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确认虫族死亡时,突然就窜出了几个灰衣人。”

    池昭喝了一口茶,发现温度控制得正好。

    这是她让江余当秘书的理由。

    所有的工作都控制得刚刚好,从来没有越界的行为。

    如果哪天她存在出格的举动,那么江余就不是江余了。

    “感觉像是在刻意观察虫族,对黑塔的攻击性不是那么强。”

    回忆起灰衣人惋惜的语气,罗岫总觉得他们属于看乐子的冷漠旁观者。

    “他们有主动攻击你吗?”

    罗岫摇摇头,“没有,通过灰衣人对死去虫族的怜悯语气,我怀疑他们应该是对虫族做实验的第三方阵营。”

    停顿了些许时间,他又补充道:“灰衣人的领袖,似乎是一位被称呼为女王的人。他生前最后一句话,说的是女王会替他们扫除一切。”

    “明白了,这是我这边没有的信息。”

    有用的线索增加了。

    再开口时,池昭的语气明显严肃了许多,“罗先生,接下来我询问的信息会涉及你的个人隐私,当然你也可以拒绝回答。”

    虽然对池昭的问题心里没底,罗岫还是决定偏向回答的一方,“我是否可以知道你想问什么。”

    “我需要你如实告诉我,灰衣人对你说了什么。”

    灰衣人的那句话,包含了江余太多的信息量。

    但道出实话,也许能够间接帮助江余躲过不必要的麻烦。

    犹豫了一会儿,罗岫还是开口回答,“他们说,我应该也不想江余再被霸凌。”

    他的担心在于,池昭是否会追问关于江余的过去。

    “我知道了。”好在池昭并没有打算追问,她道出了自己这边的信息,“他们对我说,小芋头没有死。”

    江余是罗岫纠缠不清的伴侣,小芋头是池昭一道痛苦的伤疤。

    某种意义上,灰衣人抓住了两个3S哨兵内心的弱点,动摇他们的决心。

    罗岫意识到这个相似点后,分析道:“看起来他们掌握着我们的软肋,能够暂时牵制我们。”

    嗯,虽然这时候把江余说成自己的软肋,总觉得怪怪的。

    不过幸好对面坐的是池昭,她不关心别人的感情史。

    而池昭提到的小芋头,真名未知。她是池昭童年的玩伴,生死之交。

    只不过池昭是生,小芋头是死。

    池昭的童年是在研究所长大的,那是个培育人造哨向的隐蔽研究所。

    普通人有概率在十六岁左右觉醒成为哨兵或向导,但不意味着一定会朝着自己期望的觉醒方向发展。

    而研究所的任务,就是催化培养罐里的孩子,让她们更有概率成为哨向,再通过机密渠道交给许愿孩子的家庭。

    催化的具体手段也很荒唐。

    对将来成为哨兵的孩子,施加远超于这个年龄段的训练量,大大压迫神经和感知。

    对将来成为向导的孩子,采用温水煮青蛙的教导方法,让他们对情绪极其敏感。

    成年人都承受不了的精神压力,他们又怎么觉得一群孩子能够扛得下?

    池昭被分在了哨兵组,每天都被强迫接受永无止尽的训练。

    她不敢哭闹,在研究所流泪是会被批评的。

    只有在深夜她才敢偷偷掉眼泪,因为哭也是会被研究所里的大人惩罚打骂的。

    小芋头也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用稚嫩的小手摸摸池昭的脑袋,笨拙地说着安抚情绪的话。

