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这里有怎样的他，周围寂静得可怕。等到我把头抬起来时，周围一切都变了样子。
错杂交错的藤蔓从枝叶的底部开始，生出灰白色的花苞。花苞逐渐开放，三瓣的花朵尖端慢慢染上焦黑，然后整个花朵都迅速萎缩。
花萼以快寻常数百倍的速度长出黑红色的果实，将凋零的花瓣挤下重重叠叠的藤蔓间消失不见。
黑红的果实形状扭曲，也在以很快的速度成熟，我看着就开在我肩上的果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直到果实的表皮长成被太阳晒蔫的干枯样子，我才看出果子的形状，仿佛像包裹着一个一个极小的骷髅头。
此时此地除我外空无一人，漫天遍野的藤蔓间缀着这样的骷髅果实和忽隐忽现的诡异荧光。
终于，骷髅果实的表皮开始剥落，果核果然都是头骨形状，颜色是和花瓣一样透着死气的骨白色。
“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我的体力超于常人，即使在荒野里走了这么久也并不觉得累，但被困在这里太久，任谁也会生出厌烦。
是，我知道自己是个妖怪，但一直以来，除了没有被病痛和劳累折磨过，我从没发现自己有别的能力。
不能御物，不能飞行，连简简单单的变回原形都做不到。
无论是在人群里，还是在妖群里，没有法力，或者说没有妖力，就是原罪。
因为我的弱小，我一直尽量避免暴露自己的身份，可是如果我面对的他本身就是难以抗衡的存在，躲又有什么用呢？
骷髅们慢慢脱离花萼的扶持，缓缓升到空中。
铃铛已经被我别到腰间，现在又开始剧烈地响动。
地面开始微微颤动，藤蔓开始随之摇曳。
万千骷髅像是被放飞的孔明灯，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纷纷隐没在茂密的巨树冠中。
没有人回应我，但是不妨碍我找到了别的出路。
我一脚踩上一个飞得慢的骷髅，另一只脚踩上另一个。
抓住手间飞着的一个，靠住背后停着的一个。
“别踩我，别踩我！”
“快下去！快下去！”
好在骷髅果核的质感更接近于老化后的藤蔓，我所做的心理建设足以应付这种不适的感觉。
“我要飞不动了，你快下去！”
被我踩在脚下的骷髅头简直要哭出来了。
我摸了摸手边骷髅的头，道：“我不，除非你告诉我怎么走出去。”
脚下踩的两个相较于别的高度已经落下一大截，纵然扶手和靠垫已经快够不到了，但是踩着两个桩子站稳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我听见脚下的两只骷髅嘀嘀咕咕好一阵，才向我妥协。
“你往北走一千步。”
“再向东走一千步。”
“遇到大树向右转。”
“往前一直走。”
“就能到尽头。”
“时间不多了，你快下去！”
“你快下去！”
两只骷髅头仿佛在唱双簧，一头一句，十分滑稽。
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暂且照他们说的试一试。
眼下上升的高度还不多，我收了力气向下一跳，再在着地时屈膝卸力，又稳稳落回了地上。
腰间的铃铛还在响着，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下来。
“真是好人，真是好人。”
仰头看，那俩骷髅头仿佛卯足了劲，向上冒了好一段。
“你还真给她指路啊。”
“明明是你先开口的。”
我走到一半时，那天上的骷髅头已经消失得七七八八。荧光黯淡，地面上的藤蔓连花萼也脱落了，仿佛它们诞育的骷髅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身为妖怪里的食物链底层，我一直对和我一样废物的小妖物有点同情心。靠我自己是走不出去了，哪怕那俩倒霉骷髅给我骗到了“他”的老巢里，我也认了。
我摸着黑前进，绕过骷髅头话里提到的那棵树又走了几里。
坟丘间走路格外麻烦，我本来都快要放弃了，但是在经过地方时，四周景物却倏地变了。
