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凝飞像个袋鼠宝宝一样睡在怀里,方圆觉得很踏实,肌肤相贴,他也沉沉睡去。

    午夜时分,知道女儿不会再过来,吴语给远在老家的留守丈夫打去了电话。

    孤单一人在家,沈建国就着花生米喝了半斤。

    开始也看电视,但左一个伦理剧右一个偶像剧,全是小年轻情情爱爱的东西他看了心烦。

    大半夜的,老伴的电话一来,沈建国的心里就咯噔一声。

    老两口虽然没在一块,但整日里不少沟通,沈建国作为父亲,掌握着小棉袄每日的动向。

    “女儿今晚没回来住。”吴语开篇点题。

    电话里,沈建国啧儿地喝了一口酒,长长一叹。

    小棉袄不见了,自己养大的一棵好白菜终于被人抱走了,沈建国的心里空荡荡的。

    “行了,别长吁短叹的,早晚有这么一天,方圆你也见过了,前阵子谁说那小子不错,没架子来着?现在装什么相呢。”

    吴语说完又补了一句:“我明后天就回去,不在这碍眼了。”

    过了好一会儿,沈建国才说:“回来吧,回来吧。嘱咐好那小子,我可不管他趁多少钱,有多大的本事,只要他敢欺负飞飞,我就算老到走不动路,爬也爬过去拿烟头烫他。”

    吴语一边无语一边噗嗤笑了,她让老头子别扯淡。

    “说正经的,他平日里接触的人、参加的场合都是什么样子你想不到?怎么可能没架子,只不过不在我们面前表现出来罢了。

    “但我觉得他不会欺负咱女儿,你知道么,前天我私下问他看上飞飞什么了,你能想到他怎么回答的吗?”

    “那我哪知道。”沈建国擎着电话摇头。

    “端庄。

    “瞧,他可以花言巧语说什么都喜欢,或者像现在那些小年轻似的说些有的没的,但他说端庄。”

    沈建国没听懂老伴的意思,问:“端庄?飞飞才二十一岁,怎么用这么奇怪的词?”

    吴语说:“这是给我们交待呢。”

    “交待什么?”

    “端庄才能主家啊。”

    ――

    睡前,方圆没有关窗,一早就有浓重的水汽从外面涌进卧室。

    沈凝飞睡醒后见方圆已经趴在窗台上望景,她穿着一件大大的睡袍从后面抱住他。

    “要下雨了么?”

    “看样子是暴雨。”

    方圆回过身,微笑着捧起沈凝飞的脸蛋,在她的嘴唇上啄了一下,软软的。

    “饿了么?”他问。

    沈凝飞噌一下红了脸,惹得方圆哈哈大笑,“我是说你肚子饿了么?”

    这关过后,女人往往会容易缺乏安全感,沈凝飞不放开手,像黏在方圆的身上。

    “早饭我去找我妈吃。”

    “作为新媳妇,我要去给婆婆问安奉茶。”方圆说。

    沈凝飞又气又笑,把方圆推到一边:“你不许去。”

    人在某一种幸福的时刻会激动得不受控制地发抖,方圆现在就是。

    看着沈凝飞小兔子一样换好了衣服蹦蹦跑出房间,他觉得自己现在的幸福叫志得意满。

    轰隆两声震天雷后,簌簌的大雨倾天而落,昨天东山的气温有三十二度,一场雨下来,一下子就清爽了很多。

    方圆把邹安叫进屋子,“陈华现在在哪?柯绍办公室还是酒店?”

    见他穿得不仅正式而且气质风骚,邹安愣了一下,“酒店,昨晚和柯绍撸串来着。”

    又说:“你去见他穿成这样?”

    方圆对着镜子正衣冠,头也不回地说:“你不懂,今天是我的成人礼。”

    邹安心里暗呸无数声,然后问:“现在就见?计划还没到半程呢。”

    方圆跺了跺皮鞋,返身走到窗边,大雨没有要停的意思,“见吧,唠唠知心嗑,赶紧拉倒得了。

    “岛上拍卖会给我的触动很大,你们不是么?”

