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无光之日。

    大灾变第三十年。

    整个大地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正常生存下去的人类。

    熔岩、飓风、洪水、地震,这些时时刻刻都在发生的天灾扼杀了大部分普通人的未来,小部分幸运儿居住在被超凡者攻略下的副本空间里,日复一日,感受不到时间变化,不再需要吃喝,不再需要入睡,他们驻留在永恒,又仿佛只过了一个刹那。

    地表已经彻底被无穷尽的副本生物所占据,野猪人和牛头怪在大地的裂缝中穿梭,精灵和陆行鲨隐藏在每一处水域,伺机而动;

    乘坐飓风的巨大蝴蝶,浴火重生的炎魔和凤凰。

    太阳的光芒被魔法阵吸收,整个地球都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人类可没有什么黑暗视觉,唯一能照亮这绝望尘世的,只有超凡者们战斗时燃烧的光。

    光总是要熄灭的。

    计时几乎失去了意义,没人知道什么时候该是白天,什么时候该是黑夜,人类想存在就必须战斗,和世界战斗,和副本战斗,和彼此战斗。

    就是这种毫无希望可言的情况下,最后的超凡者将还活着,没有疯掉的人们聚集起来,点亮长夜。

    叶修穿着一身板甲,头顶一个巫师帽,脚踩一双小皮鞋,一道巨大的伤口斜向劈开了他的脸,从右眼眼角到左边嘴角,狰狞无比。

    没有人嘲笑他的打扮和伤疤,方圆几公里都被他身上散发的白光笼罩,他的身边,聚集了人类仅存的一些超凡者,大约有数千人,每个人都看向他。

    目光中没有希望,没有期盼,没有热切,只有空洞和麻木。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叶修开口了,他的声音变得嘶哑低沉,又不容置疑:“今天叫大家过来,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让各位去死,我们已经拿到了最重要的一块拼图,我们完成了时空系实验。如果有谁不愿意的,就请离开。”

    没人开口,没人恐慌,更多的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还有人嘲笑他:“老叶你是不是小瞧我们?如果真的怕死早都躲进副本里当活死人去了,在座的谁会怕死,怕的是死的没有价值,没有价值你懂不懂啊?就你这样的还当领导,像话吗像话吗像话吗?”

    叶修面无表情地向插嘴的夜雨声烦一指,直接将他强制沉默,毫无动摇地将话题继续下去:“既然如此,各位,请把你们的性命交给我!”

    没人响应,收获只有一堆古怪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们不是早就这样做了吗?”

    眼见情况如此,叶修深吸一口气:“召唤师们,请变身为时间系英雄!”

    三百多人站出来,各自展开变身,有黑皮肤拎着时间驱动器的街头少年,有身旁盘旋微型星体的蓝龙,还有恶行恶相,满口利齿的大虫子;

    叶修点头:“冒险家们,请切换到拥有时空之力的职业。”

    剩下的人互相看了一眼,有化身机械师的,有手持长剑的一头白发的,有脱光上衣头缠细带的。

    准备工作基本完成,叶修开始描绘一个巨大的符文阵法,法阵由符文和能量宝石组成,在场的或多或少都对符文有过研究,叶修也没有隐瞒的意思,阵法的核心,只有两个字。

    献祭。

    有人不解:“你这是要献祭我们获得时空之力,回到过去?即使我们已经是最终最强的一波人,想要突破时空之力,把你送回到过去,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吧?”() ()

    “我倒不是怕死,问题是你要是献祭了我们,依旧回不去,那又该怎么办?你下次可就找不到这么多人献祭了。”

    其他人纷纷表示同意,死在这个世界不算什么,活着才是痛苦,可如果死了还没能得到你想要的,那也太亏本了。

    “谁说是我要回到过去?”

    仪式即将开始,叶修将自己也变成手持圣光权杖的牧师,走上阵法中心。

    这个举动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他才是这个献祭仪式中最大最重要的祭品!

    “我献祭!”

    叶修的声音回荡在这片土地上,满是浓浓的骄傲:“我将此地一千四百三十二位超凡者的生命、能量、灵魂和一切献祭给世界本身!”

    “根据世界意志第一法则:等价献祭,我请求,将这三十年来,所有超凡者的记忆,共享给三十年前的一人!”

    某个温柔又威严,慈祥又恐怖,神圣又罪恶,平凡又伟大的声音在此地响起,所有人的大脑瞬间都一片空白。

    [我,在听。]

    [你的要求太过广泛,无法被执行,你的祭品不够,本次献祭无法生效,修改你的愿望,或者取消愿望,你献祭物品的一半将被返还。]

    [你的祭品无法满足“改变因果命运”。]

    [你无权修改如此庞大的世界线。]

    [强者的命运节点改变,需要更大的代价。]

    “可我要求的只有一个人。”

    叶修从怀里摸出半根香烟,叼在嘴上,指尖冒出火焰,将其点燃,有些唏嘘,更多的是怀念。

    “我请求,将整个世界的记忆,灌输给我认识的那个陶轩,成为他可以翻阅的历史。”

    “不能伤害他。”

    [你的愿望已经达成。]

    那声音的回应冰冷且机械。

    [代价收取中。]

    一个又一个超凡者如割麦子般倒下,大部分人的表情都是解脱的笑意。

    光明逐渐收缩,最后聚集在叶修身上。

    身处阵法中心,身为最强者的叶修,伸出双手,拥抱虚空,拥抱黑暗,拥抱命运,拥抱死亡。

    半根吸过的香烟掉在地上,散落一地零零碎碎的火星。

    这世界的最后一丝光芒,终于消失殆尽。

    跨过时间与空间的阻隔,以某种凡人不能理解的无上伟力,正在静听陈夜辉报告的陶轩忽然眼神一暗,无穷无尽的记忆涌进他的脑海,成为他不会被遗忘,可以随时查阅的记忆。

    那些鲜血,那些牺牲,那些黑暗,那些痛苦……

    陶轩怔了许久,久到陈夜辉说得口干舌燥,才示意他可以停止。

    同一时间,嘉世基地对面的小网吧里,叶修搓着有些发红的手掌,略带遗憾地跟身旁的老板娘说:“手冻僵了,不然的话秒就够了。”

    整个世界,你选谁都可以,就算不能是超凡强者,你的选择依旧数不胜数。

    但是有些东西,就这么简单又沉重。

    随着记忆一同到来的,是那家伙没有说出口的话语。

    我相信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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