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余怀疑是余温冒充他跑去点的歌，气势汹汹跑去问余温的时候，余温当然否认了。
他不信，跑郑九盈那儿旁敲侧击。
郑九盈朝天上翻了个白眼，手一摊，“婉拒了哈，我们温温不做舔狗。”
不过关于论坛匿名贴的风波好歹算过去了。张余认识的人多，拜托了几个学长学姐联系上论坛技术部，把这则讨论度和话题度算高的帖子给炸了。
这事也就算这么过去。
期末了，大家都变得有些神经兮兮的，一颗小石子投入大海中都会掀起惊天骇浪。
学校里有个“贺新春”的黑板报评比大赛，但班上的几个负责人却踢皮球，把这事儿一拖再拖。临了再过两天就有人来查了，这才慌张起来，又是争吵又是闹，还把这事儿捅到了王景林那里。
王景林琢磨着这不行呀，学习成绩固然重要，可学不会相互合作与沟通，这怎么能行！
于是一拍脑门，卸了原宣传委员的职，把这事儿交给李依依去办。
李依依不会画画，板书写得也是不堪入目，接到这份工作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的程度。
这两天她四处求人，最终求到了余温这边。
李依依双手合十，模样可怜巴巴，“我都看到你数学书里画的插画啦，就帮帮我吧，能应付过去就行。”
余温作为朋友，看她这样也挺不忍心的，“那板书那块怎么办？”
李依依见她这么说就知道这事儿有着落了，“我打算请外援。我有个学书法的朋友，费了我十斤口水才把她请过来的。”
她话锋一转，露出个苦笑，“周五那天评选板报，周四午休她过来帮忙，这就意味着咱们今明两天要上色。”
余温“啊”了声，“可今天都要过去了哎，只剩明天一天了。”
李依依的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个苦笑，“没办法了，除非老天有眼让这个评比推迟。温温，你会帮我的吧？”
余温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会的。”
“那我晚上弄好板报的排版设计，你跟生活委员领班费买颜料，明天咱们就开工。”
“好。”
于是第二天两人紧锣密鼓地开干。
李依依的工作量倒还好，在旁边递画笔、填色就行，得空了还能跟后排的人唠唠嗑。但余温却忙得脚打后脑勺，大课间的跑操没去，就连午休都没什么时间。最后就连李依依都跑去午休了，她还举着画笔坚守前线。
这是一期以“贺新春”为主题的板报。黑板角落各画了一只威风凛凛的醒狮，是很喜庆的红色；板面正中绽着爆竹，是耀目的金色；余温站在一堆杂七八的颜料中间，衣袖被染成绚丽的彩色。
版面的最高处还要画上红灯笼和中国结，余温站在椅子上，踮脚费力去够。
椅子前倾，两只脚已经离地，江落出去上厕所，顺便摁了把椅背。
余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转过身，绵绵吐出个字，“嗯？”
她实在是太困了。
她敢打赌这个午休她一定打了一百多个哈欠。
等她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后，刚想说声“谢谢”，江落已经仓促地撤回手出去了。
一天过去了，板报的进度也就过去一半。
李依依终于知道着急了，“还没画完，这怎么办？”
余温让她别着急，“没事，我晚修留下来画，今天一定把它画完。”
“恐怕今晚都画不完吧？”
“一定能画完的，我说到做到。他们高三晚自习不是到十点半吗，时间还很多。”
“那行，你跟你爸妈说了没？”
“我带手机啦。”余温压低声音，“等画完了就让我爸来接。”
“谢谢你哇，温温，够朋友。”
“好说好说，到时候请我喝奶茶就行。”
“区区一杯奶茶算什么，你就是让我下五洋捉鳖都不成问题。”
余温的工作就这么持续到了晚上。
已经晚上九点了，距离高一段晚自习结束仅剩二十分钟。
李依依过来找余温，“就下课了，要不就随便弄弄应付一下？”
余温语气坚决地说“不”。
这会儿她脱了校服，毛衣袖口一直卷到手肘，露了截皓白手臂。因为精神专注，她的身体微微发烫，两靥色若桃李。
余温蘸了染料，准备完成最后一项填色工作，“你先和你室友回去吧，我收个尾就走。很快的，三四十分钟就能搞定。”
李依依内心天人交战，但最终架不住同行室友的不断催促，交代了几声就离开了。
偌大的教室一下子死寂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理作用，余温觉着毛刷在黑板上的摩擦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唰。
唰。
唰。
窗边的帘子被吹动了下，可四面窗户都已经锁上了，教室的两扇门也关着。
