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哲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可是,更深的愁绪却又被勾了起来。

    他抚着苏霖微长的秀发,心想:就这样下去吧,但愿这样的幸福,能够长长久久地维持下去。

    “睡会儿吧,还有十多个小时才到呢!”他温柔地说。

    “你先睡吧,我想看看你。”苏霖说。

    “啊?看我?”

    “嗯。我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你,我要好好看一看。”她抚上他的脸说。

    “我有什么好看的,鼻子这么大,嘴巴这么长。”他用两只手捏起自己双颊的肉,做起了鬼脸。

    “呵呵,你猪八戒哦?”苏霖被逗笑了。

    “我是猪八戒,你是孙悟空。”江哲又把手按在苏霖的鼻尖上,用力往上戳,“你看,这样就是孙悟空了。”

    “哎呀,好丑!”苏霖伸手去打他的手。

    “孙悟空、猪八戒,他们取经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我们不需要,苏霖。我们就这样一直开心下去,你说好不好?”

    “好呀!以后我保证不和你吵架。”苏霖赶紧表态。

    她以为江哲还在为几天前争执的事耿耿于怀呢!

    “不是,有些事,如果吵一架就能解决的话,反而更好。你说呢?” 江哲心有所指地说。

    “你怎么又说我听不懂的话了,呵呵。”苏霖歪起脑袋笑起来。

    “睡吧,不想了,快睡。”江哲哄着苏霖。

    “好吧。我可不可以借你的肩膀靠一靠?”

    “可以,靠过来吧,睡得舒服一点。”江哲掰过苏霖的头,放在自己的肩上,“其实我还是该定卧铺车厢的。”

    “不要,我就要和你坐在一起!”苏霖很快地说。

    她两手抱住江哲的手臂,心满意足地睡了。

    江哲的心,从接到妹妹涂画央求他回去的电话开始,就不再平静下来。

    去年元旦,应涂画的央求,他回去陪了她一天。

    今年五一,涂画又早早地计划他回去陪她。他以学校里有事为由推脱,涂画却不答应,声称他如果不回去就不去读书了。这可把涂画的妈妈吓坏了,赶紧帮着女儿劝说江哲回去。后来,江哲的妈妈也几次打电话来让江哲回去,他这才答应了。

    可是,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让江哲很压抑。

    他觉得涂画对他的依赖感越来越重了,重得成为了他的心病。

    他知道自己对涂画其实从来没有承诺过什么,双方的父母也没有为他们订过亲。可是,涂画一天天长大了,现在眼里只有他这个哥哥,他要不承认那是爱,绝对是他在欺骗自己。而自从和苏霖恋爱后,他的心里始终有一种负罪感在压迫着他,令他觉得自己有罪。

    他觉得自己不该先于涂画恋爱,应该终止和苏霖的恋情。可是,越是这样想,就越是贪念和苏霖在一起的时光。他渴望给苏霖自己能给的一切,在自己可以支配的时光里,哪怕一年、半年……他都愿意。

    这次回成都,他就是准备带苏霖去,实现一件她梦寐以求的事情。

    他庆幸他能够做到。

    他等着看她开心的样子!

    或许,妹妹一进大学校门,摆脱了繁重的学习任务,也会遇到自己的白马王子吧。那时,他这个哥哥的负罪感,就会迎刃而解了。

    午夜的成都霓虹闪烁,似乎在欢迎所有晚归的游子。苏霖在香甜的睡梦中被江哲摇醒:“我们到了,下车了。”

    “嗯。”苏霖伸了一个懒腰,看看外面朦胧的车站,拿起身边的零食口袋,跟随江哲下了车。

    “糟了,我忘了让姐姐来接!”苏霖一拍脑门叫道。

    和江哲一起回家的快乐,令这个沉醉于爱情中的女孩压根儿就没想到这点。

    “太晚了,就不要麻烦姐姐了,我们去那边坐计程车吧。”江哲说。

    “去哪儿,去我姐姐那儿吧。”苏霖说。

    “呃……你想去姐姐那儿?”江哲踌躇着。

    “嗯,去吧,姐姐要是知道我们回来,会很高兴的。”苏霖开心地说。

    “可是……这么晚了去打搅她,不好吧?”江哲仍在犹豫。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去那边给姐姐打电话!”苏霖指着车站出口处的电话亭说。

    “那……好吧。”江哲同意了。

    来到姐姐住的地儿,姐姐既意外又开心,招呼两人洗漱完毕后,却为住宿问题为了难:江哲住哪儿呢?

    这夜半三更的,也不好让男朋友跑过来带他过去睡啊?

