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漆黑，李承安什么也看不见。手脚本能地想去扯开眼前的布带，却动弹不得，有更为强劲的绳带束缚住了他的四肢。
挣扎了会儿，李承安只能确定自己跪坐在一块垫子上，闻到的香味，混杂了熏香的清冷和胭脂的浮艳。
这是哪里？李承安只觉不妙，确定了这平安堂一定有鬼，心里更觉危险，这绝不会是对待斥候的态度。
似乎是缺了一种知觉，其他四感便更加尖锐。
有一只手摸了上来，从额头开始，顺着脸颊缓缓地下移，游离在他的四肢，最后又回到了脸颊。
那只手骨节分明，虽不柔弱，但李承安确定，那是只女人的手！
一股恶心感油然而生，李承安又惊又惧，皱眉道：“姑娘，请放开我，这实在不像话！”
那只手停了停，下一刻是更为恶劣的玩弄。同时响起的还有那人的声音，阴冷绵长，“你胆子很大，连把刀也不带就敢来。私闯民宅，总归要让你这小贼吃点教训。”
“手、脚、招子、舌头，你挑一样留下来。”那声音道。
！
难道刚刚这人其实在挑拣砍剁的部分？！
愈是回想，愈是一阵后怕。到底是什么人，出手便如此狠辣，半分余地不留！
李承安思索的时候，肌肤表皮微冷，划过一道刀风，最后甚至已经贴上了皮肉，仿佛等不及似的，已在磨刀霍霍。
“若是留下一部分，你会放我走吗？”说话者呼吸重起来，心跳如擂鼓。
回答更是无情，“你只要选择的权利，要么选，要么死。”
死，还是残缺后缥缈的活。李承安选后者。
但究竟要舍弃哪部分？
他的手脚要带他擒住那仇家，眼睛要带他将人认出，唯有舌头……
成为哑巴的话，就配不上无忧姑娘了吧。
见人许久没有回应，那人冷笑，“怎么，与生俱来的东西，享受了数十年，一朝要放弃就舍不得了？”
“舌头，我只能给出舌头。”李承安说。两害相权从其轻，他是个商人，本就是精打细算的。
虽然亲口说出，但当锋利的匕首逼近，男子还是本能性地颤抖，腮帮子咬得坚实，怎么也撬不开。
“嗯？”对方不满起来，那紧关的嘴才缓缓开启。
匕首试探性地探着舌头，感受到那刀下的人抖的得更厉害，那人又伸出了一只手，按住人的下巴。
那只手很奇怪，寒冷似冰，坚硬如铁，简直不似人手。
但匕首终于还是找到了舌根，只要轻轻一挑，李承安从此就是哑巴了。
刀光划过，李承安落下两行泪，整个人直跪而起，猛冲向前，最后徒然被丝带拉住，绷直了身子。
“呵呵，真有意思，纪信，你真是和你爹一样好捉弄。”那人呵呵笑起来，duang 的一声响，匕首已掉在了地上。
口中一凉，给放入了一枚豌豆大的丸子，四肢眼前的布带也被扯开，刺眼的光倾泻而入。
唔！李承安捂住嘴，气喘吁吁，剧烈的恐惧与绝望，顷刻间便烧去了他的力量，叫人狗似的跪在塌上。
感受到口中异物，李承安当即便要吐出，舌头一抵，却尝出一阵果甜，居然是颗糖？
这人简直是个疯子！
诧异间，李承安猛然抬起头。
看到那变态的模样，李承安不禁一惊。
那是个女子，骨节却宽大得好似男子一般，打扮也是寻常男子的模样，着一身白金菡萏圆领袍，头挽紫金莲花冠。皮肤是雪似的的惨白，透过那骨相，模样也当是混合了男子英气和女子柔情的美。
但那双本该糅合阴阳之美的眼却被一袭白绸遮住，这是个盲人。
回想起脸上感受到的奇异，李承安低头看去，瞧见那放在榻上的右手，那只手很精致，可惜是只铁手，甚至连指节也没有，整只手是笨重的一体。
“别吐，那糖好吃呢。你要吐了，孤就剪了你的舌头！”那人听见声音，眉头皱起，阻止道。
现在又恢复了那凶狠样。
李承安想起这人刚刚说出的话，无心关心口中之物，开门见山，“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还说了我爹，你到底是谁？”
“我的话你还没说哪？”女子不悦地挑起眉头，身子前倾，直直地“看着”李承安，“刚刚你好像念了一个人名，好像叫--无忧姑娘？”
“那是谁？”女子问。
李承安脸色阴晴不定，心想这人不知底细，可不能交出底细，只说是普通相识的。
“好罢，看来你不信孤哪，孤便告诉你，孤是谁。”女子收回身子，起身到一旁桌子的太师椅端坐，面容也严肃起来。
