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这个字被他说的轻描淡写。

    这时,帐篷的帘子被掀开,颜苏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走进来,“云小烟你受伤了?”

    颜苏刚刚才得空歇息,就遇见前来找药的檀冶,等他跟护士交代完事情后,马上赶了过来。

    他仔细地检查了云烟的手腕,舒了口气,“还好,只是有些肿。”

    也不怪颜苏大惊小怪,云烟从小到大就是个瓷娃娃,经常受伤。

    颜苏没有多逗留,叮嘱两人小心余震后,他又去忙了。

    云烟也没有歇着,她从陆让那里拿了相机,准备再去采集些素材。

    檀冶跟在旁边,他美名其曰:“逛逛。”

    这黑灯瞎火的,有什么好逛的。

    不过云烟也没阻止他。

    废墟上,房子斜斜地倚着,看上去很不稳,随时都会坍塌。

    云烟镜头对准,边走边拍。

    檀冶一路上默不作声,但他时刻绷着神经,随时留意着四周是否安全。

    拍的差不多了,云烟专心地浏览着相机里的照片。

    骤然,大地开始颤抖,世界都在摇晃,顷刻间,房屋再度崩塌。

    旁边山岳的石块不断且快速地滚落,砸着地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云烟脚下一滑,从废墟上摔了下去。

    残破的房屋四分五裂,一块破碎的柱子正迅速朝云烟的位置砸下去。

    “云小烟!”

    .

    医疗援助区内,颜苏挨个进入帐篷巡视。

    当走到某一个帐篷里时,发现空着一张床。

    颜苏当即找来负责的护士,“这张床的患者呢?”

    护士也急了,“他刚才还在的……”

    颜苏蹙着眉,“赶紧去找!”

    外面的天如墨染,沉沉的仿佛要坠下。

    灾害现场,消防人员还在搜救,黄金救援的72小时,已经快过去三分之一的时间了。

    颜苏和一帮人在周围找了个遍,都没有看到顾爷爷的身影。

    所有人焦急万分的情况下,此刻的顾爷爷正在自己那破旧的老房子前,在一片狼藉的地上,翻找着什么。

    他左胳膊上还绑着纱布,无法动弹,他仅凭着另一只手,不断地翻着,即使手被锋利石块划得满是伤痕。

    终于,他找出一块相框。

    相框的玻璃已经破碎不堪,他小心翼翼地捏着袖子擦拭掉照片上的灰尘。

    “老伴儿,别怕啊,我不会丢下你的。”

    顾爷爷嘴里还在念叨着,身边的大黄狗突然狂叫。

    一刹间,地动山摇。

    顾爷爷揣好照片,撑着身体,微微颤颤地站起来,但晃动得厉害,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头重重地磕在旁边的石柱上。

    大黄狗立即跑过去,嘴叼着顾爷爷的衣服,用尽它全部地力气试图往外拉。

    就在这时,一块木板断裂,瞬间砸在大黄狗的身上。

    大黄狗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倒在废墟上,它抽搐了几下后,一动不动。

    .

    狭小的空间里连空气都很稀薄,云烟忍不住咳嗽好几声,她缓缓睁开眼,周围伸手不见五指。

    她动弹不得,身体被人压着。

    脑海里闪过刚才的画面,在她要被石柱砸到的时候,是檀冶护在了她身前。

    “陈也,陈也?!”

    檀冶哑着声音,没有一点力气,“别喊了,没死。”

    檀冶的脑袋就在云烟的肩旁,他呼吸微弱而艰难,扯了扯唇,道:“云小烟,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难过啊?”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云烟强忍着快要溢出的泪水,“不会。”

    檀冶自嘲地笑了声,“狠心的女人。”

    云烟补充道:“所以你不能死。”

    她说完,对方并没有任何回应。

    云烟皱着脸,着急道:“陈也,不能睡,救援马上就来了。”

    “别吵。”

    檀冶感觉全身的骨头仿佛散架般,让人痛不欲生,可他这分钟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去在意了,他疲倦地闭着眼,困意从四肢百骸地侵袭。

    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不能睡,他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气息奄奄道:“云小烟,我挺看不透你的。”

    “之前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但现在……”

    “我都快死了,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

    “你喜欢我吗,哪怕,一点点。”

    他一次性说了好多话,云烟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

    曾经相处的种种画面闯入脑海里,记忆像开了闸门一涌而出。

    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太过耀眼,他明媚似阳光,照亮了她的青春。

    怎么会不喜欢呢?那个张扬又恣意的少年。

    可她那满腔的喜欢却从来不敢言说。

    是没有机会吗?

    不,她很明白是自己的懦弱,是胆怯。

    但现在,如果他们出不去了……

    想到这。

    云烟:“喜欢。”

    她声音很轻,却足以让人听清。

    是无声的回应。

    云烟唤了声,“陈也?”

