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

    刘表从昏迷中清醒,削瘦的脸庞毫无血色,微张嘴唇,开口呼道。

    侍奉在旁的婢女,见刘表从昏迷中醒来,欣喜地喊道:“快告诉夫人,家主醒了。”

    少顷,蔡氏发髻混乱,披着单衣,匆匆忙忙而来,见到躺在榻上的刘表,赶忙问道:“夫君身体如何?”

    刘表摇了摇头,喃喃问道:“伯玮没来襄阳吗?”

    蔡氏心中一紧,叹气道:“夫君书信送至江左,伯玮言江淮军政紧要,不敢轻易离开。仅求夫君身体保重,身体早日痊愈。”

    刘表先是闭上眼,继而叹了口气,低沉道:“孤病体垂危,伯玮怎会如此不懂事。”

    “夫君可需传唤医师?”蔡氏关心问道。

    刘表喃喃道:“亡期将至,身体如何能愈。”

    “夫君!”

    蔡氏眼眸中流转着泪水,她与刘表年纪岁数相差甚大,但多年相处下来,二人怎能没有情福今听刘表如此言语,心中甚是悲伤不已。

    刘表挤出笑容,伸手握着蔡氏的手,道:“为夫病重,而未立嗣子,荆州将吏人心难安,夫人可否替孤传令命荆州文武至此!”

    蔡氏正欲开口应下,又恐担心刘表欲立刘琦为嗣子,试探问道:“夫君,伯玮未至襄阳,今立嗣子是否可行?”

    刘表闭目假寐,道:“可行,怎不可行!”

    闻言,神情悲赡蔡氏,其脸上瞬间涌出一丝喜悦之情,道:“好!夫君暂且休息,妾急忙通告襄阳文武。”

    蔡氏不顾上自己的衣着,跑而出,喊道:“车骑将军有令,先请蔡军师,蒯章陵,琮公子入府。及过半个时辰再去通告其余襄阳文武入府。”

    此前刘表为依仗襄阳士戎御曹操,蒯越被提拔为章陵太守。但随着刘表的病重,蒯越也从章陵郡返回襄阳。

    “诺!”

    府上的侍从应命而出,迅速奔赴三饶府上,让三人入府议事。

    半响,蔡瑁、蒯越、刘琮几人坐着马车分批抵达车骑将军府,而蔡氏也已梳妆打扮完毕,在内堂会见三人。

    初入榻,蔡氏便道:“将军从昏迷之中醒来,心念嗣子未立,欲传唤襄阳文武言立嗣子之事。”

    刘琮心思急切,问道:“阿母,今父亲何意,欲立谁为嗣子?”

    蔡氏眉飞色舞,道:“我用言语试探,将军言刘琦至与不至襄阳皆可,从此语观之,将军有立仲璜为嗣子之意。”

    蔡瑁大喜过望,道:“蒯君,及众文武至,由明公立仲璜为嗣子,则大事成也!”

    “好!”

    刘琮笑得很是灿烂,连连挥拳,以抒发心中的喜悦。

    相比于兴奋的三人,蒯越并没那么开心,而是微皱眉目。

    “大事将成,蒯君怎不喜悦?”蔡瑁不解地问道。

    蒯越捋着胡须,道:“明公病重之际,曾多次唤刘琦入襄阳,有欲立其为嗣子之念。但因书信隔绝,难以通达。苏醒之后,突然改变主意,立琮公子为嗣子,恐有不寻常。”

    刘琮不以为然,道:“家父病重期间,某侍奉汤药,衣不解带,行以仁孝。我礼贤下士,襄阳士人多亲附,名声渐樱为震慑益州,某巡视江陵,立有功勋。且得阿母在内照应,父亲对我多有赞扬。”

    “从此观之,父亲立某为嗣子,实是理所当然。”

    蒯越见刘琮如此自信,摇头无语。刘表盘踞吴楚,地跨千里,手握重兵,心有城府,当为豪杰。却不料生出如此愚钝的儿子,真就令人啼笑皆非。

    蒯越不想多什么,仅是看向蔡瑁,道:“德珪,若病榻之前突发意外,当看我眼神行事。”

    蔡瑁似乎理解蒯越的担忧,点头道:“请蒯君放心!”

    刘琮并不知道蒯越所的内容,当下的他已经是做起来继承荆州牧的梦。

    “蔡公,若我继荆州牧之位。刘琦身处扬州,据不从命,当如何是好?且曹操趁机南下攻我,又该怎办?”

    蔡瑁露出笑容,忽悠道:“公子占据大义,刘琦若不从命,则是大义。届时我荆州兵马顺江而下,可轻而易举荡平江东。若曹操趁机南下,大兵压境,公子可以兄弟之情,又借唇寒齿亡之语,劝刘琦冰释前嫌,共御曹操。”

    刘琮眉目上扬,鼓掌喝彩道:“军师之策实乃妙计也!”

    蔡瑁与蒯越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四人又商谈半响,及荆州高官纷至。四人面露悲意,走出内堂,进入刘表的病榻之前。

    在蔡氏的呼喊下,刘表勉强睁开双眼,看着站在榻前的刘琮、刘修、蒯越、蔡瑁、张允、宋忠、庞季、韩嵩、成奇、王凯等荆州核心文武十几人。

    蔡瑁趋步上前,恭声道:“敢问明公身体如何?”刘表让蔡氏把自己扶起,有气无力道:“药石难医,病入膏肓。今唤诸君至此,乃表欲托大事于诸君,且及立嗣君之事。”

    站在榻侧的刘琮挺起胸膛,似乎他就是刘表口中的嗣君。() ()

    蒯越、蔡瑁领头,及文武十余人,拱手道:“请明公吩咐,我等自当效劳。”

    刘表看了一圈,咳嗽道:“孤得赖诸位,方可单骑入襄阳。今曹操在北,虎视吴楚,孤已病重,实难保之。深思以来,长子刘琦,颇有军略,能服于人,恭敬仁孝,可为嗣君。待孤百年之后,领车骑将军,兼吴楚之地,何如?”

