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刚一回头,萨妮娅的视线就被那悬浮在高空中的庞然大物吸引了过去。

    “那是……什么鬼东西?!”

    “喂!你们说,那像不像……一只倒过来的水母?”

    身边同伴们的交谈不断传入耳中,萨妮娅注视了片刻,越来越觉得她们说得有道理。

    那确实像一只被倒悬在天穹上、身体被撕开一个裂口的巨大水母。

    黑色的液体从那破碎的身体中不断流出,变成如同纱帘一般的东西,向两侧展开后又向下方垂下,将方圆近百海里的以太海尽数笼罩其中。

    看起来有些像上城区的“丝幕”契约……萨妮娅暗想。

    但“丝幕”契约的笼罩范围绝对没有这么大,也不会导致如同眼前这般——无论是天空还是云海,都仿佛被调暗了几个亮度,反倒是被悬吊在穹顶的水母触须内部,散发着刺眼的暗金色光芒。

    萨妮娅眯着眼睛又观察了一会,发现那些光芒竟然在流动,就如同血液一般,缓缓流进水母的身体,在那破碎的身体中转化为黑色的液体,最后流淌而出。

    伴飞在身边的同伴忽然又喊道:“萨妮娅队长,看前面!那好像是……鲸息?!”

    她将视线从水母身上移开,向前方望去。远处,密集的黑色丝线正在笔直上升,萨妮娅对鲸息的概念仅来源于船员们的描述,从未亲眼见过,眼前这些丝线从轨迹上来看确实和鲸息一模一样,可是……鲸息难道不应该是光束吗?而眼前这些黑色的丝线,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发光的样子。

    这里的一切都很奇怪,按照战术手册第十一条,遇到无论理解的状况时,编队队长可以选择中止任务,立刻返航……但如果是这些黑色的“纱帘”真的是“丝幕”契约,恐怕编队根本没那么容易飞出去……

    萨妮娅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思考了几秒,做出决定:

    “枫和槭,你们向莫比迪克号方向返航,看看能不能飞出这片区域。其余人,跟着我爬升!”

    她一口气说完命令,却发现队员根本没有反应。萨妮娅愣了愣,用手指又点了一下“通讯债”,这才发现它失效了。

    竟然连这个也不能用了吗……她没空细想,急忙机动到枫和槭的身边,用喊的方式向她们重复了一遍命令,双胞胎少女们点了点头,脱离编队,向反方向飞去。而萨妮娅又飞到最近的一名队员身边,喊道:

    “通讯债失效了!让大家跟着我爬升!把我的话传下去!”

    对方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不用这么麻烦,萨妮娅队长,我嗓门大,接下来你有什么命令,我帮你喊。”

    说完,身材娇小的少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放声大喊:“队长命令:通讯债已失效,大家跟着队长爬升!”

    极具穿透性的嗓音突破推进器噪音的重重的封锁,瞬间传遍方圆百米的空域,很快,大家纷纷抬手表示收到命令。

    由于距离对方太近,萨妮娅耳朵有些嗡嗡作响,但她顾不了这么多,当先向上爬升,大嗓门儿少女紧跟在她身边,紧接着,其余人也跟着两人向上攀升。

    “你叫什么名字?”萨妮娅问,她之前在船上见过对方,却不知道名字。

    “队长,我叫奥莉西娅。”

    “奥莉西娅,多亏有你,接下来紧跟着我,别被我甩掉了。”

    “是!队长!”