    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陈也?陈也!陈也你醒醒!”

    .

    余震的毁灭程度不小,二次伤害给救援团队又增添了难度。

    云烟醒来的时候是半夜四点过。

    床上人儿的手指微微动了下,半晌后,她挣扎着睁开双眼,随着视线的清明,意识也跟着清醒。

    随即而来的就是头部传来的剧烈疼痛。

    云烟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缠着纱布。

    “醒了?”颜苏从邻床走了过来,“别乱动。”

    云烟坐起身子,费力地蠕动着苍白无血色的嘴唇,“陈也呢?”

    旁边的帐篷里,檀冶刚服下护士送来的药,便瞧见云烟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

    檀冶的身上到处都缠着纱布,右手绑着的绷带吊在脖颈上,他换了身衣服,先前穿的衣物被放置在了床边,衣襟上染着大片的猩红。

    云烟再也忍不住了,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地落下。

    檀冶身体一怔,他第一次见到云烟在他面前哭,看着她布满泪痕的脸,顿时慌了神,嘴上却说着:“哭什么,我又没死。”

    云烟别过脸去,迅速用手背擦掉泪水。

    颜苏恰好进来看到这一幕,他也没多问,把药塞进云烟的手里,“擦他脸上的伤口,免得日后留疤。”

    等颜苏离开后,云烟走过去递给檀冶。

    檀冶瞥了她一眼,“你看我自己方便吗?”

    “……”

    云烟没吭声,她坐在床边,边拆药盒边听檀冶说道:“云小烟,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云烟取出一根面前,沾着药水,轻轻地在他脸颊的伤口上擦着,“什么问题?”

    檀冶单枪直入,“你喜欢我吗?”

    云烟的动作很轻,生怕碰疼他,淡淡道:“我回答过了。”

    檀冶:“我没听见,再说一次。”

    云烟果断拒绝:“不要。”

    “为什么?”檀冶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兴味,“哦,你该不会说的是喜欢我吧。”

    “……”

    云烟极力掩饰被说中的尴尬,始终冷着脸。

    檀冶追问:“是不是啊?”

    话毕,云烟故意捏着棉签,用力地按了按。

    檀冶疼的倒吸了口凉气,“云小烟,你有没有良心啊,我救了你,你能不能温柔点。”

    天刚破晓,颜色朦朦胧胧的,泛着灰蓝色的光。

    云烟回到自己休息的帐篷里,旁边床上的患者还在熟睡,她坐在床上,电脑放在膝盖上,编写着关于地震的稿子。

    黎明的曙光渐渐明亮。

    云烟合上电脑,不免打了个哈欠,思绪跟着放空,脑海里浮现檀冶的话。

    “你该不会说的是喜欢我吧。”

    她不由想起高二那会儿,她有段时间被隔壁校的男生骚扰,他们变本加厉,甚至准备动手动脚的时候,被陈也撞见了。

    她第一次见到陈也打人。

    事后,也是她给陈也擦的药。

    “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见云烟一直盯着他脸上的淤青看,陈也漫不经心地扬起嘴角,“怎么,你该不会喜欢我吧。”

    云烟一脸淡漠地望着他,嗓音温凉,“没有。”

    陈也挑眉笑道:“喜欢我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陈也打架的事情第二天就被校方知道了,是被陈也打的男生家长告的状,陈也的父母也来了学校。

    “你们听说了吗,陈也昨天放学和隔壁学校的男生打架了,把人家腿都打断了!”

    “不是吧,他平常是拽了点,但从来没和人动手过呀。”

    “不会被开除吧?”

    “他可是年级第一耶。”

    “年级第一又怎么样。”

    班里的同学议论的声音全入了云烟的耳,她心里又着急又自责。

    陈也从中午去了办公室以后,一下午都没有回来。

    直到第二天早上。

    陈也一走进教室,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一人的身上。

    他肩上的书包被随手甩在课桌上,他拉开椅子,趴在桌上便睡起了觉。

    早读结束后紧接着是一堂数学课。

    云烟写了张纸条,推到他面前,用手戳了下他。

    【你还好吗?】

    陈也掀开眼皮,看了眼纸上的字,随后拿起笔,在上面写:【担心我?】

    云烟回:【担心】

    陈也侧着头,神色倦倦的说道:“放心吧,死不了。”

    云烟咬了咬唇瓣,在纸上写着:【对不起】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在讲催眠的函数,陈也的头枕着胳膊,有些乏了,他压低声音,语气懒洋洋的,“我说过的。”

    云烟不敢说话,她又写着:【说过什么?】

    陈也面朝她,额前银色的碎发随意散开,狭长的丹凤眼微眯地望着她,似笑非笑,“我会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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