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陈熠惊讶。

    林溪云停下脚步,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我,怎么会给我?”陈熠的右手忙得厉害,一会抓抓头发,一会又摸摸左手的石膏。

    走出很长一段路,陈熠都没有听到林溪云的答案。

    他侧过脸去看她在微弱的灯光下稍显模糊的脸,有种在做梦的错觉。

    “所以,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在陈熠意想不到的时候,林溪云又向他抛来一个问题。

    “就是喜欢啊。”他脱口而出。

    话音落地的瞬间,陈熠有些后悔,这答案似乎过于随便。

    然而在他苦思冥想新的答案时,身边的林溪云却发出了轻笑。

    夜风吹得正好,听得见树叶抖动的簌簌声。

    陈熠只觉得心跳声如雷,手背渐渐朝另一个方向靠近。

    下一秒,汪海的声音宛如冷却剂,冻住了两人的所有动作。

    “溪云,陈熠。”汪海冰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

    他应当是刚与家人聚会结束,酒气未散,严肃的表情让他女儿不自觉松开了他的手。

    陈熠没有直视他的眼睛,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我们住同一个小区,一起走回家。”林溪云神情不变,解释。

    汪海深深地看了两人一眼:“嗯,回去吧,注意安全。”

    汪海的出现中止了话题,让两人一路无言直至二栋楼下。

    “明天见。”陈熠从未如此期待新的一天的到来。

    林溪云浅笑:“早安,午安,晚安。”

    陈熠开始没察觉有什么不对,直到回家后收到林溪云的长语音。

    十几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陆续发来,他点开来听,是林溪云给他未来一个月的学习安排。

    陈熠不解,一晚辗转反侧,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第一个到达教室。

    林溪云没有按照往常的时间点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

    不仅林溪云没出现,李乔和陈广白也不在座位。

    陈熠问了李乔的同桌,她只说李乔请了长假。

    第一节是汪海的物理课。

    如此前一般,半节课完成小练,剩余半节课挑些典型题目讲解。

    讲完最后一道题目,还有两三分钟下课。

    汪海站在讲台,扫视了一遍台下众人,最后与陈熠对视。

    “离高考已经不足一百天,我希望所有人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不要耽误自己的前程,更不要耽误别人的前程。”

    敲打的话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陈熠垂下了眼睛,学着林溪云画了个月历表,把林溪云布置的学习计划填入其中。

    没一会,下课铃响,吵闹声不断。

    陈熠按照计划从学校新统一订购的习题册里翻找目标题目,被林思茵打断。

    “学校组织奥赛班进行为期两个月的强化训练,封闭式的。”林思茵莫名来了这么一句。

    陈熠愣了愣,说了句谢谢,又低头翻找试卷。

    五月的宜城天亮得早,空气很是闷热。

    陈熠吸完最后一口冰豆浆,轻轻一抬手,杯子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落入垃圾桶。

    “喵,喵,喵。”

    小吃街的猫猫们见了他,围上来,在他脚边打滚。

    “就一天没喂,饿坏了?”陈熠笑道。

    有的猫猫已经一下一下地挠他用来装猫粮的纸袋。

    陈熠的左手还在恢复期,两只手的动作不大协调,稍显笨拙。

    身后一道阴影落下,纤长白皙的手指出现在陈熠的视野之中。

    “我来吧。”林溪云拿过纸袋,取出猫粮。

    陈熠眼睛一亮:“林溪云,早上好。”

    两人再次并肩走在熟悉的道路上。

    陈熠的话匣子是摁不住了,一直说到课室门口才停下,恨不得把这两个月里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讲给她听。

    而林溪云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林溪云三人的回归给七班平静的生活掀起了小小的波澜。

    课间,李乔和陈广白都被班里人围住,他们实在好奇三人在强化班的生活。

    陈广白剪短了头发,整个人瘦了一圈,但精气神较以前好了许多。

    李乔肤色黑了一个度,身型却不似以前瘦弱了。

    只有林溪云没有任何变化。

    强化班的作息表是固定的,生活很单一无趣。

    “没什么不同,就是每天教室操场宿舍饭堂四点一线。”陈广白说,“连做梦都在刷题。”

    过了好一会,大家才发现他们的强化班生活是真没什么意思,散开回到座位。

    “captain,交作业。”陈熠叫着久违的昵称,终于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林溪云是真的回来了。

