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谈话后,张简便与卫则先后启程,便和来的时候一样,一路上的保密程度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哪怕是最后到达夏口的时间也是黑夜,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意安排。

    方一下船张简便被吴越带到了大帐之中,而这帐中就更是反常了,偌大的军帐内却只有几盏油灯充作照明,摇曳的微光下几张人脸时隐时现,上首高坐的便是吴云,下面几人中除了吴建之外,剩下的三人也都是吴云麾下的大将,只不过张简有些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了。

    “下官张简拜见吴帅!”

    帐中之人仿佛都是在等待张简的到来一般,没有过多的繁文缛节吴云抬手示意众人入座,随后又命吴建将一幅地图摊开铺到了正中间的地面上。

    待到众人坐定一切妥当,吴云这才开口问道:“大军集结的如何了?”

    “回禀大帅,一切人马皆已准备妥当,按照先前的布置,一路人马伏于涢水,另一路人人马伏于滠水,只待大帅号令即可立即出发!”

    吴云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凉国那边可有什么异动?”

    “回禀大帅,陶甫除了在城池四周加强了戒备外就并无其他举动了。”

    吴云听罢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姚柱分兵夷水向江陵施压,看来他是认为我们意在襄阳,不过这样也好省去了许多的麻烦。”

    “大帅,此次突袭江夏虽然是准备充分,但这两万人是不是有些太单薄了,一旦凉军四面来援,末将怕......”

    “自卫伏降凉,江夏便被一分为二,如今江北一半作为凉国边镇要冲自然是防备森严,光凭我们这点人马就算是能够讨得一时便宜,怕是最后也难得长久,不过这次突袭意不在此,所以有这两万人马足够了。”

    按照吴云的回答,显然在场的几人对具体计划也不是十分的了解,再加上这一路来神神秘秘的举动,张简还真就对这次所谓的“天大的事”产生了些好奇和兴趣。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吴云依旧在一句一件的反复确认敲定着安排和部署,可一直在旁聆听的张简却始终没能听明白这次排兵布阵的真正意图,并且吴云也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张简一样,只是自顾自的和几个亲信部将叮咛嘱咐。

    “好了,你们各自所负责的和需要做到的都清楚了吧?”

    “末将明白!”

    “你们这便回去准备吧,切忌在没有得到我的将令前不要轻举妄动,明白吗!”

    “末将得令!”

    随着几人的告退,帐中只剩下吴云、吴越、吴建和张简四人,吴云瞥了一眼门口后随手拿起案上的油灯来到了正中的地图前,“你们都过来吧。”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纷纷拿着油灯起身围了过来,而这四盏油灯汇聚之处正是地图上的半边江夏。

    “涢水、滠水不过只是疑兵佯攻,而你们才是这次关键所在,就在今日卫荣等人已被秘密送抵,行事之前会有人扮作凉军将其送至蒲湖,到时候吴建便要装作得知消息前往营救,吴越你则要亲率精兵在后以备不测。”

    吴云语速虽然轻缓,可还是不难听出其中夹杂的担忧。

    这边吴云话音方落,吴越便起身动容道:“末将以为应由父帅您坐镇中军总领全局,末将请命与吴建、张简二人同往!”

    吴云看了一眼儿子,不容置疑的呵斥道:“你是没听到我说什么吗?”

    陡然袭来的压迫感,灯火竟无风自动,看着眼前的父子三人,张简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这高门大族家教是真严呀!”

    平日里稳重的吴越还好说,再看吴建那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可见吴云在这两个儿子心中是何地位,真是让人憋笑。

    “这次事关重大不容有失,为了保险起见我也会与你们一同行动,到时候我会率军向巴陵佯动吸引荆州方向的注意,好为你们争取安全撤退的时间。”

    有了之前的教训,这次三人谁都没敢再开口说话,随后吴云又将行动的地点和契机反复重述了几遍,在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后才站起身回到了帅案前。

    默然不语的吴云微微抬头望向眼前绣着“吴”“越”二字的大纛心底不禁一阵恍惚,忽的又猛然回头阴森的看向张简。

    “出发之前无论发生什么,张简你都不许走出这个营帐,违令立斩不赦,哪怕是世子为你求情,懂了吗?”

    张简被这突如其来的警告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可眼下也容不得多想只得连忙称“是”。

    而这种凝重氛围直到三人将吴云送出大帐后才算稍有缓和,放松下来的张简也总算是敢坐下来一吐心中疑惑了。() ()

    “咳咳!”

