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班主任周漪却没有容许她们休息太久,在揪出了几个投机取巧者并让她们滚蛋之后,她让学生们在一刻钟内换衣服回教室上课。

    学生们立马跑走了,昭昭也打算马上溜,虽然说她没出多少汗吧,但是刚才跟黏糊糊的脱力的王冬腻在一起,还是有点难受,她预备回去冲个澡,这天儿还正经挺热呢。

    她转头就打算走了,临走前看霍雨浩和王冬要一起回宿舍,就冲她的小竹马招了招手:“我先回去了,咱们分头行动教室见吧。”

    王冬点头,嗯。于是她们又于十分钟后相见于教室。

    昭昭正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尖缠着头发丝,史莱克学院没有同桌,但她和王冬挨得也近,仅仅一过道之隔而已,这会儿周漪点了霍雨浩的名,但这又不关她事,鉴于实在无聊,她开始冲王冬挤眉弄眼,进行例行调戏。

    王冬就瞪她,那张脸上仍有稚嫩留存,却依旧是配得上光明女神蝶的美丽。

    少女就淡淡地笑了一下,适逢周漪询问完霍雨浩,开始提问题,她于是又收了笑意,严整地目视前方。这会儿王冬看着她反倒晃神,她好像……总是这样,在不调笑他、收尽面上表情的时候,简直冷得像冰,又如一条昳丽的毒蛇。

    他又有一瞬间的恍惚。是因他忽然想起,昭昭的面容肖似她父亲,但性格又像母亲。而他竟然已经不记得她的母父是什么样子了。不过王冬也没太往心里去,毕竟她们确实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双亲。

    王冬曾锐评,说她俩是留守儿童。昭昭那时候就笑了一下,那个笑容几乎无奈溺爱,她摸他的头发,说,你懂什么呀?

    就是那个时候,他的心好像前所未有地、剧烈地跳了两声。他要凝神去听,咚,咚。

    可也仅有一瞬而已,那轰隆声响转瞬即逝,他抬头就看见她的眼睛。

    “——王冬?王冬!”

    周漪的声音终于将他从回忆里拉出来。王冬回神,下意识想甩甩脑袋,但又觉得那样太像小狗,于是作罢,只站起身来。

    周漪问他问题,他于是答了,却不是前者想要的答案,坐下后他听见旁边一声轻笑,是昭昭在说:“真笨。”

    “……你!烦不烦啊!”他压低嗓音说,再一次瞪她。

    她却不搭理他了,只一本正经地说:“好好听课。”

    王冬气结。谁愿意搭理你一样呢!

    周漪转头又去提问霍雨浩了,她的表情很满意,看来霍雨浩给出了正确的答案。昭昭也很满意——因为她没被提问。她只想当透明人。

    左右她是来给大少爷当保镖的,又不是真的想体验生活。她只想摆烂当条咸鱼,闲的才会去出风头呢。

    开学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要昭昭说其实挺平淡的,虽然大多数同学都觉得周漪很恐怖,教学内容很变态,但她确实认为周漪是个好老师——而且她的那些小磨练也并不能让她累得像狗一样,毕竟天赋血脉和身体素质摆在这里,昭昭更满意了。

    这份满意截止在第二天,不是因为周漪要求她们穿铁布衫跑步,而是因为她要她做班长。

    周漪点她名字的时候,昭昭正在那儿不学无术地美美卖单儿呢,脑子里正胡思乱想,耳朵却听见有人叫她,她于是呆呆地抬起头,看着周漪,伸一只手指向自己,吐出一个茫然音节:“啊?”

    “对,叫你呢。”周漪说,“独孤昭昭,我决定任命你为班长。”

    昭昭更茫然了:“啊?!”

    说实话,人叫她独孤昭昭,这个虚假的名姓,她其实差点没反应过来。

    “不是,老师……为什么是我啊?”她试图挣扎,而同学们已经齐齐看向她,开始窃窃私语了。

    “啊!我就知道肯定会选昭昭!她的修为是最高的吧?”

    “是啊,已经魂尊了呢。人和人之间真是……”

    “毕竟她的武魂是‘那个’嘛。”

    昭昭选择b溃。

    在听到周漪说“班长的位置不固定,被挑战失败就要换人”时,她眼睛里的光又回来了,即刻抬头,却被周漪残酷地打碎了梦:“不许故意输。”

    “……是。”那就没办法了。

    总而言之昭昭现在已经不再低调了,她认命地套上铁布衫站到人群最前面,又颠了两下肩膀,觉得还行,在她可承受范围之内。即便没能完全继承母亲的血脉……但那一支的力量,即便只有冰山一角也足够可怖了,那可是力量之祖。

    她回头看向人群,率先对女孩子们说:“跟着我跑吧?——毕竟我都是班长了。我会掌握好速度,大家尽量步调一致,那样不会太累。”

    好呀好呀!女孩子们说,我们愿意追随独孤同学,哪怕是侍!