    远处的“鲸息”仍在上升,但轨迹已经不再是垂直,而是朝着强袭魔女所在的方向倾斜,那意味着它们即将到达顶点。根据船员们的经验,鲸息在轨迹顶点附近的速度最慢,进入下落阶段后,速度就会迅速加快。

    强袭魔女应对鲸息的战术也正是基于此——她们和鲸息同时爬升,尽可能在轨迹弧顶与鲸息交汇,由于那是鲸息速度最慢的时候,因此理论上讲,那也是最容易躲开它们的时机。

    “打开加力!”萨妮娅命令道。

    “打开加力!”奥莉西娅将她的命令大声重复了一遍。

    很快,周围的推进器轰鸣声变得高亢起来,强袭魔女们开始加速,而“鲸息”的速度却正在变慢,此消彼长,在即将接近弧顶的时候,双方终于来到了同一高度,彼此之间的距离也由最初的二十五海里缩短到了不足十海里。

    原本看上去细细的黑线也具有了宽度,萨妮娅仔细观察了一会,忽然大声道:“不对!那不是鲸息!”

    伴随着她的喊声,黑色的光束从中断开,变成了一截一截的柱体,每一段柱体的长度仅有两到三米,一束“鲸息”分裂成了数百段这样的柱体。

    而鲸息的数量同样有超过一百道,转瞬间,萨妮娅便看见数以万计的柱体在眼前展开,如同一张黑色大网,朝着自己的方向扑来。

    “那、那是什么?!”身边的奥莉西娅惊叫道,显然也吓了一大跳。

    多亏了她的叫声,反倒让萨妮娅从惊愕中清醒了过来——那是什么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让大家立刻行动起来:

    “开启同步强化!解散编队,自由规避!奥莉西娅!奥莉西娅!别愣着,快喊!”

    “咦……啊,是!”少女终于反应过来:“队长命令:开启同步强化,解散编队,自由规避!!”

    少女的喊声比之前还要大,好在萨妮娅早有准备,提前捂住了耳朵。奥莉西娅的声音携带者萨妮娅的命令穿透开启加力后的巨大轰鸣声,成功到达每一个队员的耳中,将她们从短暂的不知所措中解救了出来。

    编队一窝蜂地散开,萨妮娅显然进入“同步强化”,接着扭头喊道:“奥莉西娅,你跟着我!一会儿还需要你帮我把她们都叫回来!”

    “是,队长!”

    萨妮娅重新将视线转向前方,并尝试着向右侧做了一個桶滚,果然,距离她最近那一片圆柱体也跟随着偏离了轨迹,这说明那些东西有跟踪能力,但好在——之前萨妮娅将它们当做鲸息来处理至少蒙对了一件事,它们如今正处于速度最慢的阶段,尽管密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躲开。() ()

    那些圆柱形已经很近了,近到萨妮娅足以看清它们的细节——或者说没有细节。那些东西就是标准的、外表光滑的纯黑色圆柱形,萨妮娅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这样的东西不但能够在天上飞,还具有跟踪目标的能力。

    但此刻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跟着我!”

    她提醒了奥莉西娅一声,接着一拧身,将双腿甩向上方,整个人倒栽葱地向下俯冲。正对面的几十枚圆柱形追着她向下飞去,原本均匀分布的大网被拉开了一个豁口,但是还不够,于是她在俯冲的同时加入了几个桶滚,那些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圆柱形果然也跟着她沿螺旋轨迹滚转起来,但由于彼此之间过于密集,其中十几个圆柱很快撞在了一起。

    “就是现在!拉升!”

    萨妮娅在叫出命令的同时,再次拧转身体,随着推进器喷口方向的改变,巨大的超重感压了上来,全身上下的骨骼顿时发出嘎嘎的悲鸣。在最接近极限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身体会被生生撕开,但好在“同步强化”发挥应有的作用,让她完整地撑过了加速度的峰值。原本度俯冲向下的轨迹反折成了一个“v”形,她与那些来不及变向的圆柱体交错而过,最近的时候距离不超过米,猫魔女良好的动态视力让她再一次确定——那些确实就是些简单的圆柱体,没有任何细节,就如同画室中用来给初学者学习素描的模型。

    随着转向完成,巨大超重感终于开始消退,萨妮娅正松了一口气,身后突然传来断断续续的异响,那是她熟悉的响声,因为她也曾经历过……那是推进器即将熄火前的湍震!