    张简轻咳了两声平复了一下心态,然后朝着吴越微微一笑,可还等开口却被一旁的吴建抢了先。

    此时的吴建显然比之张简还要兴奋,吴云前脚刚离开吴建便一个箭步窜了上来,一双大手左右开弓钳住张简的双肩不停的摇晃,期间更是将脸直接贴了上来,直吓得张简不自觉的后退,只可惜力有不逮终是徒劳。

    “道真你可是让我好一阵担心呀!自江陵一别,道真你便音信全无,外面皆传你为凉军所害,我听后懊恼自责不已,现在看到你安然无恙,我真是......”

    “子立!正事要紧!”

    被吴越这么一呵,吴建也是不情愿的松开了双手,而张简边揉着酸疼的双肩边一脸疑惑的向吴越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越闻言望向张简,二人目光一撞后吴越才长叹一声娓娓言道:“此事中途屡生变故想要解释清楚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凭道真你的智慧想必也应该看出了些端倪,有何不解之处直言便是,只要是我能说的自当知无不言。”

    实话实说此时的张简其实早就已经看开了,但有些问题还是要弄明白的好,“就连子立都被隔绝在外,我又何必张口追问呢,只是有些细节若不问个明白,我又怕耽误王爷和世子的大事,看来只能劳烦子渊你了。

    其实我心中一直都有一个疑问,既然卫荣早就已经到手,生杀予夺不过是王爷一句话的事,为何现在却要如此大费周章,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要在江陵做戏呢?”

    显然张简的问题早在吴越的预料之中,没有丝毫的犹豫吴越当即回答道:“当初在江陵堵截卫荣其实也并未想到会有今日,而之所以现在又要大费周章的演上这出戏,其实是为了对付韩钊和王行云。”

    “对付韩钊?”

    看到张简疑惑的表情,吴越轻笑道:“道真这些日子在鄱县消息闭塞,想必还不知道时局的变动,不久前晋国出兵与我楚国隔江对峙,凉国亦陈兵汉中、襄阳欲趁火打劫,韩钊已遣使与晋国议和,晋国给出的条件却是要扶立卫言训为帝,韩钊不知卫荣生死去向,又恐王爷登临帝位找韩家后账,势必会对此事深以为然,源休承诺只要韩钊答应这个条件,晋国不但会从江北撤兵,还会与我楚国结盟共同讨伐凉国。”

    “所以王爷是想在恰当的时候把卫荣推出来恶心韩钊?”

    “道真一语中的。”

    “怪不得要如此的大费周章,要想不落人口实骗过所有人不下点功夫还真是有些难办。”

    “是啊,要是只走个过场怕是很难骗过所有人难免惹人非议,所以这次王爷不惜调用数万兵马谨慎筹备突袭江夏,就是想要确保万无一的失瞒过所有人。”

    此时的张简也不禁开始佩服起卫济来,用卫荣这支矛去刺韩钊这张盾,最后无论怎样都是矛盾两败俱伤,而他自己不但毫发无损还可坐收渔利,是时即可退敌保国又可让韩钊和王行云在楚国公卿面前坐实其卑躬屈膝丧权辱国的事实,真是好算计!

    “那韩钊可是卫荣的亲娘舅,卫荣会甘心为我们驱使?”

    吴建话音未落却同时遭到了吴越和张简两道看傻子一般的眼神。

    “亲娘舅又如何,韩钊一旦与晋国订立盟约同意扶立卫言训为帝,到时候卫荣将如何自处?你说那时卫荣是会继续信任这个扶立他人的亲娘舅,还是一心为他的亲叔叔呢?”

    吴建听罢用力的挠了挠头,朝着张简抱怨道:“你们这些人到底是长了几个脑袋,真是......算了,这些费脑子的事我可不去想了!”

    吴越看着自己这个在战场上勇猛无敌的亲弟弟也是倍感无奈,要知道以吴家的未来看光凭勇武是远远不够的,吴越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张简的话继续说道:“道真你是这次计划的关键所在,到时候在卫荣面前可不要漏了破绽。”

    张简郑重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到时候我便说是我买通了看守向吴帅求救,只是不知道卫荣和卫晏如会不会生疑。”

    反观吴越对此却是并未太纠结,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是一场戏,作为当事人的卫荣等人也不可能去向凉国求证,况且就算是卫荣或是韩钊这些人真的去质问皇甫成,他会如实答复吗?就算皇甫成放得下身份耐得住性子,他的说的话谁又会相信呢?

    “只要凉军与我们接战,此事便算是坐实了,到时候也容不得他们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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