    因为研究所压抑的培育气氛,孩子们之间存在恶性竞争,本该单纯的年纪都在琢磨如何把同龄人比下去。

    不同于恶劣比较的同期生,小芋头成为了池昭那些痛苦的日子里,坚持活下去的动力。

    两个小女孩的感情很好,即使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能玩得很开心。

    小芋头直接称呼池昭为姐姐,因为池昭比她大几岁。

    池昭也很喜欢小芋头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像亲妹妹那样可爱。

    两人甚至用零花钱拼拼凑凑,在可以外出的时间里买了一条青金石项链。

    直到研究所被黑塔一锅端了的时候,池昭和小芋头所在的区域发生了塌陷。

    虽然池昭及时推开了小芋头,自己却失足挂在了断层边。

    小芋头焦急地想让池昭把另一只手递过来,她拉住池昭总比攀着断裂的边缘安全些。

    但池昭没有那个勇气伸出手。

    她们毕竟是两个孩子,遇到危险也会本能地害怕。

    因为太害怕了,池昭甚至无法支配自己的四肢做出回应。

    就这样在绝望中,池昭跟着塌陷的区域一起掉了下去。

    留给小芋头的,只有从池昭身上掉落的那条青金石项链。

    留给池昭的,只有后来得知没能救出小芋头的消息。

    两人都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或者说,在研究所的她们根本就没有名字。

    听到灰衣人带来小芋头还活着的事实,池昭差点精神暴动。

    容淼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她身边,进行紧急精神疏导。

    池昭的情绪过于复杂。

    一方面是惊喜,小时候唯一的真心朋友没有丧命于研究所的毁灭中。

    另一方面是愤怒,万一小芋头在灰衣人手里,变成要挟她的把柄怎么办?

    容淼理解这种心情,他不介意也不怪罪池昭还惦记着小芋头。

    罗岫端起茶杯,象征性地吹了吹,实际上茶都快凉了。

    灰衣人清楚小芋头还活着,有没有可能说明小芋头和灰衣人存在一定的联系?

    他问出自己思考过后的最坏情况,“池昭,有没有可能灰衣人的前身,就包含一部分研究所的人。而小芋头在那场坍塌后,一直在灰衣人的手上?”

    “这种情况我也考虑过,我们甚至会成为敌对方。”池昭放下茶杯,拿起了电子平板,“换个话题吧,罗先生,我的个人私事不应该带进工作。”

    点点头表示同意,罗岫也不打算随意揭人伤疤。再聊小芋头,只会增加池昭的心理压力。

    结束这个沉重的话题,池昭又和罗岫讨论了光辉城的近况,算是完美结束情报交流。

    池昭还有工作要处理,罗岫就先一步离开。

    他开门准备走出去的时候,江余已经站在门侧边等候。

    他条件反射地和江余对视上,嘴快过脑子地打了个招呼,“江……江秘书。”

    江余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里仿佛感觉罗岫吃错了向导素药片,把脑子落在了家里。

    办公室门关上,走廊上留下罗岫独自尴尬。

    算了,罗岫拍拍脑门,赶紧下班回家吧。

    结束白天的工作,罗岫到家随手打开照明灯。

    家里的楼梯铺着地毯,为了照顾哨兵调低屏障时的敏锐听觉。

    罗岫盯着通往二楼的楼梯,他突然想去楼上看看。

    楼上只有江余的卧室、浴室和一个小书房。

    书房本来是给罗岫用的,他闲麻烦不想跑上跑下,就直接在楼下自己的房间处理事情。

    江余离开后,罗岫几乎没有动过她的东西。

    唯一算是擅自挪动的行为,就是上个月清洗床单被套的时候,顺带着也把江余床也打理了。

    挂在衣橱和放在衣柜里的衣服也都安然无恙的在原位,一切都充满着江余生活过的痕迹。

    容淼建议过让江余回来住,但罗岫干脆地否决了。

    除了他刻在骨子里的倔强,罗岫觉得江余也不想因为前男友经常狂躁,就勉为其难地搬回来住吧。

    罗岫坐在楼梯口,叹了口气。

    他的手机里还存着江余的电话,曾经打过去几次,都显示无人接听。

    精神体猞猁感知到主人的情绪低沉,跳出精神图景靠在罗岫身边。

    “你喜欢江余吗?”

    逆子还是逆子,提到江余,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猞猁立刻换上眯眯眼。

    谄媚的表情似乎在告诉罗岫,自己非常非常喜欢江余的抚摸。

    罗岫挠了挠猞猁的下巴,“那我们去把她追回来,怎么样?”