    邹安咂咂嘴,说:“触动倒是有些,但大多是震撼吧,跟看见有人跳伞没带伞包的感觉差不多。”

    “?”

    邹安咧嘴笑了一下,“嘿”的一声。

    “因为那种事我一辈子都做不出来,冰岛那种场合除了跟你去长长见识,一辈子都不会和我自身有关系。”

    方圆说:“我觉得就算活到宫阁他们那样,也很累,好像更累,比跟陈华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累的多,我不想玩了。”

    邹安没听懂,方圆把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领着邹安出了房间,何颜没有跟着,她要留在酒店守着沈凝飞。

    “我只是一个大学生,学生的本分是谈恋爱和学习,天天跟他们胡闹什么?”

    “……”

    “上午找他玩玩,下午去帮我买个单反,我要拍作业了。”

    “……”

    ――

    东山最好的酒店还是四季春天,太有钱的人来这座城市只能住在这。

    史蒂芬五舅生活很规律,不会睡懒觉,吃过早饭便到了顶楼茶馆喝茶,这地方成了他在东山的据点,实在也是别无可去,这里没有灯红酒绿,没有大的商务写字间,也没有看起来很职业、走起路来急匆匆的金领白领,这里只适合养老,可空气又不好,在他的概念里,六十岁之前,不应该在这座城市逗留太久。

    更何况外面下了大雨,他只能呆在酒店没事儿玩玩秘书。

    港普小秘书在帮他切橙子,进口橙子,贵,但未必甜,不甜的他咬一口就会直接在嘴里分给秘书,这是他在沪上见一些二代的玩法,起初他觉得俗气,但私下试了一次之后又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十点钟,陈华敲了敲包房门走了进来,打着哈欠大咧咧灌了一杯茶。

    “见了鬼了,方圆就在东山。”

    “不奇怪。”五舅老神在在地咽下酸橙子,有人打扰,不能玩游戏了。

    陈华说:“是不奇怪,但我的人一点消息都没传来,他们还在沈城呢。”

    五舅说:“他现在有两个替身了,那个私人安保女队长帮他训练的,这个消息你没打听到?”

    “女替身?”陈华甩甩脑袋,想把昨天在房间第二场的酒气甩走,“神经病,真拿自己当多牛逼的人物了?还弄替身,他电影看多了吧。”

    五舅摇着头给他续上一杯茶,淡淡笑着说:“很多人都有替身,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不是夸张的事情。”

    陈华看看他,没再吐槽,他在国内背景再大,也牛不着五舅,论身家差着量级呢。

    “呵,替身帮他睡姑娘不?”

    闻言,想到自家小外甥女,五舅冷冷扫了一眼。

    陈华干咳两声掩饰尴尬,说:“柯绍竟然没跟我说这个事。”

    五舅说:“还是不奇怪,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逼王?

    陈华心里嘀咕一声,嘴上道:“算了,不说这个。那现在怎么办?他知道我找姓沈那丫头了。”

    五舅摊摊手:“这个我管不着了。”

    陈华说:“东山是他的地盘,要不我先回燕京呆着?省得见面尴尬。”

    五舅撇撇嘴,笑眯眯的没吱声。

    陈华左看看右看看,前凸后翘皮肤白净的小秘书还在剥橙子,五舅把果盘往前推了推,陈华摆摆手,干了杯茶,叹道:“算了,我还是回燕京吧,正好下笔从缅甸过来的资金要处理,沪上的账户都安全么?”

    五舅说:“套了十个外企的壳子,安全的。”

    陈华点头问:“这次我还是抽两成?”

    五舅说:“当然,诚信合作。”

    陈华满意地笑了,转身就走,一开门,差点迎头和方圆撞上。

    “哦,sorry,早啊华子兄,早啊史蒂芬,你的保镖认识我,所以也没拦,直接放我过来了。”

    方圆打着哈哈径直与呆住的陈华擦肩而过,也大咧咧坐在他刚才的位置上。

    五舅朗声大笑,跟小秘书说:“去让人拿些甜的果子。”

    然后将茶叶换新,重新给方圆冲泡,“吃了没?”

