愿意给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开法会。

    只有自己成了寺院的话事人,才能办这事儿。

    “姜施主?小僧,小僧年纪尚幼,就算想如施主所言,但真能成事吗?”

    慧明小和尚嗫嚅道,看起来很不自信。

    “屁话!你小子的脑子绝对够用,姜某人阅人无数,看人不会错,小和尚你智慧超绝,心思缜密,唯独缺了点人情练达,只需要稍加历练,对付你寺里那些掉钱眼里的痴肥秃驴是手到擒来。”

    姜瀚文把小和尚从椅子上提溜起来,把他往门外一推,然后掏出一张名片塞进小和尚的布袋子里。

    直接把这娃子“礼送出门”了。

    小和尚依然处于懵逼状态,拿着姜瀚文的名片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大门。

    “小子!有事搞不定,打我电话!”

    小和尚下了楼梯,把名片贴身放好,站在广场前,回头冲着门口的姜瀚文打了稽首,然后转头走了。

    ~~~

    “老弟,你这,不帮忙就不帮忙,忽悠小孩儿,亏不亏心。”

    老朱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站在姜瀚文身后,跟鬼似的。

    “领导,你不是去视察了吗?”

    “跑人门口偷听,真有你的。”

    姜瀚文忍不住揶揄。

    “视察?那是受罪!导演的牌面可比我大,说话又好听,我让他顶缸了,自己跑了。”

    “话说,你真让那小和尚回寺里搞钱抢主持的位置?”

    老朱皱着眉头,这话怎么听都觉得天方夜谭。

    “老朱,我可没忽悠小和尚,你不觉得他很像六祖慧能吗?慧明慧明,好名字,智慧明察。”

    姜瀚文砸吧着嘴,自言自语。

    “有的人生来就是当和尚头的,这小和尚就是,能打,智慧深沉,有钱有势有人脉,就缺一点点的野心,你信我,那些愚钝的秃驴不是他的对手。”

    “再说,当主持是个长久的计划,至少得花个十几二十年,反正我是想,当和尚就得当最大的,大家都不正经诵经礼佛,把和尚当成一份职业,那这就不是信仰,是职场,既然是职场,为什么要听别人指挥。”

    “而且,你觉得让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背负师父的仇怨,有意思吗?”

    姜瀚文摆摆手,眉毛一横。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刚刚在局长办公室说的话劳资一概不认,除非你拿录音出来,否则我绝不承认我说过。”

    “这个案子我曾经想过,是不是可以拿出来拍成电影,但最后想了很久还是放弃了。”

    “有些事情是说不得的,就算咱们关系好,我也不能拍电影打部里的脸,朱主任,您说是吧。”

    老朱被姜瀚文噎住了话,也不争辩了。

    “我不知道,也不清楚,当然也不赞成你把这案子拍出来,陈年的粪坑,你越挖那肯定是越臭,最后不但什么好处捞不到,还惹得一身臭味。”

    “人都会犯错,再正气的队伍里也难免出几个蠹虫,这种事情在所难免。”

    “所以才需要你这样的人物,引导风气,正本清源是不。”

    老朱不停的在打官腔,就说明这事儿他实在是不愿意聊。

    姜瀚文不认为老朱是真的不清楚,他的年纪当年正在当打之年,都是在体系内的,不可能不知情。

    不过既然从下面到部里都把案子封存了,那就说明真的想把事情揭过去。

    姜瀚文也不会梗着脖子做恶人,非得揪着不放。

    凶手死了,老死的,寿终正寝。

    现在又不兴株连,说再多也是无用。

    “那个时代过去了,不管是谁作恶比较多,人也都死了。”

    老朱苦笑。

    “罢了,总不能把死人再刨出来枪毙吧。”

    老头说完便坐在大理石台阶上,靠着石柱子,点了根烟开始吞云吐雾起来。

    姜瀚文瞅了一眼台阶上的老头,两鬓已经全白了。

    金丝眼睛也遮不住眼睛周围深深的褶子。

    “来来来,抽我的,来西莞就要抽虎门红塔,入乡随俗知道不。”

    姜瀚文从兜里掏出烟点上一支,塞给老朱。

    两个男人就这么坐在台阶上,看着人来人往,烟雾缭绕。

    “下面什么打算?”

    “打算?我是演员,当然是要拍电影了。”

    “去哪?”

    “东南西北,我想去西北逛一圈,总是恶性案件,杀的有点倦怠了~~”

    “也好,反正现在以你的身份,这大江南北还不是横着走。”

    “老朱你这嘴巴毒着呢,我谦谦君子,又不是螃蟹。”

    “导演那事儿?”

    “以德报怨,何以报直?”

    姜瀚文突然眯着眼笑了起来。

    “不过嘛,冯导的镜头感是极好的,毕竟是摄影出身,他要是愿意来我组里当副导演,将功折罪,兴许我能放他一马~~”

    案件违规,已删除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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