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七点闹钟吵醒,跟室友抢卫生间用,挤上地铁,到达工位,工作,吃外卖,工作,挤地铁回出租屋,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刷着手机睡着。

    每一天都是如此,没有变化。

    莫念蓦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房子却不是出租屋。坐起身的时刻,瞧见房内不知何时多了一面镜子,她下床去看,随着眨眼而变化的,不是她原本的容貌。

    到这,第三天了。

    莫念倒带着记忆:跟莫望道别后,她确实有点累,就躺床上了。本打算休息一会儿,找机会独处研究系统,可头刚挨着枕头,再睁眼就是现在……瞧着日头,好像中午了,肚子一阵咕噜。

    得一边想办法回去,一边强身健体。

    莫念慢慢吞吞穿上放在枕边的鹅黄襦裙,打开房门,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

    “婆婆?”她喊,无人应答。

    好,好得很。

    莫念当即抓一个蒲团放在院中央,盘腿坐上去晒太阳,让身体合成维生素D和钙,一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系统,开启。”

    破破烂烂的女帝本纪,如约呈现在她面前。

    “书库,启动。”

    以她为圆心半径两米距离,实体书库立刻将她包围。

    莫念一手托腮,将女帝本纪翻开,第一页仍然是一片空白。再抬头望着周遭,一筹莫展。

    书库,用的时候打开需要指令,还得自己翻书,实用性连路边土堆石头都不如——起码后者随处可见,紧急情况还能迷人眼睛防身呢!

    并且,书太多了。八个书架,每个八层高,每层肉眼点过去,根据薄厚不同能塞有二十本左右,少说总数有一千本。

    现在既不知哪本有用,又不知什么时候看,并且像这样只有自己一人的条件,实在很难创造:婆婆对她寸步不离,若如老头所说,他们看不到她手中的书,那她翻页也好捧着书的动作也好,实在很可疑。

    不,也不是没办法。

    莫念换只手托腮,想起学生时代课本夹杂志。把动作敷衍过去,只要她买几本书就能解决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变成研究系统的功能。

    有AI语音诶!AI不能用吗?

    你说这系统不智能吧,它毕竟有AI语音,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句;你说它智能吧,毕竟老头也没教给她更多功能。

    考虑到老头临走时含糊不清的说辞,恐怕他还有藏私。

    但无所谓,她会弄清楚。

    莫念想了想,尝试道:“嘿,siri。”没反应。

    “嘿,小爱同学。”也没反应。

    “嘿,司马迁。”依然没反应。

    好吧,也许系统另有名字,想不到了,下次再试。

    是书库诶!书库的基础功能,比如检索呢?

    莫念轻声道:“系统检索,关键词,秦始皇。”

    这回有动静了,但动静不是一般的大。七八十本书从不同书架飞出来,把自己整整齐齐剁成一列,比她站起来都高。

    莫念试着将最上头的一本拿下,一看标题《秦始皇与我娘二三事》,第二本,《我魂穿赵高那些年》,第三本,《给秦始皇直播中华文明史》,第四本,《跟秦始皇一统八国》,第五本,《秦始皇曾为我夫婿》,第六本,《秦始皇封我为帝姬》……

    莫念捂着眼睛,没信心继续往下翻了。

    老头说过,一半传记,一半是穿越者脑子里的东西。这些玩意,毫无疑问是后者。

    她本打算通过秦始皇关键词,找到第一个穿越者传记,但……得找人问名字啊,名字。

    没准萧闲会知道。

    莫念将书都摞回去,认命地坐回蒲团,闭着眼睛道:“系统检索,关键词,经济。”

    眼前的书纹丝不动。

    ?怎么回事,一次只能搜一个吗?

    莫念看着这堆书蹙眉间想起,她刚刚思考如何使用书库的时候,好像下意识想起的,是学校图书馆的检索系统。

    那么,也许……?

    莫念试着开口:“系统检索,关键词,删除。”

    一堆书这才飞回各自的位置,就好像搜索光标回到了原始地方,全都回到书架时还隐隐泛着金色的光,仿佛在提醒她,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哪个强迫症设计的龟毛系统!

