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意是好,但若在人眼皮子底下做这些事并不容易。

    程凌又道:“我这有剂能使人昏睡的药方,没办法了,先给他们下了吧,若是他们不回京,我们也先给它们来个釜底抽薪。”

    也只能这样了。

    李荣成点点头,那头庸王还催他赶紧返京,他也不好多留,后头的事情也便只能交给他们。

    离开之前,李祺却喊住他,嘱咐他在京都无论发生什么事,切记不要跟庸王起冲突,要顺着他的话。

    李荣成倒也不傻,看李祺那么关心他,乐呵呵答应了下来。

    这场变故来得快,后头的人想借此机会推波助澜的速度也很快,李荣成这头才刚至京都,李渊成就招了他进宫。

    在崇明宫中,李怏的灵堂设于正中,没有旁人,只有身着素服的李渊成与他。

    李渊成面上神色淡淡,他一进来只给他指了指灵台前的佛坛,示意他去上香。

    那做派,就好似已经是这宫里的新主人似的。

    李荣成心里恨得牙痒痒,却不敢显露,默默去给李怏上香。

    说来也怪,躺在那里的人明明是他的父皇,但李荣成却没有一种悲伤的感觉。或许从小与李怏并不亲昵,这会他只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慨。

    上完香,李渊成已先坐到灵堂一旁设的蒲团上,李荣成走过去,他闭着眼。

    李荣成忍不住道:“大哥,到底怎么回事?”

    李渊成没有说话,拍拍身侧的蒲团,示意他坐下。

    李荣成盘腿坐下,李渊成才缓缓开口:“明日招灵仪式,父皇留了遗诏,后日登基大典,送父皇去皇陵这事,你来负责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李荣成不知遗诏真假,但人已这样讲,遗诏的真假他也没必要去验证,反正李渊成之心人人皆知,这皇位他是要定了。

    但让他负责送父皇去皇陵这一事,他怎么想都感觉不对。

    李荣成脸上看不见笑容,只道:“那我便先恭喜大哥了,只是我既不是长子,又不如大哥细心,这事交由我,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的?”李渊成看了他一眼,“你是我二弟,父皇一生就那么几个子嗣,如今只有你我还在这,我登基后还有政事要忙,这事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不然我找你回来做什么?”

    哪有什么政事要忙,李渊成怕是上位后第一件事是先铲除异己,而同时他也害怕送李怏去皇陵的时候李祺会对他下手。

    李怏的皇陵在他死前就已建好,离宫里有两百多里。

    其实李渊成没猜错,这时候确实是李祺下手的最好时机。

    但他错就错在从来不了解李祺,李祺是铁定不会选在这时下手的。

    李荣成是站在李祺这边的人,铁了心不会帮李渊成办事,更要帮李祺争取机会。他又道:“政事是忙不完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大哥你刚登基,按照祖制是该去的,怕是不去日后会遭人诟病。”

    何况下皇陵,文武百官都会去,他留这做什么?

    李荣成这一番话更像一番提点,暗示李渊成自己明白他那些心思。

    李渊成皮笑肉不笑道:“这就不麻烦二弟费心了,你做的好,到时我自然有赏。”

    *

    李渊成登基这日,天气不大好。像是上天不忍再看到一个如同先帝般脾性的人上位,狂风呼啸伴着骤雨,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李渊成还是执意要登基。

    事情传到李祺这边,宁城倒是天气晴朗。

    负责传信的是孙笃身旁的一个小跟班,名唤赵三,此次受了孙笃之托,从李怏一驾崩那会就逃出了宫。

    这一路可谓是艰险。

    他遇到了不少追兵。

    他带着孙笃给的密信,说什么都要亲自见着太子殿下。

    然而当赵三到了宁州境地,人是没有找着,反而先给当作是细作抓了起来。

    “我要见李祺。”出门在外,孙公公特意交代他现在世道变了,在外头不要说自己要找太子殿下,而是要说人名才可保全自己,赵三被绑在柱子上,不断重复着,“让我见李祺。”

    “李祺是谁?”军营里的人有不少都没见过李祺,更别说听过他的名字,他们冷笑道,“不管你是谁,又是来找谁的,等你见了我们将军,你就老实了。”

    很快,他们口中所说的将军来了。

    是一个手打着绷带,吊儿郎当的家伙。

    要不是赵三见过程凌,他还真不会将他当作是将军。

    “程将军!我找殿下。”赵三着急道,“有要紧事!”