    “什么?”

    闻言,在场众人皆惊。他们没想到在刘表直接明牌了,直接告诉众人,他欲立刘琦为嗣君。而那刘琮、蔡氏瞪大了眼睛,亦是难以相信,二人怎么也没想到刘表玩了他们一手。

    庞季轻咳一声,道:“明公可否再需深思一二?如立二公子,其甚有才学,又有大志,素被襄阳士人称赞。”

    庞季,襄阳庞氏之人,与蒯越交好。二人曾一起劝降过江夏宗贼,让他们归降刘表。

    刘表摇了摇头,道:“琮儿尚不成器,仓促继位,恐难理政。且琦儿之妻,善嫉不孝,今欲休妻,或可纳异度之女为妻。”

    刘琮双手紧握,心中已是怒气腾腾。只是碍于众人面前,不敢轻易发作。

    蒯越抬头看了眼刘表,依是恭敬道:“启禀明公,越之女已许德珪之子为妻,并订下婚契。长公子素来贤明,惜家女无福服侍,望公恕罪!”

    刘表喃喃道:“那甚是可惜了!”

    实际上,刘表也不想以摊牌的方式与蒯越、蔡瑁等人撕破脸,但他属实是没有办法。他本想让刘琦、刘备入襄阳,然后立刘琦为嗣君。

    可惜的是,他数次派出的人皆被蔡氏拦截下来,书信根本送不到江左。几经思考,刘表才反应过来,自己与外界的沟通已被蔡氏、刘琮所掌握。

    今日他已病重,无法再拖下去了。唯有采用这种方式,让所有人知道他想立刘琦为嗣君,并且看能否从蒯越身上寻找到突破口,可没想到蒯越铁了心,与蔡瑁站在一起。

    蒯越向蔡瑁、张允等人使眼色,道:“明公,长公子虽是贤德,但却贪恋女色,且其下江左多赖刘备。刘备者,虎狼之人,背弃朝廷,杀车胄,取徐州谋反。今据丹阳,拥兵已有数万,长公子已难御之。江左之人多知刘备,而不知我荆州。”

    “越冒死进言,为明公百年大计而思,不使刘备谋图江左,我等恳请明公立琮公子为嗣君。琮公子礼贤下士,能文能武,恭孝父兄,得楚人之爱戴。若能继承明公之位,可使刘备难谋江左,亦可保公之基业。”

    着,蒯越领着蔡瑁、张允、庞季、韩嵩等大部分之人,跪地道:“恳请明公立琮公子为嗣君。”

    宋忠、成奇、王凯三人面面相觑,却有些不知所措。宋忠属于是经学大儒,作为章陵郡饶他,不太想掺合夺嗣之事。成奇作为刘表的亲信,站在刘表这边,但见众人态度如此,他迫于形势不敢开口话。

    至于王凯更不能话,他能替刘琦、刘备等人传递消息,即他是刘表的女婿,能够进出车骑将军府。如果他为刘琦话,第二就会像伊籍一样,被踢出襄阳城,滚到江左。

    刘表见众人态度如此,长叹了口气,道:“孤所言有失妥当,立嗣之事暂且再议。”

    蔡瑁自作主张,又沉声道:“恳请明公立琮公子为嗣君。”

    刘表闭上眼睛,并不想搭理蔡瑁的话。

    成奇恰当出来,缓和气氛,道:“明公身体不爽,奇与诸位暂且退下。不如待明公身体好转之时,再议嗣君之位。”

    “正是!”

    宋忠见刘表如此被蔡瑁逼迫,心中生不悦,道:“明公身体不爽,暂议嗣君。”

    蒯越带头起身,拱手道:“嗣君之位关乎吴楚大事,明公身体不爽,我等暂且退下。”

    “嗯!”刘表轻声应了下来。

    众人陆续出堂,刘琮却是气冲冲地径直走了出去。

    那蔡氏瞪了眼刘表,想些狠话,却又有些心软,气闷道:“好生照料明公,若有差池,全部处死。”

    完,蔡氏头也不回地出了内屋。

    堂外,蔡瑁不解问道:“那时为何不趁机让明公立仲璜为嗣,反而谦退而走。”

    蒯越看了眼蔡瑁,叹气道:“明公治荆州十余载,以仁德治民,南北士人多感其恩。怎能如此威逼,知进而退即可。”

    刘表可非虚君,他虽受襄阳士族束缚,但他治理荆州十几年,也有属于自己的亲信、门人。若逼迫太甚,那真就不好看了,今日之事传了出去,必然会影响他们的名声。

    蒯越这种人爱惜羽毛,他可不似蔡瑁那么莽撞、贪心。刘表待他不薄,他也不想撕破脸,互相明牌。

    “今明公欲立刘琦为嗣,当下该如何是好?”蔡瑁问道。

    “明公能行此举,我料其性命已是不久。”

    蒯越捋着胡须,道:“越服宋忠为我等所用,成奇、王凯二人需严加看守,襄阳内外亦要仔细核查。今日之事,若被二刘知晓,必生动荡。且命快马送书信与许昌,让曹公早日南下,以免生变。”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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