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议和程序自然也是繁琐,所以直到韩昌到达江陵三日后,双方才在反复扯皮下约定好了时间和地点。

    这天一早,张简和吴建亲率一千五百军士跟着和韩昌从北门出城,目的地便是此次议和最终敲定的地点“纪南城”,而凉国一边派出的代表则是目前江北最高统帅姚柱。

    一路上张简害怕韩昌和吴建再闹出什么不愉快,于是张简和吴建一前一后各自分工,张简在前队护卫韩昌,吴建则是在后队约束兵马。

    纪南城距离江陵不过二三十里,所以张简一行出城后没多久,纪南城的轮廓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也不知是不是姚柱有意为之,这一路上但见沿途凉军营寨遍布,军士操演人嘶马鸣刀枪如林军容甚是雄壮严整。

    “凉军虎狼果然不虚,饶是面临如此困境却依然有此军容士气,难得,难得!”

    谁知张简的由衷感叹却引来了一旁韩昌的轻蔑一笑。

    “哼,故作姿态,虚张声势罢了,他姚柱想凭此唬住人真是异想天开。”

    “额...”张简闻言却是欲言又止,或许韩昌说的没有错,姚柱确实是有意为之,但张简也算是领过兵的人,对于眼前这些人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锐不可当,张简自然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解。

    “韩大人慧眼,姚柱这些小心思小伎俩自然是瞒不过您的。”

    张简虽然转战荆州,但说到底确实是没有堂堂正正和凉军交过手,对于凉军的战力到底如何这心里依旧是有些吃不准,但韩昌作何想他才懒得管,但未雨绸缪还是需要做好准备的。

    随后张简放慢了脚步,有意避开韩昌后张简命人到后军提醒吴建要多加注意凉军动向,如此一来事急之时也不至于慌乱无章。

    穿过了几层拦阻后,一行人才终于算是到了纪南城下,随着一阵急促的战鼓声响起,高大的城门也应声洞开。

    “姚柱!”

    张简心头不禁一紧,那一夜场面十分混乱,但哪怕如此对于这位凉国的大将,张简却依旧记忆犹新心有余悸。

    姚柱年近六旬须发皆已花白身形也不似年轻人那般挺拔,可数十年戎马生涯所聚敛的那股英武豪气,真是让人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

    “前方可是楚国使者?”

    “凉国首倡和议,如今却这般慢待他国使者,真是无礼至极,难道贵国皆是如此这般斡旋邦交的吗?”

    也不知是不是姚柱觉得吃定了韩钊,其竟对韩昌的质问视若无睹,反而端坐马上轻声笑问道:“我大凉以刀剑立国,所以向来尊崇强者,贵使以为本将今日之举是慢待了吗?”

    “你!”

    韩昌气的是怒目圆瞪,可姚柱却依旧神色不变,并且一句话就让韩昌不得不接受现实。

    “贵使到此乃是为两国议和之事,难道贵使是想在这城下行邦交之事吗?我看还是快快入城为好,要不然贵国太子怕是要等急了。”

    “你......”

    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这荆州倒成了仇敌的屋檐,姚柱有卫荣这张王牌在手看来是吃定了韩钊。

    “贵使!请入城吧!”

    韩昌一听‘太子’二字,就算是心中再有不甘又能如何,最后也只能在心中以大局为重聊以自慰。

    “等等!”还没等韩昌有动作,姚柱突然又开口喝止了众人。

    这次就算是韩昌再想忍也是忍不住了,于是立刻大怒回应道:“姚柱!你不要太过分了!”

    “呵呵”面对大怒的韩昌,姚柱却显得有恃无恐,凌厉的目光掠过韩昌后一一扫过前方的众人,“你们谁是张简呀?”

    如沐春风的笑意之下却是有些让人不寒而栗,可这种场合张简又岂能露怯,于是提了提气拍马上前不卑不亢拱手礼道:“下官张简拜见姚将军!”

