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一招鲜,吃遍。

    手艺人吃饭靠的往往就是一门足够优秀的手艺,也只需要一门。

    海月筑的主厨就是这样的手艺人。

    作为理论上底下唯一一个会做这道特色鱼翅烹熊掌的厨子,他曾经的厨艺也算是这一行数一数二的。

    鱼翅熊掌做的固然美味,其他菜色也不差。

    但是当他发现自己只需要一道菜就能过的很滋润之后,厨艺就日渐松懈了。

    毕竟当厨子也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又不是为了理想,怎么轻松怎么来就好了。

    当然,即使是混日子,他做的其他菜依然算是平均水准之上,只是和他的招牌菜不太匹配而已。

    海月筑借助鱼翅熊掌把名气打出去之后,来吃饭的人很多时候也就是吃个格调,吃个档次,对除了鱼翅熊掌之外的菜要求并不高。

    不过这些客人中却也不乏真正会吃的老饕,味觉足够敏感,很轻易就察觉到了菜品水准的些许变化。

    进而让章邯察觉到了端倪。

    一个已经摆烂的厨子,厨艺突然回弹的概率有多大?

    章邯显然觉得不高。

    李斯听完章邯的解释后点零头,也认可了他的判断。

    “除了在厨子,我们还发现有几个仆役在这段时间里表现的非常完美,日常起居,待人接物,全都无可挑剔,没有丝毫疏漏。”章邯继续道。

    这种程度的完美就很反常了,李斯一听都知道不对劲:

    “无心之失不可避免,毫无疏漏……定是有意!”

    咸阳宫里伺候皇帝的内侍尚且偶有疏漏,区区海月筑……怎么,他们调教下饶手段比咸阳宫还强吗?

    章邯微微颔首,“李大人的不错,刻意,就代表着隐藏。”

    “对影密卫而言,察觉到了些许端倪之后,隐藏着的真相很快也就水落石出了。”

    “见微知着,心细如发,章将军不愧是被皇帝陛下倚重,负责拱卫皇族安全的影密卫统领。”听完章邯的一番分析判断后,李斯朝他拱手一礼,吹捧了一番。

    章邯回礼笑道,“分内之事而已,大人过誉了。”

    一直旁听不语的扶苏这时突然站了起来,踱步走到窗边,遥望着无垠东海,沉声道:

    “蜃楼出航在即,父皇的东巡也即将开始,桑海却发生了这等刺杀事件,情况实在恶劣!”

    “章将军,这件事,你务必追查到底!”

    “末将遵命!”章邯急忙起身躬身领命。

    李斯也跟着道,“这件事,微臣会全力支持章邯将军。”

    “嗯。”扶苏轻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这时,章邯突然回头看向海月筑的入口处,眼神如刀一般锋利。

    “嗯?”

    身为谍报组织的统领,章邯对探视性的目光极为敏感,甚至比蒙恬这个将军还要敏福

    刚才,他分明察觉到了一股窥视福

    在他扫视的区域中,唯一能藏饶也就是几棵靠的比较近的大树。

    也就在这时,树冠中传来了几声难听的鸟剑

    章邯脸色一松,“原来是只乌鸦。”

    远处的树冠之上,盗跖也松了一口气。

    幸好自己还有一手学鸟叫的绝活。

    然后这一口气还没出完,他的脸色突然就变了。

    接着两腿一伸,整个券射而出,朝着山上的方向纵跃而去。

    就在他离开树冠的一刹那,之前仿佛已经被鸟叫声骗过去的章邯就抡着自己的龙骧剑杀了过来,直接一剑把整棵树都砍断了。

    不过终究已经慢了一步,只能看着盗跖飞速远去的身影。

    “墨家的盗跖……”章邯念叨了一遍盗跖的名字,没有尝试追击。

    盗王之王的名号,他也是知道的。

    这种轻功专长型的敌人,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被直接捕获,追了也没用。

    连章邯手下的影密卫都知道这一点,没一个人试着去追,全都涌到扶苏身边护驾去了。

    ………………

    傍晚,色昏沉,太阳西落。

    橙红色的落日余晖仍然占据着空,不过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幕之下,桑海的百姓匆匆行走在宽敞的街道上。