    听到主人这个决定,猞猁立刻一步三台阶地冲下楼梯,欣喜的样子大概现在就跑去找江余玩。

    “没有机会了。”

    结果罗岫的话给精神体泼了一盆冷水。

    猞猁垂头丧气地重新爬回来,眼神里满是谴责罗岫吊它胃口的生气。

    然后它晃着短短的尾巴一转身,赌气地消失并回到精神图景里。

    罗岫无视了精神体的情绪落差,他自己的情绪也不太好。

    他不曾想过,自己会如此在意江余。

    在灰衣人用霸凌江余威胁他后,他情不自禁地冲动又愤怒,全部施加到灰衣人身上。

    哨兵对向导本能的保护欲,在他身上产生了。

    他害怕外界对江余的压力,他第一次萌生想要保护她的决意。

    但很遗憾,分手是他提出的。

    想到这里,罗岫突然觉得容淼的建议是对的。

    此时的容淼正在和舒淮之待在办公室。

    “淮之,你今天没事吧?”

    听说了舒淮之似乎差点因为虫族丢掉性命,容淼都脸色大变、紧张了一会儿。

    作为导师,他不觉得被虫族追着跑是件什么丢脸或者滑稽的事情。

    舒淮之的情绪目前稳定下来,他自嘲地笑了笑,“容导师,我没有受伤,也没有触碰虫族相关的东西。”

    这孩子的回答有点文不对题。

    容淼换了个说法,“我是说,你没被虫族伤到吧?”

    他没有直接道出舒淮之因为实战经验不足,导致面对虫族的失误。

    “没有,多亏一个哨兵姐姐救了我。”舒淮之停止手中记录的触屏笔,脑海中浮现钟毓的背影。

    “介意我问问是谁吗?不知道名字的话,可以描述外貌。”

    舒淮之本来想描述是个长头发的哨兵姐姐,然后想起了钟毓的自我介绍,于是复述道:“钟毓,她说她是战地医生。”

    “原来是她啊。”

    对于医疗部的哨向,身为部长的容淼当然有印象。不说牢牢记住每个人的名字,至少每张脸都分得清。

    容淼记得钟毓,一位冷面医生。

    等级为2S却依然选择留在医疗部的哨兵,黑塔里没有几个。

    而钟毓的性格又比较突出,容淼不费吹灰之力就记住了。

    大家都觉得钟毓过于冷漠,不易接近,而且白白浪费哨兵上战场和虫族厮杀的优势和机会。

    通常来说,精英哨兵基本都听从黑塔的派遣,去消灭充足。

    钟毓又是医生,又是哨兵,主动选择了战地医生这一职业。

    “哨兵成为战地医生,真的很了不起。”舒淮之的语气里,透着激动和羡慕。

    容淼想起他初次和舒淮之见面,得知他是医疗部部长后,舒淮之也是这副类似崇拜的态度。

    小向导的梦想就是成为出色的医生。

    “她的养父母都是黑塔医疗部的。”容淼稍微提起了一些钟毓的身世,“我觉得她选择在医疗部工作,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那不是挺好的吗?”舒淮之似懂非懂地回答,有点没听出容淼话里的意思。

    舒淮之和钟毓不同,他的父母去世后,就一直待在福利院,直到觉醒成为向导。

    都是可怜人,容淼这么想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你早点整理完笔记休息吧,我今天夜班。”

    时间也不早了,容淼不喜欢自己的学生因为工作忙到很晚,导致第二天昏昏欲睡、效率大打折扣。

    “嗯,谢谢容导师。”

    收拾好自己的所有的东西,舒淮之替容淼关上办公室的门。

    这些日子,由光辉城开始的事情一件接一件。

    池昭遇到灰衣人的事,容淼也了解到前因后果。

    身为池昭的结合向导,他也希望小芋头是站在黑塔一方的。

    不是与黑塔为敌,也不是什么未知的中立阵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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