    ……啊?昭昭不解,这不好吧?她甩甩脑袋,做一只领头羊。

    这边昭昭心念麻烦,那边周漪却很满意。她其实让她感到惊喜。……她最开始只看中了她的修为,她也不是没有看出她先前有颓靡藏拙,但如今这样看,她其实还有未被挖掘出的领导力。

    独孤昭昭会是一个好班长的。

    虽然说好了大家要步调一致,但王冬显然不会真这么干的。他从队伍中间挤到前面,来到昭昭身后,但不说话。

    昭昭倒是回过头看他一眼,见他不说话,也没寻思说。她运动的时候不爱说话,喜欢发呆。

    后来王冬先憋不住了,他确实有话想对昭昭说,关于霍雨浩的武魂。但她好像一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不如说她是对身外事、对除她本人和他以外的所有事情都不感兴趣。

    王冬想跟昭昭说这个,是因她们青梅竹马,她们之间本就没有秘密,而他到底才和霍雨浩认识两天。而他也问过霍雨浩,后者表示如果只是昭昭的话,可以,他不介意。

    但他不能在此时此刻说,身后是全班同学,他无意在人前暴露霍雨浩的武魂,想来这也不是他愿意看见的。

    所以他只说:“我有话要和你说。”

    昭昭回神,回了他一句:“啊?那你说呗。”

    王冬说要回去说。

    “哦,行。”她没所谓地点了点头,也没往心里去,继续跑了。

    跑到最后,即便昭昭有意压低速度,但她们还是有点跟不上,她只好叹了口气,一退再退,心里也明白她藏的拙还不够多,不过下次不会了。

    按照昭昭自己的标准,她觉得后来那速度跟走的也没什么区别了,但对旁人来说似乎还是难跟,王冬还好,这小少爷也是天赋卓绝的类型,但他那室友显见陷入困境,霍雨浩缀在队伍最后面,不住地喘着气。

    但他没有放弃。

    她奇异地回过头,第一次正式地看了这个男孩一眼。

    好在最后没有人出局,周漪说尽管无人淘汰,但她们做得很好,学会了团队精神。

    ……团队吗?

    昭昭不明白。

    无论是母亲还是父亲都没有教过她这些。王冬的双亲和她们那些同为神祇的朋友倒是很喜欢这两个字,但昭昭还是不明白。

    她也没有必要明白。

    母亲亲口对她说,只要够强,不就能所向披靡了?昔日宗门大比,也是我单挑人家一整个队伍把她们掀翻啊。

    舅舅就翻了个白眼儿,叫她别学坏的,学点好的。但他也没有纠正。

    她们家族,似乎一直信奉的都是力量至上。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

    过后去寻王冬,听他说悄悄话。他于是干脆让霍雨浩先回去,自己偷偷溜进昭昭的房间,做贼似的。

    昭昭观他这副模样,便很有几分无语:“大大方方的得了,我请你进来的,何故要当自己是梁上君子呢?”

    王冬说你不懂,我就是君子!

    “好好好,”她随口说,“那我还正人淑女呢。”

    其实王冬跑到她房间来这件事确实不算变态,因为宿舍楼是女男同栋不同层,而昭昭的房间恰在尽头楼梯口,王冬一转身就进她屋子里了,根本没人能看见。

    而且,老师们不都觉得王冬是小姑娘吗?小姑娘之间互进寝室有什么不正常,一切合情合理啊。

    她想,然后就听见他说:“我是来和你说这个的,霍雨浩的武魂——”

    “停。”她打断他,揉了揉眉心,眼睫低垂时有种泼墨霜雪般的美丽,黑沉沉鸦鸦一片,近乎似羽,“虽然我没兴趣吧,但是霍雨浩知道这事吧?他同意你告诉我吧?”

    “当然了!本大爷是那种人吗?”王冬瞪大眼睛控诉,他的眼睛也很美,近乎母亲和父亲的结合,当得上流光溢彩一词,“你别没兴趣呀,我找不到人说嘛!你听我说呀!”

    “哦哦,请讲。”昭昭摆了洗耳恭听的姿态,先请他落座。

    王冬很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她床上。她俩啥关系,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一张床有什么坐不得。

    他神神秘秘地说:“精神系的,本体武魂。稀罕吧?”

    是稀罕。她就点点头附和他,尽管她并没有多少兴趣。但她看着王冬兴高采烈那样子,也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听他讲两句又有什么不行呢?

    于是她说:“那你今晚留在这儿吧。”

    “……哈?啊?!”

    王冬差点跳起来了,“你在说什么啊,这两件事根本没有前因后果吧?怎么联系到一起去的啊?!”

    昭昭存心逗他,就说:“重要吗?你讨厌我啦不想跟我待在一起?”

    “谁讨厌你……不是,不是这个问题!”他几乎要抓狂了,脸颊涨红起来,有种湿漉漉的、水润的美丽,这青涩的美人即便在灯下也漂亮得紧。

    昭昭就是喜欢逗他,就是喜欢看他这副模样。这是她从小到大最大的乐趣。

    她喜欢看王冬跳脚,却也无意真的把他逼急,想了想干脆问他:“那他的武魂是眼睛?你对精神系本体武魂很感兴趣吗?”

    “啊?还好吧。”王冬说,“就是稀罕而已嘛。而且他的魂技确实很有意思。”

    哦。昭昭点头,又说,“我还想如果你感兴趣的话……不过,还是算了。”

    她有意卖关子,王冬果然上钩,他这个人一直很有些好奇心,像小猫伸爪子不痛不痒地挠人一样缠着她,“什么?你说呀,别说话只说一半啊!”

    昭昭深感自己心眼雀黑,见达到效果,她也满意了,不再逗王冬,“我母亲的旧部,也是精神系本体武魂,而且很强哦,她在日月帝国。你若感兴趣,我们有机会就去看看。”

    王冬满脸写着“还有这种好事?”,那双眼睛亮晶晶,几乎浮翠流丹,明暗吉光,她看着他,禁不住笑了一下,又摸了摸他的头。

    极轻柔的力道,他听见她的嗓音,一声含着笑的叹息,说:“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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