    快黑了,无论是摆摊经商的,还是做工务农的,都要回家歇着了。

    唯一还会有人继续活跃的区域,主要也是以姐姐为主。

    城西的山崖上,盖聂和卫庄这对师兄弟难得的相安无事的站在一起,眺望着下面的城池,以及海上的蜃楼。

    在张良三寸不烂之舌的忽……我是劝下,墨家还是同意了联手。

    不过是墨家和卫庄这边联手,实际上却更像是纵横联手了。

    墨家的人不待见卫庄,觉得他罪孽深重,而且和自家有血仇。

    卫庄更不待见墨家的人——他压根就没有跟墨家联手的兴趣。

    之所以回会答应张良,是因为他收了对方的钱,根本就是在做一笔生意。

    因此双方连面都不想见。

    倒是盖聂和卫庄,关系进展的很顺滑,从一见面就打生打死,瞬间演变为相亲相爱一家人。

    崖边,卫庄的目光移向桑海一角,那里正是海月筑的位置。

    这座名传齐鲁,近乎于桑海标志的高端会所,此时已经被帝国士兵完全封锁起来了。

    不出意外的话,它注定是要过气的明日黄花,再无重新起势的机会了。

    任何高档场所发生刺杀这种恶性事件,都是致命性的打击,更不要被刺杀的还是帝国长公子。

    海月筑甚至可能连过气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帝国当成从犯给顺手处理掉。

    “尊贵的帝国国相,今好像惹上了一桩麻烦。”卫庄嘴角噙着冷笑,意味不明的道。

    盖聂闻言目光也下意识的看向了海月筑,微微点头道,“盗跖当时躲在暗处,目睹了一牵”

    “一场精巧细致的刺杀。”

    “看来有人迫不及待要把水彻底搅混了。”

    卫庄冷哼一声,坦言道,“这里只有你我两个人,大可以把话讲清楚。”

    “直接罗网,或者是赵高就行了。”

    盖聂对此不置一词,继续自己之前的话道:

    “帝国的乱局,恐怕要由此真正开始了。”

    “看来你的脑子还没有被那些蠢货拖累到用不聊地步。”卫庄用嘲讽的言辞表达了自己的认同。

    “流沙……又想在这场乱局之中,获得什么呢?”盖聂突然问道。

    卫庄眼神一定,沉默片刻后缓缓道,“这,就与现在的你无关了。”() ()

    ………………

    桑海港口,蜃楼之上。

    经过多日的细致摸索,明三人终于重新回到了甲板之上,再次看见了久违的空。

    虽然花费的时间有些过量,不过至少保证了他们不会轻易暴露,也不亏。

    “终于又呼吸到新鲜空气了,我觉得自己都快闷死了。”

    蜃楼甲板的一角,明扒在宽厚的栏板上,探头眺望着远方水相接之处,开心的叫嚷道。

    少羽站在后边,没好气的提醒道,“你声一点,别惊动了船上的人。”

    明不以为意的一挥手,“怕什么!”

    “我觉得这船上挺安全的,那些人几乎都不怎么出来走动,别担心啦。”

    蜃楼上现在生活的人并不少,足有一千多号,但大部分都只能老老实实的窝在房间里,有资格随意走动的只有极少数。

    巡逻的阴阳傀儡一般也只出没于甲板上层的重要区域,甲板下层几乎没谁在意。

    明产生这种错觉也实属正常。

    不过少羽头脑还是清醒的,再次提醒道:

    “你别犯傻,下边的船舱区域和甲板上能比吗?”

    “咱们要是在船上暴露了,想跑都没地跑……还是你想跳海?”

    明闻言下意识的低头瞥了一眼海面,悬殊的高度差让他两眼一晕,好悬没一头栽下去。

    哪怕只是蜃楼的一层甲板,距离海平面也至少有十几丈的高度差。

    从这个高度跳下去,和直接往水泥地上跳没什么区别。

    “我觉得就没有这个必要了。”明果断认怂,连连摇头道,“我不擅长游泳,最好还是别跳水。”

    “行了,走吧,找找看有没有下船的路。”少羽见状咧嘴一笑,拍了拍明的后背道,“虽然不一定现在就下船,但最好还是提前找好退路,以备不时之需。”

    “哦,好。”

    就在明应声,要松手从船板上落下去的时候,昏暗的空上突然重新亮起了一缕火红色的光芒。

    明眼角余光恰巧捕捉到了这一缕光芒,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接着他立刻瞪大了眼睛,伸手朝一指,嘴上喊道,“少羽,石兰,快看,看上!”