    方圆说:“吃了啊,我住的地方没有这里环境好,但别说,餐厅的厨子还是不错的。”() ()

    “哦?哪家?下次再来我也试试。”

    “得了吧。”方圆挥挥手,说:“你嘴叼,哪能吃得惯东北菜?”

    五舅又笑起来。

    看着他们两个毫无芥蒂的唠起嗑,陈华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

    妈的,商人有的时候比政客还虚伪。

    眼下也不能直接走了,陈华偷偷发了条信息,返身坐了回去。

    他问方圆:“哪天回来的?也不打个招呼,这是你的老家,怎么着也得尽地主之谊,带我们逛逛啊。”

    方圆“”了一声,笑道:“带丈母娘和媳妇瞎溜达,就没顾得上你们,要不过两天我张罗一顿大鹅?”

    窗外哗啦啦,屋里哈哈哈,左一句右一句,有说有笑,邹安站在门口完全看不出这是两个阵营的大老板。

    妈的,虚伪。

    喝了杯茶,方圆蓦然问陈华:“对了,我媳妇问你找她干啥?”

    陈华差点呛到,却一脸坦然地说:“找你啊,不然还能干啥?”

    方圆眯起眼睛,找我你不打我电话?但他没说,问出来也只是想让陈华尴尬一下,结果人家脸皮厚,所以心知肚明的事就没必要再嗦了。

    “方先生,你吃橙。”

    小秘书是老熟人,方圆嘿嘿道了谢,说很甜,然后直奔主题。

    “我不想玩了。”

    陈华和五舅俱是一愣。

    方圆:“我说真的,是真的不想玩了。”

    陈华皱着眉,五舅试探着问:“基金?”

    方圆却看向陈华:“我不知道你家老爷子知不知道你们现在弄的这套东西,不用这种眼神看我,放心,我没那个闲心去告状,或者说去暗戳戳搞事情也没有用,我能做的该做的,都做完了,我不是救世主,也不想成为什么狗屁救世主。

    “存在即合理,这世上每种骗术发明出来都是根据人性贪婪的原理才能大行其道,这个事情佛祖和上帝都管不了,我更不可能改变,所以,我不跟你们拉扯了。”

    陈华呵呵笑了两声。

    五舅说:“话说的太直了,你很赶时间?”

    方圆点头道:“很赶,外面雨大,一会我还要去逛街买东西,下午要陪老婆丈母娘吃饭,我觉得每件事都比拯救世界有意义。”

    五舅笑道:“有道理。但说回来,其实你我做的事情没什么区别,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说的对,唯一不同的是我挣的没你们多,却有同样的风险,所以,我把自己态度摆出来,不想和你们胡闹了,我还念书呢,快开学了,我得回去念书了。”

    “……”

    “……”

    方圆接着说:“基金公司我会继续做,你们如果还是看不惯,什么招我都接着,但华子兄,别闹了,别排那些一点都不专业的傻子跟踪我了,白白浪费钱罢了。如果国外有人想动我,或者想动我身边的人,可以让他们随便,但你们两个还是算了吧。”

    他侧过头朝陈华努努下巴,“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当然,你想玩阴招也行,我只是劝你没必要,你玩不过我。”

    又看向五舅,五舅立即摆手:“打住,我没那功夫。”

    方圆点头:“有小狐狸在,我信你。”

    陈华不屑道:“商场战场,哪有什么明招阴招?”

    方圆不再劝啥,只问:“柯绍啥时候到?”

    陈华又一愣。

    方圆笑道:“本来我还想陪你多玩会游戏,毕竟日子很无聊,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太俗套了。”

    咚咚咚,柯绍敲门进来了。

    见场面,一点意外都表现出来,只是满含歉意地朝陈华抱拳拱拱手说:“他,”指着方圆说:“他突然不按计划好的路子出牌,我也没办法啊……”

    方圆亲自跟陈华解释:“飞越餐饮在FLY集团中的份量和你预想的差距很大,你有拆积木的想法我赞成,也许换成我也会这么做,但我现在玩的重心不在餐饮,所以剥离上市也在计划之内,华子兄,你路子浅,招数太弱了。”

    陈华“艹”了一声,喝茶不语。

    五舅嗤地乐出来,他问方圆:“你打算怎么弄?”