画笔被她搁在桌上，细微的“啪嗒”声，偏偏又传来回音。
余温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她开始唱歌。
从《好汉歌》到《团结就是力量》再到二十四字真言，余温终于熬完了这漫长的四十分钟。
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欣赏自己的作品，背上书包逃也似的出了教室。
高二、高三段学生在另一幢教学楼，所以余温待着的这幢教学楼已经没人了。
四下阒寂，树影森然。空荡荡的教室有的关了门有的没关，像只只蛰伏的巨兽冲她亮着血盆大口或是狰狞冷笑。唯一的亮光是墙边“安全通道”的指标，余温从发亮的窗户上瞥见自己幽绿惨淡的脸颊，心脏都被吓得骤然一停。
丰富的想象力让她的恐惧更上一层楼。
死亡一般的寂静像一头鬼怪，在余温轻轻踱步时，悄无声息地贴上她的后背；而当她故意制造出脚步声试图挣脱这诡异的安静时，嘈杂的脚步声不禁让她臆想有别的生物加入了其中。
又或许那不是假象，因为一楼楼下切切实实传来了脚步声。
余温僵立在地，拳头握紧贴在身侧——
一楼连接二楼的拐角处脚步声靠近，余温像也没想，提起拳头砸上去。
力道轻飘飘、软绵绵的。
她的魂都被吓去了一半，哪有力气对付别的什么。
江落打开手电，语气很轻，“是我。”
余温的魂魄飞回来了，声音听起来挺惊喜，“江落？”
很快，她想起来两个人正处于“老死不相往来”，往后退了步。
她别别扭扭地绞着细白手指，“你来学校干什么？”
他沉默了挺长时间，答道：“试卷没带，回来拿。”
余温给他腾路，“哦。”
江落往前了几步，她还老老实实贴在墙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江落抽了本作业簿回来，她还一动不动蹭在墙边。
江落目不斜视，开着手电往楼下走。
他的身影清瘦单薄，尚带有少年感的青涩，但模模糊糊罩在余温身上时却很有安全感。
余温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仿佛藏在了他影子里就能摒弃一切危险元素。
江落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她说话，问道：“板报出完了？”
余温踩着他的影子，心不在焉地“嗯”一声。
又过了会儿，江落开口道：“刚去拿作业的时候看见了。”
“哦。”
“……很漂亮。”
余温呆住了，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明明上次他还说他不喜欢她，以后也没有喜欢上她的可能，还透露出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的意思。可他现在又主动找她说话，还罕见地听他夸了她。
他这什么意思啊。
他在是钓着她吗。
他是在PUA她吗。
要是盈盈在旁边指点一下就好了。
余温正苦苦思索着，冷不防有道黑影从她脚边窜过去。余温尖叫了声，下意识朝现场唯一的活人靠过去。
而江落正好听到她的尖叫转身，还未看个清楚，就见她满脸惊恐地扑过来。
江落虚虚搂住她的腰，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你——”
余温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黑影，没留意到两人的姿势，“有东西！有奇怪的东西过去了！”
她颅顶毛茸茸的碎发轻轻摩挲在江落的颈项，江落喉结滚动两圈，往后一伸，尽量避开那绵绵密密的酥痒。
但她仍旧闷头扎在他怀里，起伏不定的呼吸不知怎么就影响了他。于是他的呼吸也就乱掉了。
江落眯眼，见不远处的草丛里幽幽亮着的一双瞳仁，喉咙里绷出几个字，“是猫，学校里面的流浪猫。”
余温终于听见了他说的话，也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逃也似的从他怀里蹦出去。
她脸红欲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落抿了下干燥的唇，“没关系。”
两人继续往校门口走，不过走之前，江落把他外套拉开，扯了一角塞余温手里。
余温心跳有些乱，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听到了江落的解释。
他道：“你要是怕，拽一下，我就知道了。”
余温轻轻应了声。
直到两人出了校门，余温还是没理解江落是什么意思。
远远的，余温看见余侃的车停在老地方。她像扔开烫手山芋一样抛开江落的衣角，“我就先走了。”
她没看江落什么反映，也顾不上隐瞒关于车的事儿，用力甩上车门。