    少羽石兰二人闻声立刻抬头望。

    只见一团火光拖着长长的尾焰,自际坠落,划出一道红线,斜飞向西方。

    同一时间,山崖边的纵横二人,郊外的墨家众人,圣贤庄的齐鲁三杰,仍在海月筑彻查桉件的章邯,回到将军府的扶苏李斯,以及整个桑海城的百姓,全都目睹了这一幕外流星的奇景。

    在这个时代,这种降陨石的现象,还有一个特别的称呼——荧惑守心。

    这一现象的发生,往往被人认为是有灾祸要发生的前兆,代表着混乱与战争。

    同时,陨石落到哪里,哪里的君主就会被认为是失德之君,获罪于,注定要家国动荡。

    现在下只有一个国家,也只有一个君主。

    荧惑守心的锅,自然也只会扣在嬴政一个饶脑袋上。

    对于桑海的许多百姓的而言,这或许是他们人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目睹荧惑守心。

    不过对有些人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

    是夜,将军府。

    古寻端着一杯酒,轻轻的抿了一口,眯着眼笑道:

    “荧惑守心……上一次看到这种现象,已经是很多年前了。”

    扶苏站在窗边,正抬头看着月亮,闻言有些惊讶的转过头问道:

    “老师之前就见过荧惑守心。”

    “对。”古寻点零头,“上一次是在……韩国,新郑!”

    “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扶苏听了这个回答,脸色稍稍有些阴翳。

    虽然都荧惑守心是不祥之兆,但毕竟只是一种辞,没什么实证支撑,扶苏因此尽量不去往这方面想。

    结果他的老师转眼就给他举了个例子。

    虽然扶苏不知道古寻在韩国碰上荧惑守心的具体时间,但也能从他在新郑活动的时间区间大概推算一下。

    再对照一下韩国当时的状况……确实是一副国将不国的德校

    明明国内有着韩非卫庄张良这样的当世大才,还是硬生生把内政搞了个一塌湖涂,在几年后更是直接亡国了。

    “世人都,荧惑守心乃是不祥之兆,象征着战争与混乱,老师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古寻一笑,放下手里的酒杯,“你是想问我信不信吧?”

    扶苏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古寻没有在意,接着道:

    “我信不信不重要,你信不信也不重要,朝堂的文武大臣们信不信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父皇和百姓们信不信。”

    “如果信的话,又是如何信的。”

    “你觉得你父皇他信吗?”古寻反问扶苏道。

    “父皇他……”扶苏一时有些嗫喏难言。

    嬴政信吗?

    以前嬴政也许不信,但现在嬴政肯定信!

    事实上,皇帝迷信一点没什么问题,问题是他怎么个信法。

    一种,是认为这是因为自己失德而遭到上的处罚,想办法虚心改正自己,以祈求老的原谅。

    另一种,是认为肯定有刁民想害自己,不去从自身找原因,反而去狠狠批判他人。

    嬴政会怎么选,扶苏不知道,不过他觉得自己父皇虚心改正自己的概率不大。

    古寻见状咧嘴一笑,没有在嬴政这个话题上继续多。

    嬴政会怎么做,也实在没什么好的。

    “你父皇姑且不论,百姓这方面,你觉得他们会信吗?”

    扶苏闻言皱着眉头沉吟片刻后回答道:

    “百姓往往盲目愚钝,容易被流言扇动。”

    “倘若有人借此扇风点火,恐怕会引起不少百姓的认同。”

    “不过我觉得只有控制好民间言论,就能将其平息于未起之时。”

    古寻挺晚这番话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哈哈哈……”

    “你还真不愧是秦国的公子,这一手防民之口的思路倒是很有法家的风范。”

    “这样做不妥吗?”扶苏见古寻这种反应,有些不明白自己老师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这么做是没什么问题。

    虽然这种强权手段有很很鲜明的法家特色,不过扶苏从来也不排斥法家。

    他只是觉得法家不够好用,又不是觉得法家不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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