“孤是当今大盛的水镜公主商别离，辉明皇的亲妹妹。”
下一刻，商别离的嘴角弯了弯，多了几分柔和，“孤也是前翰林学士兼江南织造纪大人的弟子，你该叫孤一声师姐。”
…李承安头有些懵。眼前的所有都很古怪，他不是在查嫁祸平公府的幕后黑手吗？此时的展开，他看不懂。
“不过嘛，实话和你说吧，你爹做孤老师的时候，孤很不喜欢他。他居然和父皇说孤天生恶命，不宜亲近家人，让父皇把孤流放到山沟沟里。”商别离瞪着人，“孤右手天生残疾，你爹多坏啊，他居然要一个没有右手的小姑娘到千里外的水镜城吃苦！”
“但等他死了，孤又有点想他了。还好还有子嗣留下来，虽然模样一点也不像。”商别离吃吃而笑，虽然那男人古板又无聊，还说她坏话，但也只有他不嫌弃所辅助的皇子是个残废，还是个女儿身，对自己的仕途一点用也没有。
这样笨的人，难怪后来死得那么凄惨，没人去帮一把，因为他的弟子那时还是个小残废啊。
李承安默然，这人说的事情，他一件也不知道。他生来就没见过生父，对父亲的所有了解都来自娘、莺嫂还有五叔的回忆，而这份回忆，往往囿于各自的身份，组成的人影总是模糊的一团，看不分明。
商别离叹了口气，收起笑，“取决于孤对你是喜欢还是讨厌，要看你自己呢。”
“你愿不愿意做孤的棋子，替孤摁死那平公府？”商别离问，这时她很自信，因为那平公府不过是个背信弃义的，不值得小师弟去守。
但等了很久，始终没有得到回答。商别离脸色变了，又气又笑，“怎么，你领了那平公府几天饷银，就成了公子小姐们的忠心奴才了？你的手那样粗糙，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吧？你想想，你受苦受罪的时候，平公府在干嘛？吃香的喝辣的呀！”
“你纪家正盛时，平公府可喜欢呢，争着来做好朋友好兄弟哪！可出事后，他们怎么做的？”
商别离露出恶劣的笑，自己回答了，“立刻划清了界限，屁都不敢放一个。那国公爷一怀疑你是纪家的子弟，马上就要你滚出去，多薄情哪！”
“纪信，这样的地方，值得你守护吗？”
停了一会儿，李承安轻轻道：“我不喜欢平公府，可我更不喜欢背叛。”
“殿下，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贵为公主还要和一家臣子过不去，但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愿意戕害无辜。”李承安抬起头，晶莹的一双眼认真地看着人，只可惜那人眼盲，永远不会知道。
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似的，商别离哈哈大笑，笑完了腰。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水镜公主道：“你和你爹都是一个样，就知道守着屁用没有的仁义礼智信，知不知道大善无帮？难怪最后死得这么可怜！”
说出的话越来越恶劣，仿佛说出了那人多年的积郁，“皇家间的恩怨算计，早已不能用道德去约束。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是纪信，或者遇到的不是孤，你现在已经死了！早就给剁成肉泥撇在大街！”
“那么，你为什么要置平公府于死地呢？”李承安看着人。
闻言，商别离顿了顿，“这是秘密，孤不能告诉你。”
“告诉孤，你的回答。这是孤最后一次问你。”女子冷下脸。
这次的回答来得更晚，依旧是拒绝。
李承安已经恢复了坐姿，正便于被人一手提起领子。
商别离就在眼前，皱起的眉头满是无奈与失望，“你真是呆得可怕！就算你不肯，难道就不会假意接受吗？回到平公府，你就能以此为要挟，逼那帮胆小鬼为你报仇牵线搭桥，事后，你还能装忠诚狠狠榨干这富贵家最后的价值。”
“还是说，你断定孤不会杀你，连谎话也不肯说了？”商别离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语气微变。