连绵的菟丝子断在了悬崖边，我仿佛在钻一叠铺张了几十里的绿被子，终于钻到了尽头。
悬崖深不见底，光是看一眼都让人心悸。
我沿着崖边悬着的索桥向前移动，好在桥面虽然腐朽，并没有发生木板断裂的事故。
这一路上，随着我离崖边的距离越近，铃铛的声音也便越响。虽然知道这铃铛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但路上没有遇到半个人，有个能自己响的玩意倒也不那么无聊了。
我有惊无险地过了桥，回头再看，桥那边已经淹没在无边的黑暗里了。
悬崖这边虽然不算什么康庄大道，到底是有人能走的路的。我一边踢着路上的石子，一边往前走。
这条路边植物同样茂盛，长满了我从没见过的植物。我在这条小路上走了一夜，终于在第二天破晓前走到了官道上。
茅舍，炊烟，犬吠。
我向路边晨炊的农妇问路，寻到最近的县城的方向。
我爹每年都要出门六七次，主要就是为了谈茶叶的事。
灵妙山本地是不产茶叶的，我爹的凉茶虽然掺水成分很多，但每缸茶水里确实是货真价实地有几两茶叶的。
每当我爹出门，我家的茶馆就会关门几天，我爹带上我，去一些县城里的茶庄寻茶叶。
明明是两文钱的买卖，我爹对这事倒是乐此不疲。我爹谈生意喜欢去茶馆，茶好不好还得看茶在茶馆好不好卖。
如今我进城，下意识的也是要寻个茶馆坐下，先探一探消息。
茶铺并不需要人招待，我平时窝在后厨难免弄脏衣服，就不大爱穿什么好衣服，故而出来时，身上也就是寻常的布衣布裙。
往常，我和我爹一起出门去茶馆，我们是必被引进雅间的。如今，我爹丢了，仿佛我的落魄写在脸上，进门坐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来。
我从袖子里输出几个大钱摆在桌上，便自己给自己斟茶。山脚铺子虽然不多，但经常有货郎挑着几箩筐的新鲜玩意来卖。我爹不耐烦总带我出门，但我随身带几个大钱早就成了习惯。
边上等活的伙计上来收了钱，我总算见到了我进门以后的第一个好脸。
“咱们上回说到，这第二十四个驸马候选人也没打得过公主，当场就被公主用一招兔子蹬鹰，踹到擂台下面。众侍卫一看，那人已经死了!”
“这谁想得到啊，各位看官，您说他为了尚公主，最后竟丢了一条性命，可怜不可怜？”
错杂交错的藤蔓从枝叶的底部开始，生出灰白色的花苞。花苞逐渐开放，三瓣的花朵尖端慢慢染上焦黑，然后整个花朵都迅速萎缩。
花萼以快寻常数百倍的速度长出黑红色的果实，将凋零的花瓣挤下重重叠叠的藤蔓间消失不见。
黑红的果实形状扭曲，也在以很快的速度成熟，我看着就开在我肩上的果实，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直到果实的表皮长成被太阳晒蔫的干枯样子，我才看出果子的形状，仿佛像包裹着一个一个极小的骷髅头。
此时此地除我外空无一人，漫天遍野的藤蔓间缀着这样的骷髅果实和忽隐忽现的诡异荧光。
终于，骷髅果实的表皮开始剥落，果核果然都是头骨形状，颜色是和花瓣一样透着死气的骨白色。
“到底是谁在装神弄鬼？”
我的体力超于常人，即使在荒野里走了这么久也并不觉得累，但被困在这里太久，任谁也会生出厌烦。
是，我知道自己是个妖怪，但一直以来，除了没有被病痛和劳累折磨过，我从没发现自己有别的能力。
不能御物，不能飞行，连简简单单的变回原形都做不到。
无论是在人群里，还是在妖群里，没有法力，或者说没有妖力，就是原罪。
因为我的弱小，我一直尽量避免暴露自己的身份，可是如果我面对的他本身就是难以抗衡的存在，躲又有什么用呢？
骷髅们慢慢脱离花萼的扶持，缓缓升到空中。
铃铛已经被我别到腰间，现在又开始剧烈地响动。
地面开始微微颤动，藤蔓开始随之摇曳。
万千骷髅像是被放飞的孔明灯，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纷纷隐没在茂密的巨树冠中。
没有人回应我，但是不妨碍我找到了别的出路。
我一脚踩上一个飞得慢的骷髅，另一只脚踩上另一个。
抓住手间飞着的一个，靠住背后停着的一个。
“别踩我，别踩我！”
“快下去！快下去！”
好在骷髅果核的质感更接近于老化后的藤蔓，我所做的心理建设足以应付这种不适的感觉。
