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着脖颈的手力道越来越重,濒死的窒息感唤醒了女人被酒精麻痹的神智,她终于掀开了眼皮。

    “咳咳咳咳....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啊,小克莱尔。”

    和记忆里的声音迥乎不同,像是很久没有说话了,女人的声音异常嘶哑,但即便如此,那句语调熟悉的“小克莱尔”还是让飓风咆哮的大海诡异的静止了一瞬。

    克莱尔眼神晦暗不明,掐着脖颈的手却没有继续用力。

    无视那把和自己的脖子仅有五厘米之差的利刃和即将到来的死亡危机,女人眯着眼看了她一会儿,接着,像是看到什么无趣的东西一样,她意兴阑珊地扭头,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倦怠。

    “你要杀就快点杀吧,別烦我睡觉。”

    别烦我——

    短短一句话,极寒风暴再度在克莱尔眼中凝聚。

    咔哒,关节剧烈摩擦发出清脆的响声,白色手套下克莱尔的手青筋暴起,她掐着女人的脖子将她慢慢举到半空中。

    锈红色的头发有几缕垂在绷紧的手臂上,克莱尔目光阴鸷,她死死盯着女人的脸,不放过她哪怕是一丝的表情波动。

    很可惜,即使是已经置身于这样危险的处境,除了微弱的几声咳嗽外,女人脸上只有死水一般的平静。

    这种无声的漠视刺痛了克莱尔的眼球。

    十五年,她咬牙在心底无声的念了一遍,她找遍了银河系五万六千七百八十五个星球,找到自己都几近绝望。

    所有人都说她疯了。

    她甚至做好了可能要找一辈子的觉悟。

    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在她抱着希冀无数次寻觅无数次失望的时候,她辛苦寻觅的那个人却龟缩在一个废弃星球里,不听不闻,冷眼旁观她一次次寻找,一次次失望。

    难道她这么多年的苦苦寻找,在她眼里,只不过是一场笑话吗?

    极致的愤怒袭卷全身,克莱尔的脊背微微颤抖,再睁开眼的时候,她的眼睛漠然冷厉,已经没有多少属于人的情绪。

    这一回,她是真的动了杀心。

    “咳嗬嗬嗬嗬...........”

    随着脖颈上力道的逐渐加大,女人垂着的手剧烈痉挛起来,她惨白的脸色迅速涨红,嘴唇也逐渐变得乌青。

    冷眼看着女人的挣扎和颤抖,克莱尔慢慢抽出刀,对准她的心脏。

    “教官,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

    “他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英雄值得一个好的落幕。”

    落幕么,教官,记忆里的话语兀地在耳边响起,克莱尔深深地看着女人,像是要把这张脸刻在心底,但她拿着刀的手却异常平稳、坚定的向女人的心脏处慢慢靠近。

    刀尖刺破温热的皮肉,太过近的距离,呼吸交错间,血液溅射在克莱尔漠然的脸上,雪白和鲜红交织,映衬着那双冰蓝色的眼瞳,有种诡谲残忍的色彩。

    与其带一个意识不清的她回去被那群豺狼啃噬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倒不如.......

    寒光在冰蓝色的眼瞳里闪烁,过了一会儿,汹涌的海浪冰封成一望无际的冰原,寒风呼啸间,那抹微弱的温情似乎也冻僵在了风雪中。

    僵在靠近心脏不过五厘米地方的刀继续推进。

    女人脸上终于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克莱尔低头,几缕银白色发丝垂在她的脸侧,一时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砰砰砰——

    黑色空间里兀地撕裂开,克莱尔神色一厉,她抓着女人飞身往后退,就在她停下的瞬间,三个漆黑的弹坑赫然出现在距她只有几厘米的地面上。

    看着眼前足足有拳头大小的弹坑,克莱尔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森冷。

    “我说,你们也太黑心了吧,就算她之前再怎么穷凶极恶,可她现在都已经进监狱了,再怎么样,你们也不能虐待犯人啊。”

    “更何况,还是当着狱警的面,那我多没面子啊,美人?”

    来人穿着灰色背心,黑色牛仔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黑发凌乱蓬松,像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和他全身懒散装束截然相反的是,他肩膀上扛着一个直径十米的黑色粒子激光炮,炮筒的边缘正徐徐冒着白烟。

    “一个小时,美人,带着你的跟班滚出这里,我留你一个全尸,怎么样?”