    “我就在客厅打地铺吧,眯一下,天就亮了。”江哲笑道。

    “那……真不好意思啊,江哲。”姐姐抱歉地说。

    “没事,天又不冷,姐姐你有没有席子?给我铺一下就行。”

    “有,我去找。顺便看看还有没有垫絮。”

    清晨5点多,苏霖便醒了,跑出去看江哲。

    席子上是空的,人坐在凳子上,闭着眼睛。

    “喂,你怎么不睡席子上?”她悄声问。

    “有点硬,我坐着反而好些。”他说。

    “哦。”

    “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还早吗?再去睡会儿?”江哲说。

    “不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你姐姐还没起来呢,要不要给她说一声?”

    “那我进去跟她说一声。”苏霖说。

    “嗯。你进去,顺便把你身份证带着,我们出去办点事。”

    “好吧。”

    “哦,今天别戴隐形眼镜。”江哲交代。

    “为什么?”

    “反正你别戴嘛!”

    “知道了。”

    来到街道上,两人像放飞的鸟儿,嘻嘻哈哈往前走。

    “我们去找公交站牌吧,看看哪一路车到华西医院。”江哲说。

    “去医院干什么?你怎么了?”苏霖紧张地问,“感冒啦?”

    “不是,去了再告诉你,走吧。”江哲神秘地说。

    来到华西医院附近,时间还不到八点。两人找地方吃了早餐,再排队挂了青少年近视眼科的号,苏霖这才知道:江哲要带她来看眼睛。

    “现在看没有用的,反正是近视。”她说。

    “可以做手术啊,你不是一直渴望摘掉眼镜吗?”江哲说。

    “可是我又没有钱。等我将来工作了,挣到钱再来吧。”苏霖泄气地说,“走吧,我们回去。”

    “先看看嘛,说不定可以预支以后的钱,先做了再说呢?”

    “不行。我妈妈她们不会同意的。算了吧,走啦!”苏霖拉着江哲便往外走。

    “我们不一定做,先进去听听医生怎么说吧,啊?来都来了。”江哲又使出了哄人技俩。

    “江哲,你不会因为我戴眼镜而嫌弃我吧?”苏霖突然变了脸色,不安地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框架眼镜。

    其实,自从和江哲恋爱后,苏霖已经很少戴框架眼镜,也在和江哲的相处中渐渐找到了自信,因为她能时刻感受到江哲的爱和呵护。可是,今天这样,苏霖的自卑感又爬上来了。

    难道江哲因为她戴眼镜不好看而嫌弃她吗?

    “不是不是。”江哲立即否认,“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们先进去,好吧?听我的,来都来了。”

    “那,行吧。”苏霖低声说。

    检查、交费、散瞳、测视力。

    做完一系列检查,医生说:“眼睛底子不错,几种手术都可以选。但是,你戴了一段时间隐形眼镜,对角膜还是有一点影响的,你们三个月之后再来复查一次吧,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考虑手术了。但是这段时间就不可以戴隐形眼镜了。”

    “知道了,医生,谢谢。”江哲开心地说。

    “费用多少?”苏霖问。

    “几种费用在外面墙上贴着,你们自己去看看吧。”

    “哦。”

    走出医院,苏霖的情绪显得很低落。江哲却异常开心。

    “你怎么这么高兴?那么多钱,我要挣多久才能挣够呀!算了,不想了,这辈子就这样吧!”苏霖说。

    “也没多少呀,我这么多年的压岁钱可以派上用场了。你这三个月不准戴隐形眼镜,知道吗?五月、六月、七月……耶!我们开学前就可以来做手术了。”江哲盘算着说。

    “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可能用你的钱?”苏霖急着说,“你又不是我什么人!”

    “那你说,我是你什么人?”江哲反口急问。

    “你是……你是……我男朋友呀!可是我不能用你的钱!”

    在苏霖的字典里,花男朋友的钱,绝对是不道德的!

    这一趟回家的车费,检查眼睛的费用,已经牢牢记在苏霖的脑海里,她在盘算着怎么还了,现在,如果要欠江哲更一大笔钱,她宁愿放弃手术。

    因为,摘眼镜本来就不是她现阶段考虑的事。就算现在江哲把机会摆在她眼前,可是,与戴眼镜不美比起来,欠江哲债会更令她自卑,觉得低他一头。

    如果两个人地位都不平等了,那还谈什么恋爱呢?

    “你不要这么想嘛,要是你有钱,我要用钱的话,你会给我吗?”江哲问。

    “我当然会!”苏霖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不就是了,你为什么就不能花我的钱呢?”

