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那姓李的家伙现在叫李亦佳了。”姚天赐扁扁嘴,“挺文雅个名儿啊,真不适合他。”

    “亦佳,就是‘也好’的意思,对于这个世界的男孩来说,算很适合。”

    姚天赐听到这不禁一噎,转头看去观察张祯真的神色。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会憋屈或者难过?完全没有。”张祯真笑着摇了摇头,他的嘴角难得地上扬,露出一个清丽的弧度,“与其顶着一个‘伟业’或者‘建功’之类的名字当牛做马,我还真不如叫‘也好’。反正一样没有出息,压力更小了。”

    “噗。”姚天赐今天笑得次数太多了,她都感觉自己有点累了,“没想到你想得这么开。”

    “这不叫想得开,这是正好这个世界给了我一个集会。”张祯真信步走到窗口,伸手拂开农家自己纺制的浅碧色薄麻帘,上头的水纹粼粼如真。

    他远眺窗外,望着田间地头无尽的春意碧色,“有地,有房,有事做,这不是应该无数人羡慕的生活吗,你还觉得我应该失望什么?”

    午后的阳光穿过细麻经纬间的空隙,游刃有余地落在张祯真的眉间脸上。

    姚天赐恍惚地盯着他。

    有一瞬间,她觉得张祯真好像一个完成了自己人生任务的游戏角色,散发着金灿灿的、引得其他人驻足观看的圣光。

    和张祯真互留了通信来往的地址,跟他约好如果李亦佳来找他的麻烦,立刻联系自己。

    “放心吧,他要是把我脸抓花了,我会跟你好好告状的。”张祯真在纸上随手一挥留下自己的住址。笔迹清秀,仿佛精心练过。倒是姚天赐的活像狗爬,不适合写字,但是在别人脸上画王八的话估计有双倍的杀伤力。

    “你字写的真好。”姚天赐不住赞叹。

    “这只是‘三从四德’的一部分罢了。”张祯真端详了一会自己的字迹,修改了一部分弯钩的力道,“你过段时间再来,说不定我已经学会绣花了呢?”

    相互道别,姚天赐和姜鹏举打马踏上回家的路。

    “老姜,你真的能举起来鹏吗?”

    “你脑子又抽筋。鹏是保护动物,我都没见过,我举个球?”

    两个少年的背影随着无厘头的插科打诨声渐渐消失在午后催人春困的日光里,看起来是如此姣妍自由,未来可期。

    姜鹏举府上并不和姚天赐完全同路。走到自家家门口的时候,只剩姚天赐自己打马向前。招摇出街的少年是一种风景,路边不时地有回首的少男以及拽住他们的袖子向前的父亲们。

    这就叫回头率吧?姚天赐面上没什么反应,只有心里默默在想。

    在现世的时候,身为女人也并不缺少被路人频频回头的体验,一段时间内,女孩们在街上的“高回头率”,成为了一种群体内部竞相追逐、提升、攀比的重要量化数据。

    但是总感觉不对。

    那种回头,那种关注的眼神,似乎并不来源于对某些独立人格特性的欣赏和尊重,更类似于一种在市场里看到一个包装鲜艳的商品而被吸引着回了头的行为。

    是的。

    那种目光,带着明显的挑选意味。时刻评价着,谁更“物超所值”。

    回想到这里,姚天赐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尽管初春午后的阳光已经是温暖极了。

    但是现在街边人投来的目光不一样。他们更像是喜鹊在寻找可依的枝头。谁更可靠,谁更有担当——哪怕都不行也无所谓,只要是个枝头、不要让他以至于流离失所就好——朝她投来的目光不再探寻她的价值,而只要她是“她”就行了。

    就算是一样的行为,不一样的心情也能让双方攻守对调啊。叹息着摇头,姚天赐无视那些注目,继续走自己的。

    家门口的氛围似乎并不寻常。

    因为“初来乍到”,并不熟悉自己家在哪儿的姚天赐硬是在街上转了两圈半,才发现“姚府”在哪里。谢天谢地,感谢她家高门大户,在门上悬挂了匾额,不然她这辈子都找不到了。

    姚府门口远望着就是黑压压一片,姚天赐一头雾水,刚要凑近了看,就被一旁侍从模样的人拉住了。

    “嘘嘘嘘,少嬟啊,不要再往前凑喽,别让他们发现你。”两个仆妇拦住姚天赐的去路,不住向她使眼色。

    姚天赐并不认识这两个人——但显然这不是这两个人的问题,是她自己的问题。虽然要求一个穿越过来的人一夕之间就认识所有人也很不现实就是了——只能依靠这她们衣襟上隐约的“姚”字刺绣判断她们应该是自己家的下人。

    姚家是王姓世家,即便是在这种人家府上为妇为力,也是一种荣幸。所以姚家下人的衣襟上,无论是私服还是工服,都刺有隐约的“姚”字,非姚府内人不能用。这是一种昭彰特许的殊荣。

    “怎么?”姚天赐拧着眉毛。虽然对这个府门几乎完全不熟悉,出门在外称呼自己是姚家公子也有些心虚,但岂有在自己家门口还不让进去的道理了?