    来人笑嘻嘻的,露出一口雪亮的白牙,炮口剧烈颤动,蓝紫色的能量波汇聚成团,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起来。

    克莱尔拔刀,眼神骤冷。

    *

    联邦议事厅。

    连听了三个小时的唇枪舌战,丹尼尔·卡瑟夫的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趁着会议中途休息喝水的功夫,他决定给自己找点乐子。

    “塞缪尔上校,哦不,该叫您准将了。”

    “听说您和二殿下婚期将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过去蹭一杯喜酒啊?”

    听到这句慢悠悠的调侃,不管是气喘吁吁的主战派,还是闭目养神的主和派,明里暗里,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的向桌子右手边第二个位子看去。

    塞缪尔·道格拉斯,联邦民事委员会长,同时也兼军部准将,他有着一头淡金色长发,五官俊美优雅。

    相较于行事作风铁血冷酷的一众军部同僚,塞缪尔凭借着他温和宽容的行事作风和让人心折的谈吐举止,一举超越联邦前任总理赫特·比尔,成为全联邦公认的完美情人。

    尤其是每逢三年一度的联邦民事委员会会长选举的时期,联邦几乎所有的商业光屏都投有塞缪尔的海报,铺天盖地的宣传下,但凡是提到绅士和完美,人们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的往往是塞缪尔会长永远微笑的脸。

    当然了,名声和赞美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聚光灯下每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无数八卦媒体明星报刊所津津乐道的话题焦点。

    更何况,塞缪尔准将的婚事,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可远不止“一点风吹草动”那么简单......

    无数热切的目光下,塞缪尔微微扶额,他唇角微弯,眼神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被当众询问隐私的无奈窘迫,“这是殿下和我准备了好久的惊喜,丹尼尔,你节日前先拆礼物的坏习惯能不能改改,女孩子会被你吓跑的。”

    噗——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几声隐忍的闷笑,丹尼尔上校搞大别人的肚子,被岳父拿手枪抵着头奉子成婚的风流窘事即使卡瑟夫家族斥巨资极力掩盖,却还是免不了流出几句风声风语,在联邦上流社会间隐秘流传。

    花心浪子一朝马失前蹄,被迫成为三好女婿,想也知道,丹尼尔上校最近有多憋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流转之间,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的揶揄意味。

    调侃人不成反被戳中痛处,丹尼尔的脸色明显难看了一瞬,但到底是受过心理训练的军部高官,他很快就调准了过来,用余光去瞥塞缪尔平静的脸,他刻意用漫不经心的语调道:

    “唉,男人嘛,总要有个归宿,这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塞缪尔,听说,二殿下又出发去伯恩星了,你不和她一起去吗?”

    此言一出,议事厅里诡异的安静了一瞬,不少高级军官皱起眉头,拿不悦的目光瞪向丹尼尔,意识到自己的口不择言,丹尼尔面上不显,手心却慢慢沁出冷汗。

    不管是怀着哪种心思,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停在塞缪尔身上,似乎很久没有听过“伯恩星”这三个字,他眉眼微怔。

    短暂的失神后,塞缪尔抱歉的笑笑,没有丝毫被触及痛楚的怒意,他唇角还是一派让人心折的温润,他迟缓了一会儿,再度响起的声音沉稳平静,“最近我公务繁忙,没能及时陪伴在殿下身边,丹尼尔,你说得对,这段时间是我疏忽了。”

    官方到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话语,但议事厅里的众人却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短暂的休息时间要结束了,坐在座位上,丹尼尔眉头紧锁,他不甘心地去看塞缪尔的脸,淡金色的发丝被一条蓝色绸带规整的束在脑后,这位全联邦闻名的完美绅士,面色平静,唇角含笑,一切都是那么的无懈可击。

    可心底似乎有某种深重的违和感作祟,丹尼尔定定地看着他,一时竟忘了掩饰和伪装。

    就在这时,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塞缪尔转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

    该怎么形容这个眼神呢,丹尼尔猛地低下头,他攥着笔的手骤然紧缩,像是被毒蛇舔了一下眼皮,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病毒般沿着全身的毛细血管蔓延扩散,短短几秒,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要冻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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