    方圆说:“相识一场,大家不需要把关系闹僵,但既然路数不同,还是分道扬镳吧。”

    陈华问:“怎么个分法?”

    方圆说:“我的基金产品不进华北。”

    “哦?”五舅说:“很有诚意啊。你要什么?”

    陈华却皱眉道:“那玩意又不是什么实物,进不进某个地区意义大么?”

    方圆没理他,依旧笑呵呵道:“田园牧歌的股份我拿智慧CITY的份额置换。”

    五舅看向陈华,陈华一拍脑门,难以置信说:“这就是你说的诚意?我是用真金白银入的场,智慧CITY你一毛钱也没出啊。”

    方圆想了想说:“女神赛我赔了三个亿宣传费。”

    陈华急了,刚想说话却被五舅一个眼神扫了回去。

    便在心里骂娘,你赔钱?好笑!宣传费我给了不说,流量你挣了多少?

    这特么,陈华觉得方圆才是最大的那个强盗!反而装可怜装无辜。

    方圆说:“华北所有城市不设营业部,这是我最大的诚意,田园牧歌是我送媳妇的礼物,这也是你们要拿出的诚意。”

    陈华更憋屈了,你送姑娘礼物,拿我的钱?

    方圆看着他说:“智慧城市显然比我的旅游地产更有发展,从更长的时间尺度看,这笔买卖很划算。”

    陈华接受了这个说法,不接受也不行,他知道华北和燕京一带的退休领导很多,那是他们主要的收割目标。

    “行叭。”陈华忍痛割肉。

    方圆舒了口气,站起身,“不用留我午饭,回见。”

    走两步,又转头对陈华说:“我身边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别闹了,挪威那种事真的不好看。”

    陈华沉默不语,五舅笑笑摆手,指了指方圆西裤下的人字拖,“这混搭不错。”

    方圆笑道:“雨太大,出门就踩水坑里了,瞧,我付出的其实远比你们知道的要多。”

    方圆走后,陈华问五舅:“为什么答应得这么痛快?我的损失很大,田园牧歌我投了这个数。”

    见他伸出手比划,五舅笑道:“你从我身上挣的远比这个多。而且方圆这人你似乎不太了解,他说话谈事不喜欢绕弯弯,这和常规的商人不同,似乎…似乎不大愿意和我们浪费时间。”

    陈华“切”了一声,“他?烤羊肉串的还瞧不起我们?”

    五舅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似乎他把事情看的挺透,他有自己的做事的路数,或者说…这很难相信,我总感觉现在的事情他都不喜欢做,像他自己说的,他貌似真的很喜欢当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陈华当然不信:“普通学生能走到这个地位?扯淡。”

    五舅想了想说:“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为了保护陈婉要抱我的大腿,作为交换,他卖给我一个点子,让我挣了这个数,两年,这个数。”

    陈华看着五舅的手,难以置信。

    “很难想象对么?而且他真的没有自己去做,他很重承诺。”

    陈华依旧不屑:“重承诺挣不到大钱。”

    两人沉默着喝了几杯茶,五舅突然笑呵呵地问他:“我很好奇,他怎么就像是未卜先知一样知道了你在挪威拿家人威胁刘菁菁的事情呢?”

    ――

    皮鞋干了,但方圆不想换了,他还是觉得拖鞋舒服,卷着裤腿从车上下来,他亲自和邹安去了商场挑相机和镜头。

    柜台上五花八门的设备他熟悉极了,试都没试,结账就走。

    现如今花五万跟花五块没什么区别,方圆觉得自己现在可以堂而皇之说出那句“我对钱没概念”了。

    打电话跟沈凝飞母女约好了午饭,他在车后座上开始拆箱。

    这时,电话响了,是个海外号码。

    接起来,竟是个许久未联系的熟悉声音。

    “小光同志?诶嘿,最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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