李承安道：“殿下聪明绝顶，我想做的，不想做的都能想到，恕我无可奉告。”
“你啊……”商别离叹了口气，笑起来，“罢了，你是什么样子已经不重要。”
“因为孤会做你的老师，让你变成孤希望的模样，这由不得你！”
李承安：……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商别离松开衣领，背手而立，“初次见面，作为师姐和老师，孤要送你两份礼。”
第一份，长安八街中的其中一家平安堂，在明天将属于李承安，无论人是否接受。
第二份，想必平公府已经收到了。
*
平公府，一处闲院。
一声令下，屋外涌进一群巡捕，刀光闪亮。
众人无可奈何，难道在这疯子面前，一切都是无用功？
沈无忧痛苦地闭上眼，牙齿已咬住舌尖。她不能让爹难做。
覃大人露出微笑，他可不会输，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但笑还未落下，院门忽然被踢开，黑衣如云，刀剑铿锵，利落将屋子团团围住。
一人跑上前，拉开手中圣旨，冷喝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查验，大理寺少卿覃崖执法无度，以公谋私，剥其职权，收押听审！秦大案转由刑部受理！”
*
平安堂总部，阁间。
主人已下逐客令，李承安抬腿便要走。门外忽然走来一玄衣女子，手持一素带低头走来，“公子，请蒙眼。”
李承安道了谢，接过素带便要系上，目光不当心瞥见那人样貌，叫人不禁愕然，这人有点眼熟，似乎是那三少爷之前的大丫鬟楚洵？！
身后，商别离忽然说话，“你现在好像不叫纪信了，叫李承安？”
女子微微一笑，“名字很好听，下次见到，希望你能唤孤一声师姐。”
李承安动作停了停，叹道：“我也希望如此。”
待护送的人远去，李承安扯下素带，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巷子。
温和的晚风吹起男子的发丝，远处的嵩江静静流淌，黑天不知何时已升起一轮明月。
岸上忽的亮起火把，汉子们大声唤着李承安的名字。
李承安没有回头，高声回应着，向赵四一行走去。
挣扎了会儿，李承安只能确定自己跪坐在一块垫子上，闻到的香味，混杂了熏香的清冷和胭脂的浮艳。
这是哪里？李承安只觉不妙，确定了这平安堂一定有鬼，心里更觉危险，这绝不会是对待斥候的态度。
似乎是缺了一种知觉，其他四感便更加尖锐。
有一只手摸了上来，从额头开始，顺着脸颊缓缓地下移，游离在他的四肢，最后又回到了脸颊。
那只手骨节分明，虽不柔弱，但李承安确定，那是只女人的手！
一股恶心感油然而生，李承安又惊又惧，皱眉道：“姑娘，请放开我，这实在不像话！”
那只手停了停，下一刻是更为恶劣的玩弄。同时响起的还有那人的声音，阴冷绵长，“你胆子很大，连把刀也不带就敢来。私闯民宅，总归要让你这小贼吃点教训。”
“手、脚、招子、舌头，你挑一样留下来。”那声音道。
！
难道刚刚这人其实在挑拣砍剁的部分？！
愈是回想，愈是一阵后怕。到底是什么人，出手便如此狠辣，半分余地不留！
李承安思索的时候，肌肤表皮微冷，划过一道刀风，最后甚至已经贴上了皮肉，仿佛等不及似的，已在磨刀霍霍。
“若是留下一部分，你会放我走吗？”说话者呼吸重起来，心跳如擂鼓。
回答更是无情，“你只要选择的权利，要么选，要么死。”
死，还是残缺后缥缈的活。李承安选后者。
但究竟要舍弃哪部分？
他的手脚要带他擒住那仇家，眼睛要带他将人认出，唯有舌头……
成为哑巴的话，就配不上无忧姑娘了吧。
见人许久没有回应，那人冷笑，“怎么，与生俱来的东西，享受了数十年，一朝要放弃就舍不得了？”
“舌头，我只能给出舌头。”李承安说。两害相权从其轻，他是个商人，本就是精打细算的。
虽然亲口说出，但当锋利的匕首逼近，男子还是本能性地颤抖，腮帮子咬得坚实，怎么也撬不开。
“嗯？”对方不满起来，那紧关的嘴才缓缓开启。
匕首试探性地探着舌头，感受到那刀下的人抖的得更厉害，那人又伸出了一只手，按住人的下巴。
那只手很奇怪，寒冷似冰，坚硬如铁，简直不似人手。