    两人目光一对,张简只觉姚柱眼中情绪数转,从愤恨到惊讶再到无奈释然。() ()

    “一把大火尽焚我长江水师,毁断津乡浮桥断绝两岸通路,未想搅动荆州数十万人马的却是一个年轻后生。”

    “下官疲于逃命慌不择路误打误撞,倒是让将军见笑了。”

    “哈哈!如此胆魄也就不难怪了,不难怪啦。”

    言罢,姚柱若有所思的拨转马头,似乎想掩饰目中即将泛滥的不甘情绪。

    随着姚柱转身入城,张简这颗忐忑的心也总算是暂时落了地,当前局势想他姚柱自持身份也不可能做什么暗地下手的龌龊勾当。

    “你二人不必随我入城,只在城外等候便可。”

    这时韩昌的声音突然响起。

    张简回了回神,若有所思的看向韩昌只是拱手领命并未多说一句话,而感到前队异样的吴建也正好策马赶了过来,见到韩昌带着几个护卫进了城心中甚是不解,正欲问时却被张简按住。

    韩昌不让张简和吴建随他一同入城,除了凉国一边的原因,自然有他自己的私心,张简虽然勘破但并无心参合其中,反倒是乐得事不关己,只待议和顺顺利利结束,也好离开这是非之地。

    纪南城外,张简和吴建及麾下人马被安置到了一处营寨中,四周皆被凉军层层包围。

    “真是莫名其妙,既然让你我随行护卫,为何到了这纪南城反而又不让我们随行入城,凉军奸诈反复无常,在江陵之时尚有坚城倚仗,眼下被困于这方寸之间,一旦凉军失信我等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稍一安顿下来,吴建便急不可耐的在张简耳边絮叨了起来,不过相比于吴建的着急,张简却显得很是放松,最起码在皇甫文业撤回北岸前,张简觉得凉军还不会搞什么大动作。

    “韩昌此来本就是为太子卫荣而来,你我二人皆是越王一系,若是带在身边难免使人有所猜疑顾忌,如此安排也在情理之中。”

    吴建长叹一声缓缓点了点头,“道真所言有理,我晓得道真你心思缜密,这一路上我心中一直都有一个疑问,还望道真你不吝赐教。”

    “呵呵。”突然听到吴建文绉绉的话语,张简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子立有话直说便是,你这样文绉绉的我...我不太习惯。”

    这次吴建难得的一本正经,默然片刻后吴建才将头靠近张简,缓缓问道:“如今局势犬牙交错,你我身处漩涡正中,难道就如现在这般毫无作为吗?”

    张简闻言一凛,看向吴建的眼神也逐渐凝重,一直以来在张简心中吴建皆是率性豪爽示人,这也让张简有些模糊忘却了些什么。

    “子立不可鲁莽,正是因为你我二人身处漩涡正中,才更不能有任何异动,稍有差池你我二人可担不起任何后果。”

    “荆州经此一役已然元气大伤,如今世子和父亲已分兵扼住凉军要害,只要稍进一步越王......”

    “子立!“不待吴建说完张简豁然起身,“子立的心意我懂,但现在不是时候,自孟君作乱起楚国动乱不休,归其根由便是因为争权夺利人心分离,今日王爷和世子既然已经同意议和并由韩钊全权处置此事,便是为了避嫌也是不想让内耗再继续下去。”

    “可是......”吴建依旧是有些不甘心。

    “子立,我们不能光看眼前,有一些不在眼前的东西或许才是决定事情的关键,你以为王爷顾忌的是韩钊吗?是江陵韩氏吗?不不不,或许这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但却远远算不上至关紧要。”

    吴建眉头一紧,不解问道:“道真的意思是?”

    张简转过身若有所思的看向东北方,“国家存亡只在一念之间,就算争到最后赢了又如何,人人如丧家之犬要一个空头虚衔又有何用?”

    吴建顺着张简仰望的方向看去,猛醒间已然明白了张简话中所指,那是一个这一年多来有些被遗忘的人,虽是远隔千里但他或许才是韩钊真正的倚仗和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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