    莫念压下吐槽:“系统检索,关键词,经济。”

    这一次,六本书摞在眼前。

    莫念拿过最上头的那本,封皮书名为《雍朝田亩、税制与人口研究》,没急着往下翻。

    雍朝,她好像在哪听过。

    莫念回拨记忆指针:来这第一天,喝了小米粥就躺平了,第二天,老头溜了莫望带她下山,今天是第三天……莫望!

    昨天驴车上,跟萧闲聊未来出路的时候提到过,雍朝被推翻两年了。

    因为秦朝的命运被扭转,之后的朝代跟她知道的不一样。

    莫念做好读晦涩难懂的文言文,半读半猜的准备,没想到翻开第一页,是她熟悉的横行白话文:“本书数据与分析基于各郡财务报告,若有差错,应当属于各地数据美化后与实际情况的出入。“

    因为不是传记,所以按照穿越者的习惯,变成了适合现代人阅读的格式吗?

    再往下翻,看到一章粗制滥造的地图:国域大概有个轮廓,并标有各郡行政地和主要山川河流名称。

    这时候,最高行政区划已经变成省了。但如莫望所说,战乱时期以郡为单位实控,那还是记住郡比较好。

    莫念细细看着地名,除却长安,基本没几个认识的,而最北方的行省里头……贝加尔湖。

    莫念地铁老人看手机。这地方原本属于历史上的天.朝吗?

    一想到她那本毫无头绪的女帝本纪,莫念以手掩面,大脑飞速运转。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三条路:

    第一,成为女帝,回去21世纪,继续过她普通的社畜生活。

    第二,接受小姑娘身份,留在这里,像这个时代任何人一样,结婚生娃。

    第三,直接摆烂一头撞死,爱咋咋。

    不然就躺平接受现实吧,反正身子骨也不是她的,帮小姑娘找个老实人丈夫结婚生娃算了。

    啪。一个巴掌打在脑门,莫念清醒过来。

    不行啊,就算身体不是自己的,日子是我过啊。封建社会可不是自给自足男耕女织,还有徭役征兵呢。以为是21世纪回乡下承包种地就完事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难道女皇的路就更容易一些吗?莫念无不悲伤地想。

    但凡能坐稳皇位的皇帝,要么累世公卿,要么是草根皇帝戎马半生自己打天下。没靠自己打天下的,皇位没多久就拱手让人了。

    她要怎么白手起家?召集军队,找将才,找谋士,打遍天下二十四行省?

    哇这也太简单了!

    要不还是去死吧,眼看这才是近道啊。

    莫念深吸气,呆滞地望向太阳。

    事情甚至还能更雪上加霜一点。

    肚子发出漫长的咕噜,她整个人登时坐都坐不住。求生本能让她说出指令指挥所有书都消失,颤颤巍巍爬回床上,整个人都不好了。

    万念俱灰。

    好在这时候,院子外忽然有了动静。

    加糖小米粥的香气,和不知哪来的苦味,随着匆匆步履声走进屋内。

    是婆婆。

    她将手中托盘放在桌上,转头与莫念对视上,表情立刻变得笑盈盈,亲热道:“念念起啦?”

    可能是饿的。莫念委屈极了,用鼻子哼一声。

    婆婆先将她扶起来,瞧见她想哭的神情,给她后背靠上荞麦枕头,被子盖好,边做边道:“别怕,婆婆不会离开你的。早上柳员外家不是请大夫么,顺便给你看了看,婆婆刚去熬药,又去煮粥了。咱们吃饭吧,啊,不对,先喝药吧。”

    一碗黑漆麻巫的药端在眼前,又苦又酸的味道刺激得胃部直犯恶心,莫念茫然地看看药碗,又看看婆婆:“这是一定要喝吗?”

    婆婆安慰道:“补身子的,喝完咱们就喝粥,念念乖。”

    莫念强行拖着时间:“是老……张真人的方子么?”

