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绝无作伪之命,诸位何复猜忌!”

    方未寒提高声调,掏出那把折扇指向前方。

    “此情与我,如光于萤。得之则生,失之则死。何来作伪一言?”

    “此我之折扇也,若我所言有假,定教此扇与我共赴黄泉!”

    “今吾摔扇以立,以祛诸君所疑!”

    方未寒手中氤氲着血气,加在了折扇身上,狠狠向下一摔。

    折扇落地,扇筋脱落,扇骨四散开来,扇面上画着的松竹铺在地上,盎然依旧。

    方未寒用平静的目光和在场的所有人对视,一言不发。

    今天的浣花楼内安静的次数属实是有些多了。

    飞红神采奕奕在侧后方看着方未寒,美眸一眨不眨。

    她可以确定,这方未寒压根不是什么纨绔公子。

    今天这一手摔扇,根本就不是纨绔公子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先是写诗一鸣惊人,再挑明此诗原委打消众人猜疑,最后一记摔扇震慑宵小,软硬兼施。

    这手腕,你跟我说他是纨绔公子?

    飞红自认为,方未寒目前的处理方案就是最佳的方案。

    这么一想,对于方未寒,她更加好奇了。

    换衣服!

    立刻、马上换衣服!

    飞红急匆匆离开了。

    台下的众人震撼莫名,他们似乎是第一次认识到了方未寒。

    以前只当他是一个独得官家恩宠的小王爷,自身品德还十分败坏。

    可现在看来,这些好像都是假的。

    “太祖之风。”

    汪成伦心中默默想到。

    他决定以后要和这位广陵王殿下打好关系。

    在场抱有这种想法的人估计不在少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不知在谁的带头下,纷纷鼓起了掌。

    方未寒拱手回礼,微笑着点头致意。

    远处有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冷漠地看着这一幕。

    王伯光将玉佩重新挂回了腰间,站起来掸了掸衣袖。

    “走吧。”

    王伯光对着卢生象淡淡说道。

    “去度支衙门?”

    卢生象将视线从远处的舞台收回,面色有些不好看。

    他也没想到这方未寒竟然有如此手腕。

    难不成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装的?

    此人心机竟然深不可测到如此程度?

    “不了,去临河坊。”

    “临河坊?去那干什么?”

    卢生象有些疑惑。

    “拜访谢府。”

    王伯光从随从手中接过一席斗笠,推开大门,走入了窗外蒙蒙的春雨中。

    卢生象凝眸向窗外看去。

    只见一道白光蜿蜒划过天际,在地平线处猛然炸开,将王伯光的影子拉得极长。

    “轰隆!”

    又一场春雨来了。

    卢生象披上斗笠,匆匆带着众人跟上了王伯光的脚步。

    ……

    王之由此时正跟沈元兴坐在一起,有点了几坛兰陵花雕,大口地喝着闷酒。

    “胖子,你说。”

    王之由抬头看着天花板,目光呆滞。

    “未寒夺得了诗会魁首,我应该替他高兴。”

    “王伯光灰溜溜地走了,我也应该高兴。”

    “怎么两件高兴的事情叠在一起,我反而不高兴了呢?”

    “为什么呢?”

    沈元兴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王兄,这叫物极必反,你得对冲一下。”

    王之由再度仰头干了杯酒,闻言眼前一亮。

    “怎么对冲?”() ()

    沈元兴放下酒杯,开始循循善诱。

    “你看,两件好事叠在一起,就会变成坏事,那同样的,两件坏事叠在一起,就会变成好事。”

    “你的诗没被头牌看上,这已经有了件坏事了,你还差一件。”

    沈元兴站起身,义正辞严。

    “这样,兄弟我奉献一下。我勉为其难把你打一顿,替你凑上这件坏事。这就是所谓的对冲。”

    “王兄意下如何?”

    沈元兴小眼睛贼兮兮地眯起,期待地看着王之由。

    王之由:“……”

    他捏着酒杯的手上隐隐现出青筋。

    这他妈的死胖子是把我当蠢货了吗?

    王之由面色一变,突然表现出一副十分痛苦的样子。

    “我不行了,有点难受。呕……”

    说着就要向沈元兴身上靠去。

    沈元兴表情狂变,他惊骇地看向王之由,用尽全身力气连滚带爬地远离了他。

    “哈哈哈哈哈,蠢货。”

    王之由毫无风度地趴在地上捶着地板,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沈元兴大怒,他撸起袖子就要上前给这孙子一点颜色看看。

    “沈公子,这是你的花牌。”

    侍女端着一个装饰华美的托盘,恭敬地行礼。

    沈元兴瞬间切换成了礼仪得体的贵公子模样,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一旁王之由都看傻眼了。

    真能装!

    他暗骂道。

    沈元兴伸手接过花牌,待侍女走后定睛一看,瞬间大喜。

    “哈哈哈哈哈哈,是秋鸢娘子!哈哈哈哈哈!”

    他高兴得蹦来跳去,就差原地打滚了,刚才的贵公子形象荡然无存。

    王之由不屑地撇撇嘴。

    “看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子。跟这群没有文学素养的头牌有什么好说的?”

    沈元兴瞅了他一眼,呵呵冷笑,不做言语。

    “对了,方未寒那小子呢?他会收到谁的花牌?”

    王之由突然想起来了这件事,好奇问道。

    沈元兴也好奇。

    “可能是飞红行首?我也不太清楚!”

    他四处张罗着,试图寻找到方未寒的身影。

    “在那呢,我们过去看看。”

    在旁边的一处角落里,沈元兴发现了方未寒的身影,他带着王之由走了过去。

    此时的方未寒正在应付周围的人群。

    “广陵王殿下,久仰大名。我乃陇西李氏李旭,不知可否与殿下结交一番?”

    “殿下,小生来自国子监,今日初闻殿下诗词,实乃似听仙作耳暂明,十分钦慕殿下才华,可否请殿下赏光?”

    “殿下……”

    方未寒在众人的围追堵截中有些疲于应付。

    他妈的,我讨厌酒桌和交际。

    我只是一个迷路的无助可怜小王爷,为什么都来堵着我。

    “殿下,这是您的花牌。”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让方未寒精神一振。

    众人见是浣花楼的侍女为方未寒送花牌来了,纷纷识趣地闪出一条通道。

    他们好奇地探头过去,想要看到方未寒究竟会收到谁的花牌。

    这么好的诗作,一定是哪位头牌的花牌吧!

    但当众人看到侍女手中玉盘上的景象时,直接傻眼了。

    只见那玉盘上层层叠叠地堆满了花牌,由于数量实在太多,花牌几乎都要从玉盘边缘脱落。

    不是说浣花诗会每個人只会收到一个花牌吗?

    那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目瞪口呆,场上一时只余下倒吸冷气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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