    “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要花你的钱呀!”苏霖说。

    “你怎么这么轴呢?”江哲皱起眉头。

    “这是原则问题好不好,不叫轴。”苏霖纠正。

    “就是轴呀!”

    “不是!我们不要扯了吧!赶快回去!”苏霖想终止谈话。

    “哎呀,昨天才说不吵了,今天怎么就跟我吵起来了呢?”江哲也急了。

    “谁要跟你吵呀?是你自作主张带我来的嘛!我说不做就不做,回去吧。”苏霖放缓了语气。

    “那……走吧,反正时间还早。”江哲嘀咕着。

    回到宿舍,江哲简单收拾了两件衣服,对苏霖说:“那我回去了啊,你就在姐姐这儿玩两天吧。”

    “我们可能明天也会回老家去看我妈妈吧。你马上就要走吗?”苏霖问。

    “嗯,回去还要四个多小时嘛,我现在去赶公交车,到车站去买票,再迟的话,怕买不到了。”江哲说。

    “不吃了午饭才走?”苏霖试图挽留。

    “不了,你和姐姐一起吃吧,我家里知道我回去,也会盼的。”

    “那好吧,我送你去车站。”苏霖只好松口。

    “不了嘛,外面热,你就在家里吹电扇,我出去就坐公交车了,很快的,你就不要下去了。”江哲说。

    “那不行,我起码送你到公交站台。这些零食你带着。”苏霖开始把昨晚在车上没吃完的零食往口袋里装。

    “不拿了吧,我一会儿就到家了。”江哲笑道。

    “拿上吧,你又没吃午饭,万一路上饿呢?”

    “饿不着……够啦,够啦!” 江哲笑得合不拢嘴。

    “行吧,走。”苏霖说。

    三天的假期,江哲又没有给苏霖留电话号码,苏霖拿起电话都没处拨。回到老家,看着姐姐和准姐夫打情骂俏、你侬我侬的样子,苏霖心里别提多惆怅了:唉!他在做什么呢?怎么不来一个电话呢?不知道我会牵挂吗?怎么还不到4号呢?好难熬啊!

    “你怎么不吃啊,这不是你最喜欢的白宰鸡吗?是不是不合胃口?”妈妈疑惑地看着给她夹的满碗的菜。

    “不是,我在吃。”苏霖心不在焉地回答。

    “是不是不舒服?”妈妈又问。

    “不是,我好得很。”苏霖说。

    “妈,你别管她,她心里装着事呢!”姐姐笑着说。

    “什么事?你说来听听啊。”妈妈说。

    “哎呀,没什么事儿,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啊。”

    苏霖放下了碗,走出去了。

    “这……这……我做的饭不好吃吗?这才出去上了一年的学,口味就变刁啦,回来吃不惯家里的饭菜啦?”妈妈很不满意地说。

    “阿姨,你再香的饭菜也没有妹妹心里的那个人香嘛!这你都看不出来啊?”准姐夫笑嘻嘻地说。

    “你妹妹心里有人?什么人?这才上着学呢,心里想什么呢!”妈妈一下子来气了,“学不给我好好上!”

    “妈,你别听他胡说。妹妹是在愁考试的事,她给我说了的,收假了要考个试,挺重要的。”姐姐赶紧打圆场,同时瞪了男朋友一眼。

    “哦。那还差不多!我就说嘛!”妈妈信了。

    盼啊盼,盼啊盼,终于……

    4号下午近两点,江哲给苏霖打来电话:“我到公司门口了!你在哪里?”

    “在宿舍,你到啦?”苏霖一蹦三尺高,喜悦立上眉梢,站起来就往门外冲。

    “喂,妹妹,不是说你洗碗吗?要跑啊?”准姐夫打趣道。

    “我回来再洗!”苏霖丢下一句,人已经跑没影儿了。

    和江哲走在去集市的路上,苏霖拉着他的手,怎么也拉不够。

    “你回去干嘛去啦?一个电话都没有。”苏霖嗔怪道。

    “忙嘛,辅导妹妹作业,陪爸爸妈妈吃吃饭,走走亲戚什么的。”江哲简单地说。

    “这么丰富哦。”

    “还好吧。你呢?”

    “看电视,睡觉、吃饭、发呆。”苏霖回答,“好无聊哦。”

    “没去找朋友玩一玩吗?”

    “去找谁呀?”苏霖说,“你又不在,不好玩。”

    “呵呵。我们进这个店去吃一碗馄饨吧。”江哲指着一家馄饨小店说。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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