    “少嬟,瞧见门口的马车了吗?”顺着仆妇的手指看过去,不远处有一架被重重人影笼罩着的车驾,秀气窄小,但纹样华贵,车顶镂刻的兽头装饰是百姓用不得的,“您肯定看出来了,正是今日那位出宫省亲的李善郎的鸾驾。”

    李善郎?那不是那个李还行的哥哥吗?他来自己家里是要干什么?

    姚天赐光速用自己存货量不大的脑子回想了一下书中的内容,尴尬地发现自己除了主角的人名之外啥也没记住。

    “呃……这个,我听闻善郎殿下省亲时间不过几日而已,不与自己的家人闲话家常,倒是来姚府干什么,莫非我们家和他们家很亲近?”斟酌了半天,姚天赐才把自己心中半数的猜疑先放下。

    虽然李亦佳来者不善,但是也未必李善郎也一样。说不定只是来串亲戚的呢?

    但是两个仆妇接下来的话不仅直接把她放下来的心提起来了,把她的血压也一起提起来了。

    “虽然李善郎出门在外,但做事也是为了自己的家人呢。”仆妇面色不善,多有几分无奈,“虽然李家和姚家不亲近,但是他这么一来,说不定就亲近了呢。”

    “什么……意思……”这是古代人特有的委婉吗,几句话绕得姚天赐脑瓜子发懵。

    “李善郎此行是来替自己的幼弟攀亲家的。”一旁那个爽利些的仆妇终结了她主仆二人之间的弯弯绕绕。

    “什么玩意?!”毫不夸张,姚天赐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太吓人了,没有什么比这更吓人了,就算夜半三更讲厕所里有鬼的鬼故事都不能比这个更吓人了!

    两个仆妇交换了一个“我就说吧”的眼神。

    “着男子呢,向来以内敛温顺为佳。他家竟然能拉下脸来让已嫁的兄长上门求亲,这便是打准了主意,姚家不敢驳了皇家的脸面,在这压人呢!”

    “善郎而已,又不是皇后,说什么皇家脸面!”姚天赐牙都咬紧了。他们兄弟两个是不是在这找什么茬,上杆子恶心人呢?!

    “但是他就是可以。”另一个仆妇摇了摇头,“少嬟还是快想想怎么办吧。”

    “我们拦住你也是为了这个。如果少嬟全然不晓贸然出现,以李善郎今日的阵仗,怕不是要按着你直接在姚家正厅拜了堂了。”仆妇朝一旁递了递下巴,“瞧,硬是嫁妆都带来了。”

    姚天赐脸都绿了。

    硬嫁啊?!

    别是真以为自己进了宫,自己家弟弟就是公主了,什么帮下捉婿的诡异行为啊!别太癫了!

    姚天赐深吸了几口气。现世那个姓李的没少给自己气受,自己为了五险一金吃喝拉撒也就算忍了。到了这儿本该是没有任何瓜葛的事情,反倒他自己贴上来恶心人,也别怪自己不客气了。

    醒醒吧,这可不是你当版本之子的世代了!

    “阿妈们不用担心,我有主意。”几个念头飞快地在姚天赐脑袋里成型,最后变成一个实行的方案。

    仆妇们看着姚天赐的眼神从忧心变成了……呃,溺爱。

    “我就说我们天赐少嬟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从小就是。”

    “对吧!真是天赐,真是宝贝,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孩子!”

    “真好,真有主见,真立事儿啊!”

    姚天赐在仆妇们声声渐高的夸奖里差点迷失自我。等等等等,明明还什么都没干呢,怎么就开始夸上了!

    “怎么样,少嬟,需不需要咱几个去给你拉点人助助威!”仆妇们摩拳擦掌,看起来洋溢着一股冲上去就要把李善郎和他弟弟一起捉拿在地的气势。

    “不用。”姚天赐摆手让她们稍安勿躁,力求自己装个大的,“阿妈们稍等,我去去就来!”

    说罢马也不要,只身一人冲进了姚府里。

    “哥,咱回去吧,我真不要!真的!”姚府里,一边是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的姚家二老,一边是用力按着躁动的弟弟的李善郎。

    “哥清楚,哥都明白,你的眼神哥都看出来了!男孩家家的不好意思说喜欢,不要紧,哥帮你!”李善郎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李亦佳挣扎未果,算是彻底绝望了,只能默默在心里期待有什么小概率事件突然发生,比如天塌了正好砸中自己什么的。

    有没有人来告诉一下这些人,什么放屁的娇羞来的,“不”就是“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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