    婆婆首肯,药碗又往她眼前递了递:“大夫说了,张真人的方子很好,喝上一个月,就能行动如常人了。”

    莫念低头看着不可名状的中药汤,快哭了。

    不,要想长身体,得吃肉蛋奶补充蛋白质。现代营养学知识,没法解释。转头,又是婆婆殷切目光。

    莫念捏着鼻子,心一横,一碗分几次咽下,但恶心的感觉难以抑制,强行咽下没多久,立刻条件反射地吐出些许混合药渣的汤底子。婆婆便也不再强求,将碗立刻端走,换上小米粥。莫念救命似的喝了一口,内心蹦出几个字。

    活着。

    见她表情不佳,婆婆连连抚着她的头发道:“再过些日子就好了,我们念念最坚强了,是不是?”

    不,不会好的。莫念浅浅叹口气,将话题转开:“您吃了吗?”

    被关心着,婆婆欣慰道:“吃了,不吃哪能干得动力气活,这是专程给你的。”

    “力气活?”

    “是啊,老爷刚叫居安把箱子抬回来了,我刚卸完,在偏房放着呢。”

    又是这两给子,莫念好奇问:“居安是什么,一个人的名字吗?”

    婆婆点头:“这两年,你病着,我一个老婆子看护,老爷总得想出路吧。所以以入赘为前提收了个徒弟,叫周居安,也快二十了。打算说,如果你以后还是醒不来,就让他娶了你,以后若是我走了,老爷有个万一,你也好有个归宿。”

    以入赘为前提,收了个徒弟,周居安。莫念琢磨起来。

    没醒来的小姑娘无疑是拖油瓶,等莫望和婆婆真没了,小姑娘落在周居安掌心会得到什么待遇,实在难说啊……

    这人应该不简单。

    回去的事情一点头绪没有,麻烦倒是越来越多。

    莫念将粥慢慢喝完,稍微有点力气。婆婆收了碗要拿去洗,她便跟在后头,故作童真道:“那居安哥哥去哪里了?还没见过呢。”

    婆婆回答:“他一直在老爷身边做事,刚卸完箱子,大概又回去搭台子了。”

    “那萧闲也在爹爹身边么?”

    “他们就睡在偏房嘛。一大早,萧小公子说不好意思蹭吃蹭喝,仨人就一块出去的。”婆婆摸摸她的脑瓜,慈爱道,“念念就在院里,别到处乱跑,咱们是客人,未经允许乱逛别人家,总是不礼貌的。我去把碗还了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莫念点头,目送着婆婆离开院子,又坐在了蒲团上。双手抱腿,闭目晒着太阳。

    忽然传来鸟叫声,她睁开眼,眼前没几步,站着一只通体雪白羽毛隐隐发光的鸽子。

    尽管刚吃完饭,莫念立刻想到一道菜:烤乳鸽。

    鸽子蹦蹦跳跳,四处张望,叽叽喳喳。

    落在莫念眼里,烤直金黄的酥皮,吹弹可破的肉质,撒上孜然和辣椒面,满嘴馨香。

    终于察觉有人不怀好意,鸽子迟迟看向她,脑袋扭成疑惑的九十度。

    一人一鸽对视许久,莫念下意识叫出声:“肉!”

    “这只不可以哦。”

    清朗笑声打院外传来,鸽子扑棱棱飞起,被一只手掌稳稳接住。它展展羽翼啄啄脚边,提示完主人,就将头埋在翅膀底下,要睡觉了。

    莫念这才意识到那里有个竹筒。

    信鸽?

    视线不由得从鸽子,转移到来人身上。

    绿树如茵,白墙黑瓦,门廊下,一个气质温润的男子站在那里。

    丹凤眼,眸光清朗,长相英俊,约莫二十多岁,有股书卷气,并非不谙世事的无知,更像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从容。一身月白锦衣,款式跟莫望差不多,身形矫健有力,隐隐看得到肌肉轮廓。

    对视之际,男人颇为俏皮地对她眨眨眼,开口声线轻盈悦耳。

    “这就见到了,念念。”

    望着来人,莫念三个字脱口而出:“周居安?”

    男人点头:“我是。”

    望着他的坦然,莫念不由得眼神不由得凝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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