“我要飞不动了，你快下去！”
被我踩在脚下的骷髅头简直要哭出来了。
我摸了摸手边骷髅的头，道：“我不，除非你告诉我怎么走出去。”
脚下踩的两个相较于别的高度已经落下一大截，纵然扶手和靠垫已经快够不到了，但是踩着两个桩子站稳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我听见脚下的两只骷髅嘀嘀咕咕好一阵，才向我妥协。
“你往北走一千步。”
“再向东走一千步。”
“遇到大树向右转。”
“往前一直走。”
“就能到尽头。”
“时间不多了，你快下去！”
“你快下去！”
两只骷髅头仿佛在唱双簧，一头一句，十分滑稽。
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暂且照他们说的试一试。
眼下上升的高度还不多，我收了力气向下一跳，再在着地时屈膝卸力，又稳稳落回了地上。
腰间的铃铛还在响着，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下来。
“真是好人，真是好人。”
仰头看，那俩骷髅头仿佛卯足了劲，向上冒了好一段。
“你还真给她指路啊。”
“明明是你先开口的。”
我走到一半时，那天上的骷髅头已经消失得七七八八。荧光黯淡，地面上的藤蔓连花萼也脱落了，仿佛它们诞育的骷髅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身为妖怪里的食物链底层，我一直对和我一样废物的小妖物有点同情心。靠我自己是走不出去了，哪怕那俩倒霉骷髅给我骗到了“他”的老巢里，我也认了。
我摸着黑前进，绕过骷髅头话里提到的那棵树又走了几里。
坟丘间走路格外麻烦，我本来都快要放弃了，但是在经过地方时，四周景物却倏地变了。
连绵的菟丝子断在了悬崖边，我仿佛在钻一叠铺张了几十里的绿被子，终于钻到了尽头。
悬崖深不见底，光是看一眼都让人心悸。
我沿着崖边悬着的索桥向前移动，好在桥面虽然腐朽，并没有发生木板断裂的事故。
这一路上，随着我离崖边的距离越近，铃铛的声音也便越响。虽然知道这铃铛不是什么正经东西，但路上没有遇到半个人，有个能自己响的玩意倒也不那么无聊了。
我有惊无险地过了桥，回头再看，桥那边已经淹没在无边的黑暗里了。
悬崖这边虽然不算什么康庄大道，到底是有人能走的路的。我一边踢着路上的石子，一边往前走。
这条路边植物同样茂盛，长满了我从没见过的植物。我在这条小路上走了一夜，终于在第二天破晓前走到了官道上。
茅舍，炊烟，犬吠。
我向路边晨炊的农妇问路，寻到最近的县城的方向。
我爹每年都要出门六七次，主要就是为了谈茶叶的事。
灵妙山本地是不产茶叶的，我爹的凉茶虽然掺水成分很多，但每缸茶水里确实是货真价实地有几两茶叶的。
每当我爹出门，我家的茶馆就会关门几天，我爹带上我，去一些县城里的茶庄寻茶叶。
明明是两文钱的买卖，我爹对这事倒是乐此不疲。我爹谈生意喜欢去茶馆，茶好不好还得看茶在茶馆好不好卖。
如今我进城，下意识的也是要寻个茶馆坐下，先探一探消息。
茶铺并不需要人招待，我平时窝在后厨难免弄脏衣服，就不大爱穿什么好衣服，故而出来时，身上也就是寻常的布衣布裙。
往常，我和我爹一起出门去茶馆，我们是必被引进雅间的。如今，我爹丢了，仿佛我的落魄写在脸上，进门坐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来。
我从袖子里输出几个大钱摆在桌上，便自己给自己斟茶。山脚铺子虽然不多，但经常有货郎挑着几箩筐的新鲜玩意来卖。我爹不耐烦总带我出门，但我随身带几个大钱早就成了习惯。
边上等活的伙计上来收了钱，我总算见到了我进门以后的第一个好脸。
“咱们上回说到，这第二十四个驸马候选人也没打得过公主，当场就被公主用一招兔子蹬鹰，踹到擂台下面。众侍卫一看，那人已经死了!”
“这谁想得到啊，各位看官，您说他为了尚公主，最后竟丢了一条性命，可怜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