    她急忙减速,同时回头,果不其然看见了奥莉西娅不知所措的表情,她朝对方伸出手,叫到:

    “抓住我的手!”

    对方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臂。

    “加大魔力输出!”

    萨妮娅又叫道,同时开始加速。

    奥莉西娅已经反应了过来,立刻让更多的魔力通过尾巴输入推进器,在萨妮娅拉拽下,她的速度很快回升到冲压模式的临界速度之上,湍震的异响声消失了。

    “对不起……”她放开萨妮娅手,小声说道。

    “没关系,以前我也熄火过,还是娜娜队长把我捞起来的。”萨妮娅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们去把其它人收拢归队,伱帮我喊……”

    话还没说完,一声闷响又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她急忙转头,正好看见一名队员和一截圆柱体迎头撞上,翻滚着落了下去。

    有“同步强化”的存在,即使高速撞击也多半不会致命,但撞击会降低速度、破坏飞行姿态,最终导致推进器熄火,而在这只队伍中,熄火后还能够重启推进器的队员寥寥无几。

    萨妮娅立刻再次将自己的飞行姿态改为俯冲,在奥莉西娅反应过来之前,她只扔下一句话:“你去收拢其它队员!我去捞她!”

    紧接着,少女便猛地加速,直奔那翻滚的身影而去。

    相比起自由落体,开着加力的俯冲明显要快得多,萨妮娅与对方之间距离很快从-公里缩短到了米以内,翻滚的身影是视野中清晰可见,从动作上看,对方似乎在想办法重启推进器,就如预料一般,开启“同步强化”后的她们硬的异乎寻常,根本不会因为一次撞击就丢掉性命。

    萨妮娅暗暗松了气,按照目前的速度,只要再过十几秒她就能追上对方,将对方捞起来。

    可就在这时……

    难以理解的一幕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些圆柱体——那些没有命中任何目标,正沿着抛物线轨迹下落的黑色圆柱体……忽然开始变形。

    就仿佛那坚硬光洁的外表是假的一般,它们飞快地重塑着形体,不过短短几秒,一种萨妮娅从未见过的怪物就出现在了眼前。

    它们有着一对圆筒形状的后肢,和一对刀刃般的前肢,身体的形状类似人形,四肢与躯干的比例也类似……它们甚至还有一颗形状像人头、却没有清晰五官的脑袋。

    蛾兽?如果仅从外形那狰狞而怪异的风格来看,确实是蛾兽无疑。

    可在第一眼见到它的同时,萨妮娅心中就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个想法——

    这副模样,难道是在模仿强袭魔女吗?

    无论是人形的躯干,还是那似是而非脑袋,以及更明显的——那双狭长圆筒形状的后肢,如果仅从功能性上看,这种形状的后肢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但如果那是在模仿强袭魔女双腿上的冲压推进器,似乎便说得通了……

    但这些都不重要。

    萨妮娅将这些离奇的想法抛到脑后,眼下最重要的,是将队友救下来再说。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距离队友还有足足一公里,而那些新出现的蛾兽明显要近得多,它们几乎立刻就发现了近在眼前的猎物,转眼间便一拥而上。

    刀刃般锋利的前肢从队友的身体上斩过,“同步强化”再一次发挥了作用,少女在空中翻滚了一圈,并没有受伤。但紧接着,更多的斩击接踵而至,毫无机动力的队友如同一颗皮球,身不由己地在十余只蛾兽间滚来滚去。

    萨妮娅清楚看见队友脸上越来越痛苦的表情,那是“同步强化”即将达到极限的征兆。必须做点什么……她第一反应是抽出雷光之枪,可紧接着便意识到根本来不及,而且没有夏夜大人的引导,雷光之枪能不能锁定目标都是问题……应该用“连发炎爆”……对,这才是正确的选择!她想念出“连发炎爆”的魔女文契约名,但因为太过紧张,第一个音节就念错了……

    就在这时,她看见血雾腾起,同伴的身体被拦腰切成了两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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