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谢就谢呗!”

    维里·肖一脸得意洋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在下一秒跳到了那一堆样本面前,他像检查绵羊一样轮流掀开每个人的头发,又把他们的耳朵揪起看来看去。两个白衣教徒恐惧地向里面挤着,躲避着秘法学者的手。另一个像是反应过来了,激烈地反抗着,一顿乱抓。维里·肖向后一跳,埋怨:“我只是帮你们看看身体状况嘛!”

    光辉教徒们结成紧紧的一团,拼命把自己向墙角压缩。维里·肖摇了摇两只手,“好了。不愿意就不了呗。”转过头来笑嘻嘻地看着涅塞,“好啦。看来他们都好得很。精神充沛,长势喜人。你现在要做什么?”

    即使是明确知道对方原形和人类相差甚远的现在,涅塞仍在他身上看不出什么非人类的端倪。这就好像还没来得及答题就被剧透了正确答桉。但自己试图推演时,中间的步骤无论如何连接不上。以查给出的解释他还没能彻底理解。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维里·肖对悲惨情景没心没肺的变态反应现在看来实属正常。因为这家伙本就是一位冷硬条款构成的法则生物。但在人类中也有一部分人具有类似的态度。

    比如说现在的自己。涅塞心想。

    如果是以前的他,现在应该要被羞耻心淹没了。他看着丑陋的,耀武扬威的,自欺欺人的,离经叛道,身穿一身极其古怪衣服的秘法学者心想。他惹人反感。这样的一个人做到他所做不到的事,在一票人面前援救了他。维里·肖做到他所做不到的事,在一票人面前,援救了他。把这句话分成三段,其中的每一段都应该让他感觉到羞耻才对。

    但涅塞发现自己没什么羞耻的感觉。他面对那位老妇人和青年提前了的悲惨命运也没什么感觉。他们总有一死,他们果然被恩莫帕尔所杀害。损失的数量没有超出备用的数量,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他只是这么想着,看着薇妮把他们扛出去。就像在喝下苦水的前一刻突然丧失了所有味蕾。他的神经出奇的沉静,心中缺乏波澜。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在一把没有装饰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喔?你干嘛装模做样?”维里·肖在对面蹲下,两只手放在膝盖上,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只没洗干净的大螃蟹,“不想说话?给个面子嘛。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就在这一瞬间,涅塞决定把维里·肖的身体和能力特质暂且放在一边,“找我做什么?”

    “我听说了虚空污染的事情。我想你一定和它脱不了干系吧?”秘法学者笑嘻嘻地说。

    “某种程度上是的。”某种程度上是的。如果没有他。虚空污染确实不会发生,甚至恶魔入侵都有可能不会发生。但涅塞发觉自己内心依然缺乏反应。即使去刻意回忆那些受害者的悲惨死状也是一样。“所以你是专程来谴责我?还是带来了什么解决的办法?”

    “都不是。我是那种人吗?”

    维里·肖绽开大大的笑容,“我是来采访你的。正好这两天的时机也适合我出来走走,顺便采采风。”

    涅塞看着秘法学者的笑脸——对方从不知道哪里变出一个薄薄的结晶板,一屁股坐在地上,似乎真的打算在这莫名其妙的场合,莫名其妙的时机就地开始一场采访。这家伙从头到脚都像是一场滑稽演出,小丑满地乱跑的那种。奇怪的是,这种荒诞的发展也没能激起任何心灵波动,他一点都不想笑。() ()

    “那就开始吧。前提条件:禁止任何采访者和被采访者之间的武力冲突和人身攻击。尤其禁止不经提醒就照着脸打。”

    维里·肖抓住每个能表现多动的机会,扫了一眼结晶板,然后把它垫在下巴下面,歪头看着涅塞,“第一个问题。面临自己能力和困境的巨大差距。希望和现实的鸿沟。还有这么巨大的,完全由你自己造成的道德困境压力感觉如何?”

    “如果你不想继续帮忙,就走开吧。”涅塞站起身。“谢谢你的及时搭救。”

    “哎!别嘛!谁说我不帮忙了!”秘法学者飞快地把结晶板收了起来,嚷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难搞!我还以为你只对囚犯这样呢!我明白了!你就是因为这种臭脾气才不和那个金光闪闪的光辉大人物合作的!”

    “没错。”

    “别敷衍我啊!真让我好奇。能问问为什么吗?”维里·肖一步凑过来,“照这么说,你已经相信恩莫帕尔的说法了。干嘛不全听他的呢?人家的建议完全没问题呀?难道你只挑恶魔的话听?”他促狭地挤着眼,“那你可真够变态的。”

    “没错。”

    涅塞检查法阵的完整度,收拾残局。法阵没有被破坏核心。残缺的线条可以轻易补上。明天时机就会成熟。到那时候一切就会结束——反正对他来说是的。他很清楚。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用星位作为基础来指导施法了,要参加等级考试的话,恐怕难以拔得再次头筹。但只要开始做,记忆就从指尖顺畅地流淌出来。

    “你真是……”维里·肖谴责地看着他。抓了抓脑袋。

    “好吧!看来我是找不回你当时把我抓走的便宜了。”他沮丧地说,“你算是歪打正着了。”

    “或许吧。”

    “嗨呀。我告诉你吧。”维里·肖抱起双臂,摇摇头,“杨是以查因特随手变出来的。他确实不值得依赖。你真神奇。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能选对正确的一方呢?难道你也是我书里的重要角色之一么?”

    他开始摸下巴,若有所思。涅塞停住了。转过头看着他。

    “杨是他变出来的。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啊。他创造了杨。”维里·肖说,“不过也有点古怪。按以查因特说的,他应该不值一提,没有今天见到的这么大威能才对啊。不管了。还好我技高一筹。哈——哈。”

    哈——哈。

    涅塞的心中回荡着这个词。他感到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是情绪的障壁。愤怒,哀伤,羞愧,痛苦,想放声狞笑,放声大喊的感觉统统涌了出来,瞬间扫荡了整个心灵。

    “既然如此,是他叫你来看着杨的?”他听见自己说。

    “没啊。我不都跟你说了嘛。我是自己跑来的。他都忙死了。哪里有空管那么多。啧啧。”

    情绪突然又全部不见了。涅塞低头看了看手心中的晶粉。他现在应该填补法阵。就这样。

    “是啊。没错。”他把晶粉填补在最后一个缺口上,面无表情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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