好在余侃在拿电脑处理公事，没注意到她和江落一前一后从校门口出来，只是看了眼她红扑扑的脸颊。
“脸怎么这么红？”
“爸爸，你怎么又开始问东问西了。我这是跑出来，热的！”
他不信，跑郑九盈那儿旁敲侧击。
郑九盈朝天上翻了个白眼，手一摊，“婉拒了哈，我们温温不做舔狗。”
不过关于论坛匿名贴的风波好歹算过去了。张余认识的人多，拜托了几个学长学姐联系上论坛技术部，把这则讨论度和话题度算高的帖子给炸了。
这事也就算这么过去。
期末了，大家都变得有些神经兮兮的，一颗小石子投入大海中都会掀起惊天骇浪。
学校里有个“贺新春”的黑板报评比大赛，但班上的几个负责人却踢皮球，把这事儿一拖再拖。临了再过两天就有人来查了，这才慌张起来，又是争吵又是闹，还把这事儿捅到了王景林那里。
王景林琢磨着这不行呀，学习成绩固然重要，可学不会相互合作与沟通，这怎么能行！
于是一拍脑门，卸了原宣传委员的职，把这事儿交给李依依去办。
李依依不会画画，板书写得也是不堪入目，接到这份工作完全是两眼一抹黑的程度。
这两天她四处求人，最终求到了余温这边。
李依依双手合十，模样可怜巴巴，“我都看到你数学书里画的插画啦，就帮帮我吧，能应付过去就行。”
余温作为朋友，看她这样也挺不忍心的，“那板书那块怎么办？”
李依依见她这么说就知道这事儿有着落了，“我打算请外援。我有个学书法的朋友，费了我十斤口水才把她请过来的。”
她话锋一转，露出个苦笑，“周五那天评选板报，周四午休她过来帮忙，这就意味着咱们今明两天要上色。”
余温“啊”了声，“可今天都要过去了哎，只剩明天一天了。”
李依依的千言万语都化成了个苦笑，“没办法了，除非老天有眼让这个评比推迟。温温，你会帮我的吧？”
余温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会的。”
“那我晚上弄好板报的排版设计，你跟生活委员领班费买颜料，明天咱们就开工。”
“好。”
于是第二天两人紧锣密鼓地开干。
李依依的工作量倒还好，在旁边递画笔、填色就行，得空了还能跟后排的人唠唠嗑。但余温却忙得脚打后脑勺，大课间的跑操没去，就连午休都没什么时间。最后就连李依依都跑去午休了，她还举着画笔坚守前线。
这是一期以“贺新春”为主题的板报。黑板角落各画了一只威风凛凛的醒狮，是很喜庆的红色；板面正中绽着爆竹，是耀目的金色；余温站在一堆杂七八的颜料中间，衣袖被染成绚丽的彩色。
版面的最高处还要画上红灯笼和中国结，余温站在椅子上，踮脚费力去够。
椅子前倾，两只脚已经离地，江落出去上厕所，顺便摁了把椅背。
余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转过身，绵绵吐出个字，“嗯？”
她实在是太困了。
她敢打赌这个午休她一定打了一百多个哈欠。
等她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后，刚想说声“谢谢”，江落已经仓促地撤回手出去了。
一天过去了，板报的进度也就过去一半。
李依依终于知道着急了，“还没画完，这怎么办？”
余温让她别着急，“没事，我晚修留下来画，今天一定把它画完。”
“恐怕今晚都画不完吧？”
“一定能画完的，我说到做到。他们高三晚自习不是到十点半吗，时间还很多。”
“那行，你跟你爸妈说了没？”
“我带手机啦。”余温压低声音，“等画完了就让我爸来接。”
“谢谢你哇，温温，够朋友。”
“好说好说，到时候请我喝奶茶就行。”
“区区一杯奶茶算什么，你就是让我下五洋捉鳖都不成问题。”
余温的工作就这么持续到了晚上。
已经晚上九点了，距离高一段晚自习结束仅剩二十分钟。
李依依过来找余温，“就下课了，要不就随便弄弄应付一下？”
余温语气坚决地说“不”。
这会儿她脱了校服，毛衣袖口一直卷到手肘，露了截皓白手臂。因为精神专注，她的身体微微发烫，两靥色若桃李。
余温蘸了染料，准备完成最后一项填色工作，“你先和你室友回去吧，我收个尾就走。很快的，三四十分钟就能搞定。”
李依依内心天人交战，但最终架不住同行室友的不断催促，交代了几声就离开了。
偌大的教室一下子死寂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理作用，余温觉着毛刷在黑板上的摩擦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唰。
唰。
唰。
窗边的帘子被吹动了下，可四面窗户都已经锁上了，教室的两扇门也关着。
画笔被她搁在桌上，细微的“啪嗒”声，偏偏又传来回音。
余温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她开始唱歌。