但匕首终于还是找到了舌根，只要轻轻一挑，李承安从此就是哑巴了。
刀光划过，李承安落下两行泪，整个人直跪而起，猛冲向前，最后徒然被丝带拉住，绷直了身子。
“呵呵，真有意思，纪信，你真是和你爹一样好捉弄。”那人呵呵笑起来，duang 的一声响，匕首已掉在了地上。
口中一凉，给放入了一枚豌豆大的丸子，四肢眼前的布带也被扯开，刺眼的光倾泻而入。
唔！李承安捂住嘴，气喘吁吁，剧烈的恐惧与绝望，顷刻间便烧去了他的力量，叫人狗似的跪在塌上。
感受到口中异物，李承安当即便要吐出，舌头一抵，却尝出一阵果甜，居然是颗糖？
这人简直是个疯子！
诧异间，李承安猛然抬起头。
看到那变态的模样，李承安不禁一惊。
那是个女子，骨节却宽大得好似男子一般，打扮也是寻常男子的模样，着一身白金菡萏圆领袍，头挽紫金莲花冠。皮肤是雪似的的惨白，透过那骨相，模样也当是混合了男子英气和女子柔情的美。
但那双本该糅合阴阳之美的眼却被一袭白绸遮住，这是个盲人。
回想起脸上感受到的奇异，李承安低头看去，瞧见那放在榻上的右手，那只手很精致，可惜是只铁手，甚至连指节也没有，整只手是笨重的一体。
“别吐，那糖好吃呢。你要吐了，孤就剪了你的舌头！”那人听见声音，眉头皱起，阻止道。
现在又恢复了那凶狠样。
李承安想起这人刚刚说出的话，无心关心口中之物，开门见山，“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还说了我爹，你到底是谁？”
“我的话你还没说哪？”女子不悦地挑起眉头，身子前倾，直直地“看着”李承安，“刚刚你好像念了一个人名，好像叫--无忧姑娘？”
“那是谁？”女子问。
李承安脸色阴晴不定，心想这人不知底细，可不能交出底细，只说是普通相识的。
“好罢，看来你不信孤哪，孤便告诉你，孤是谁。”女子收回身子，起身到一旁桌子的太师椅端坐，面容也严肃起来。
“孤是当今大盛的水镜公主商别离，辉明皇的亲妹妹。”
下一刻，商别离的嘴角弯了弯，多了几分柔和，“孤也是前翰林学士兼江南织造纪大人的弟子，你该叫孤一声师姐。”
…李承安头有些懵。眼前的所有都很古怪，他不是在查嫁祸平公府的幕后黑手吗？此时的展开，他看不懂。
“不过嘛，实话和你说吧，你爹做孤老师的时候，孤很不喜欢他。他居然和父皇说孤天生恶命，不宜亲近家人，让父皇把孤流放到山沟沟里。”商别离瞪着人，“孤右手天生残疾，你爹多坏啊，他居然要一个没有右手的小姑娘到千里外的水镜城吃苦！”
“但等他死了，孤又有点想他了。还好还有子嗣留下来，虽然模样一点也不像。”商别离吃吃而笑，虽然那男人古板又无聊，还说她坏话，但也只有他不嫌弃所辅助的皇子是个残废，还是个女儿身，对自己的仕途一点用也没有。
这样笨的人，难怪后来死得那么凄惨，没人去帮一把，因为他的弟子那时还是个小残废啊。
李承安默然，这人说的事情，他一件也不知道。他生来就没见过生父，对父亲的所有了解都来自娘、莺嫂还有五叔的回忆，而这份回忆，往往囿于各自的身份，组成的人影总是模糊的一团，看不分明。
商别离叹了口气，收起笑，“取决于孤对你是喜欢还是讨厌，要看你自己呢。”
“你愿不愿意做孤的棋子，替孤摁死那平公府？”商别离问，这时她很自信，因为那平公府不过是个背信弃义的，不值得小师弟去守。
但等了很久，始终没有得到回答。商别离脸色变了，又气又笑，“怎么，你领了那平公府几天饷银，就成了公子小姐们的忠心奴才了？你的手那样粗糙，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吧？你想想，你受苦受罪的时候，平公府在干嘛？吃香的喝辣的呀！”
“你纪家正盛时，平公府可喜欢呢，争着来做好朋友好兄弟哪！可出事后，他们怎么做的？”
商别离露出恶劣的笑，自己回答了，“立刻划清了界限，屁都不敢放一个。那国公爷一怀疑你是纪家的子弟，马上就要你滚出去，多薄情哪！”
“纪信，这样的地方，值得你守护吗？”
停了一会儿，李承安轻轻道：“我不喜欢平公府，可我更不喜欢背叛。”