    然而赵三记得程凌,程凌并不记得他,这军营中每天来找他的人都不少,曾经有几回他还碰上了敌方的细作,险先中了圈套。这会这人提到了李祺,在现在这个紧要关头,不得不让他多留点心眼。

    “李祺?我们这没有这人。”

    程凌假意皱眉,观察着赵三。

    “程将军你别闹了,我这有孙公公带的信。”事态紧急,赵三只得道,“在我怀里,你自己取吧。”

    赵三知道太子现在和程将军是一条船上的人,他是信任程凌的。

    程凌微微一愣,随后从赵三怀中取出皱的不成样子的密信。

    看后,他不为大惊失色。

    他问:“孙公公亲自写的?”

    “是的,孙公公嘱咐了一定要拿给太子。”

    “那他有没有看过之后要去干嘛?”

    赵三摇摇头:“这倒没有,孙公公只说太子看了会明白的。”

    “知道了。”程凌没有多说,让人给赵三松绑,自己拿着信去找李祺。

    信上说——先帝遗诏尚在宫中,勿信他人。

    程凌脚下步伐飞快,思索着这是让李祺回去还是不要回去意思。

    但无论如何,眼下他都不可能会让李祺去冒险。

    不过先帝遗诏至关重要,若是对李祺有利是最好的,若是不利,只当是没有见过。

    程凌想着,正好抬头看到王劲去给李祺端饭,他追上去喊住王劲。

    “王公公。”

    王劲愣愣回头,“怎么了?”

    “帮我把这个交给殿下,说是宫里送来的。”

    程凌说着将信交给王劲,没等王劲反应过来,他便朝另一头走去。

    “诶,你….”

    王劲想说你怎么不自己去,可惜程凌已走远,什么也听不见。

    王劲只好一头雾水拿着信去找李祺。

    可李祺看后第一句便是问谁送来的,王劲只知道程凌说是宫里送来的,程凌也并没有告诉他是谁,他只能摇摇头说:“只说是宫里,不知道是谁。”

    话虽这样讲,但如今宫中还会站在李祺这派给他传信的人并不多。

    不是张皇后,就只可能是江思等一些她曾经东宫的人。

    李祺又问:“那程凌呢,他来都来了,怎么不送过来?”

    “这….”王劲想到程凌匆匆而去的背影,莫名低声替他解释,“可能还有事吧…”

    然而现在这种关头在这军营还有什么其他事,他是一概不知的。

    王劲没有意识到李祺有些不对,在李祺跟她挥手示意他先下去时,他也没多说一句。

    李祺自然是懂程凌的,只怕是程凌看过来信,先她一步去找遗诏了。

    说到底李祺有些生气,程凌这回没同她商量就走了,等他回来,看她如何收拾他!

    程凌回来这天自然是没有见到李祺,李祺真真是在气头上不肯见他,而他在京都跟孙笃忙活了好几日都没找到李怏死前藏下的遗诏,最后他们只能确定唯一一个没有找过的地方——崇明宫。然而崇明宫他不好进去,蹲了段时间也没机会,只好将事情交给孙笃。

    李渊成上位后,改年号为建和,在朝中大规模提拔新人,之前李怏身边的人被他换了一波又一波,就连之前的宫人也是,唯几个留下来的除孙笃外,就是些不打紧的几个。

    有孙笃还在宫里头,日后找到遗诏还能第一时间告诉他,程凌如是想。

    回了军营,宁州留下来的那批人也不安生,大概是得了李渊成的意思,对他们展开猛烈的攻势。

    这一来二去,他们徒留宁州也不是意思,干脆退至兖州,跟那批人拉开了长久战术。

    整个六、七月不知不觉就在跟他们周旋过去,程凌的伤已全然恢复,只是李祺还不肯理他,他自知有错在先,每天只好变着法子给她送些东西哄她开心。

    八月,程凌未雨绸缪,在整个大周自己能所力及的地方高价购买粮草。

    等李渊成反应过来程凌所干的事情,气得在宫里跳脚。

    “这该死的程凌!非跟朕对着干是吧!”他一面说着,一面砸碎桌子上那套西洋进贡来的杯盏,一个伴着一个,碰碰碰的,“回回都有他,别给朕抓到他,不然定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骨去喂鱼!”

    “陛下,保重龙体啊。”孙笃在一旁见此,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好心劝他。

    “保重个屁。”这话落在李渊成耳朵里,跟咒他没什么分别,连带着对孙笃撒气,“还有你,朕也不想说你,先帝留下来的遗诏,为何到现在也找不到?你若是还想活命,就抓紧办正事,别没事老出现在朕跟前。”

    孙笃叹口气道:“或许先帝没有留下遗诏呢。”

    “没有个屁。”李渊成大声道,“就算没有,他还活在这世上,朕就一日不得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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