从《好汉歌》到《团结就是力量》再到二十四字真言，余温终于熬完了这漫长的四十分钟。
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欣赏自己的作品，背上书包逃也似的出了教室。
高二、高三段学生在另一幢教学楼，所以余温待着的这幢教学楼已经没人了。
四下阒寂，树影森然。空荡荡的教室有的关了门有的没关，像只只蛰伏的巨兽冲她亮着血盆大口或是狰狞冷笑。唯一的亮光是墙边“安全通道”的指标，余温从发亮的窗户上瞥见自己幽绿惨淡的脸颊，心脏都被吓得骤然一停。
丰富的想象力让她的恐惧更上一层楼。
死亡一般的寂静像一头鬼怪，在余温轻轻踱步时，悄无声息地贴上她的后背；而当她故意制造出脚步声试图挣脱这诡异的安静时，嘈杂的脚步声不禁让她臆想有别的生物加入了其中。
又或许那不是假象，因为一楼楼下切切实实传来了脚步声。
余温僵立在地，拳头握紧贴在身侧——
一楼连接二楼的拐角处脚步声靠近，余温像也没想，提起拳头砸上去。
力道轻飘飘、软绵绵的。
她的魂都被吓去了一半，哪有力气对付别的什么。
江落打开手电，语气很轻，“是我。”
余温的魂魄飞回来了，声音听起来挺惊喜，“江落？”
很快，她想起来两个人正处于“老死不相往来”，往后退了步。
她别别扭扭地绞着细白手指，“你来学校干什么？”
他沉默了挺长时间，答道：“试卷没带，回来拿。”
余温给他腾路，“哦。”
江落往前了几步，她还老老实实贴在墙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江落抽了本作业簿回来，她还一动不动蹭在墙边。
江落目不斜视，开着手电往楼下走。
他的身影清瘦单薄，尚带有少年感的青涩，但模模糊糊罩在余温身上时却很有安全感。
余温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仿佛藏在了他影子里就能摒弃一切危险元素。
江落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她说话，问道：“板报出完了？”
余温踩着他的影子，心不在焉地“嗯”一声。
又过了会儿，江落开口道：“刚去拿作业的时候看见了。”
“哦。”
“……很漂亮。”
余温呆住了，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明明上次他还说他不喜欢她，以后也没有喜欢上她的可能，还透露出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的意思。可他现在又主动找她说话，还罕见地听他夸了她。
他这什么意思啊。
他在是钓着她吗。
他是在PUA她吗。
要是盈盈在旁边指点一下就好了。
余温正苦苦思索着，冷不防有道黑影从她脚边窜过去。余温尖叫了声，下意识朝现场唯一的活人靠过去。
而江落正好听到她的尖叫转身，还未看个清楚，就见她满脸惊恐地扑过来。
江落虚虚搂住她的腰，被撞得往后退了几步，“你——”
余温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黑影，没留意到两人的姿势，“有东西！有奇怪的东西过去了！”
她颅顶毛茸茸的碎发轻轻摩挲在江落的颈项，江落喉结滚动两圈，往后一伸，尽量避开那绵绵密密的酥痒。
但她仍旧闷头扎在他怀里，起伏不定的呼吸不知怎么就影响了他。于是他的呼吸也就乱掉了。
江落眯眼，见不远处的草丛里幽幽亮着的一双瞳仁，喉咙里绷出几个字，“是猫，学校里面的流浪猫。”
余温终于听见了他说的话，也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逃也似的从他怀里蹦出去。
她脸红欲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江落抿了下干燥的唇，“没关系。”
两人继续往校门口走，不过走之前，江落把他外套拉开，扯了一角塞余温手里。
余温心跳有些乱，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听到了江落的解释。
他道：“你要是怕，拽一下，我就知道了。”
余温轻轻应了声。
直到两人出了校门，余温还是没理解江落是什么意思。
远远的，余温看见余侃的车停在老地方。她像扔开烫手山芋一样抛开江落的衣角，“我就先走了。”
她没看江落什么反映，也顾不上隐瞒关于车的事儿，用力甩上车门。
好在余侃在拿电脑处理公事，没注意到她和江落一前一后从校门口出来，只是看了眼她红扑扑的脸颊。
“脸怎么这么红？”
“爸爸，你怎么又开始问东问西了。我这是跑出来，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