    摆在陈熠桌面的是两沓高度约十厘米的学习资料。

    在这两个月里,陈熠完成了林溪云的学习安排,刷了很多题,完成了典型题汇总。

    他在三四月份的大小考都取得了不小的进步,最新一次月考考入了年级前八百。

    老式风扇转动时咔咔作响,风带来热浪。

    此时此刻,两人眼里只有对方。

    早上的课程都安排了自习,整间教室安静得只听得见写字翻书的声音。

    宜城中学的教室是没有空调的,学生们习惯卸下窗扇透风。

    临近第二节课下课,坐在窗边的同学感受到一股凉沁沁的水汽,扭头去看,才发现下雨了。

    班里的男生手忙脚乱地把玻璃装好,只开窗就足够凉快。

    宜城的春夏多雨,但大多是阵雨。

    没曾想,今天这场雨一直下,没有停歇。

    等到第四节课课间,有人在走廊往下一看,才发现一楼的花坛积满了水。

    众人才发觉雨势的不正常,议论纷纷。

    几分钟后,从办公室回来的林思茵站在讲台,说:“气象台发了红色暴雨预警,下午可以不用来教室,但是走读的同学不能擅自离校回家。”

    放学时,学校的小卖部也进了水,但还是挤满了人。

    泡面的货架几乎被扫空,只留下几桶泡椒牛肉面。

    下午,雨势汹汹,天空灰沉沉的。

    受暴雨的影响,整个宜城都停电了,而学校的发电机停摆,所以教室昏暗一片。

    大部分走读生中午都去了宿舍,课室里只剩下几个人。

    陈熠中午是趴在桌面睡的,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在翻书。

    他勉强将眼睛拉开一条缝,朝黑板上的闹钟望去,环境昏暗得让看不清指针。

    他只好伸手去摸手机,微弱的屏幕光反射到他的脸庞上,模模糊糊只看得见13这两个数字。

    “两点了?”陈熠嘟囔着问。

    林溪云转身,见他迷迷瞪瞪的,回答:“还没。”

    翻书页的声音没有消失。

    陈熠抬起沉重的眼皮,只见林溪云腰背挺直,右肩膀小幅度地晃动。

    他打了个哈欠,抓起手机,在林溪云前桌的椅子坐下。

    一道亮光照在林溪云的习题册上。

    林溪云停下了笔,看他。

    “太暗了,对眼睛不好。”陈熠解释,“我刚好要过3500,在手机上过更方便。”

    说着,他转过屏幕给林溪云看单词软件界面,一不小心被手电筒晃了眼。

    他的左手在石膏里捂了小两个月,比右手肤色白皙不少。

    “好。”林溪云的视线从他手腕的疤痕移走。

    她继续低头做题,嘴角挂了一抹浅笑。

    不知过了多久,林溪云的手表振动。

    陈熠一直举着手机,手机早已开始发烫。

    而照在洁白的试卷上的光没有一刻是不在的。

    “出去坐坐?”林溪云说。

    陈熠活动活动手腕,要搬椅子,被林溪云抢先。

    走廊的外侧积了水,两人靠墙坐着。

    没有风,雨直直地下,只有些许水汽铺面而来,空气清新。

    陈熠盯着被雨水打折的凤仙花,心里一阵惋惜。

    “这两个月,我又想了很久你那晚那个问题。”

    “好像是没有答案的。”

    “想了很久,到最后都在想凤凰花什么时候开,又怕它开得太过灿烂。”

    宜城人有句老话。

    五月五,凤凰花开。花开越大,雨越大。

    一滴雨水沁入凤仙花的折痕。

    陈熠长舒一口气,调笑:“也许是一见钟情?真实的林溪云让人怎么也移不开眼。”

    林溪云轻笑出声。

    “笑什么?”陈熠问。

    林溪云没有回答,笑容灿烂。

    “我和侯云章真正成为朋友是在宜初的天台,都想寻死。”

    “我应该没告诉过你,林向晴是我的母亲,死在了14年深秋,我在参加竞赛训练,没见上她最后一面。”

    “我恨林柘,恨他骗我,恨他为了别人弄坏了自己的手,恨他没有办法替她做手术。”

    过了好一会,林溪云才说话,难得没有逻辑。

    陈熠哑然。

    他第一次听林溪云讲起这些,也不知如何安慰。

    “林柘想我去燕城大学学医,我不会去的。”

    “程校长想侯云章去沪市学法律,他也不会去。”

    林溪云的话题从家庭转到了高考志愿。

    “你想去哪个城市?”陈熠问。

    林溪云第一次向侯云章以外的人袒露真实的意向,道:“南城,我要去南城。”

    彼时,昏暗的天际出现一线光芒,破开厚重的雨幕。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陈熠,我们一起去南城吧。”

    “林溪云,我会考去南城的学校的。”

    两人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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