“殿下，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贵为公主还要和一家臣子过不去，但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愿意戕害无辜。”李承安抬起头，晶莹的一双眼认真地看着人，只可惜那人眼盲，永远不会知道。
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似的，商别离哈哈大笑，笑完了腰。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水镜公主道：“你和你爹都是一个样，就知道守着屁用没有的仁义礼智信，知不知道大善无帮？难怪最后死得这么可怜！”
说出的话越来越恶劣，仿佛说出了那人多年的积郁，“皇家间的恩怨算计，早已不能用道德去约束。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是纪信，或者遇到的不是孤，你现在已经死了！早就给剁成肉泥撇在大街！”
“那么，你为什么要置平公府于死地呢？”李承安看着人。
闻言，商别离顿了顿，“这是秘密，孤不能告诉你。”
“告诉孤，你的回答。这是孤最后一次问你。”女子冷下脸。
这次的回答来得更晚，依旧是拒绝。
李承安已经恢复了坐姿，正便于被人一手提起领子。
商别离就在眼前，皱起的眉头满是无奈与失望，“你真是呆得可怕！就算你不肯，难道就不会假意接受吗？回到平公府，你就能以此为要挟，逼那帮胆小鬼为你报仇牵线搭桥，事后，你还能装忠诚狠狠榨干这富贵家最后的价值。”
“还是说，你断定孤不会杀你，连谎话也不肯说了？”商别离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语气微变。
李承安道：“殿下聪明绝顶，我想做的，不想做的都能想到，恕我无可奉告。”
“你啊……”商别离叹了口气，笑起来，“罢了，你是什么样子已经不重要。”
“因为孤会做你的老师，让你变成孤希望的模样，这由不得你！”
李承安：……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商别离松开衣领，背手而立，“初次见面，作为师姐和老师，孤要送你两份礼。”
第一份，长安八街中的其中一家平安堂，在明天将属于李承安，无论人是否接受。
第二份，想必平公府已经收到了。
*
平公府，一处闲院。
一声令下，屋外涌进一群巡捕，刀光闪亮。
众人无可奈何，难道在这疯子面前，一切都是无用功？
沈无忧痛苦地闭上眼，牙齿已咬住舌尖。她不能让爹难做。
覃大人露出微笑，他可不会输，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但笑还未落下，院门忽然被踢开，黑衣如云，刀剑铿锵，利落将屋子团团围住。
一人跑上前，拉开手中圣旨，冷喝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查验，大理寺少卿覃崖执法无度，以公谋私，剥其职权，收押听审！秦大案转由刑部受理！”
*
平安堂总部，阁间。
主人已下逐客令，李承安抬腿便要走。门外忽然走来一玄衣女子，手持一素带低头走来，“公子，请蒙眼。”
李承安道了谢，接过素带便要系上，目光不当心瞥见那人样貌，叫人不禁愕然，这人有点眼熟，似乎是那三少爷之前的大丫鬟楚洵？！
身后，商别离忽然说话，“你现在好像不叫纪信了，叫李承安？”
女子微微一笑，“名字很好听，下次见到，希望你能唤孤一声师姐。”
李承安动作停了停，叹道：“我也希望如此。”
待护送的人远去，李承安扯下素带，发现自己已经出了巷子。
温和的晚风吹起男子的发丝，远处的嵩江静静流淌，黑天不知何时已升起一轮明月。
岸上忽的亮起火把，汉子们大声唤着李承安的名字。
李承安没有回头，高声回应着，向赵四一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