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阳君!”

    一名禁卫都尉来到甘泉山下大营,朝嬴子阳禀报道:“公子昊在东胡宫一切正常,没有提出任何无礼要求!”

    “嗯,知道了。”

    嬴子阳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嬴成蟜,摆手道:

    “你先下去吧,记住,无论公子昊提什么要求,都说让他等候陛下的传召!”

    “如果他要硬闯出宫呢?”

    “哼!刀剑无眼!”

    “啊?”

    “怎么,你要违抗本君的命令?”嬴子阳眉毛一挑,冷声道:“本君是奉陛下之命行事,违抗本君之命,就是违抗陛下之命,汝可明白?”

    “这”禁军都尉闻言迟疑了一下,连忙躬身行礼:“末将明白!”

    “明白还不下去执行命令?”

    “诺!”

    目送禁军都尉应诺而退,一旁静静看着这一切的嬴成蟜,笑了笑,拍手道:“泾阳君不愧为孝文王之子,这份从容不迫的沉稳,本君甚是佩服!”

    “哼!”

    嬴子阳不置可否的冷哼一声,随即坐回自己座位,沉声道;“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现在嬴政死了,为何不尽早拥立新君?”

    “那依泾阳君之见,谁可为新君人选?”

    “这还用说,当然是.嗯?除了扶苏之外,伱们打算拥立何人?”

    “公子胡亥如何?”嬴成蟜似笑非笑的道。

    “就凭他?”嬴子阳蹭得一下站了起来,满脸愕然的看着嬴成蟜,随即哑然一笑:“别开玩笑了,你说你坐那皇位,我都觉得比胡亥那小子靠谱!”

    “哦?”嬴成蟜有些诧异的打趣道:“原来泾阳君这么看好本君?”

    “如此说,你们是真要拥立胡亥了?”嬴子阳很是惊讶的反问道。

    面对手握重兵,且跟自己交情匪浅的嬴子阳,嬴成蟜心知不能隐瞒,否则赵高和李斯一旦得势,他这位见不得光的长安君,更加毫无用处。

    片刻沉吟,嬴成蟜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嬴子阳桌案前,给他倒了一杯酒,幽幽道:“泾阳君应该知道,那皇位本来应该是我的,是嬴政从我手里夺走的,敢请泾阳君助我一臂之力!”

    “你现在在国内是罪人身份,能否光明正大的通行,都是个问题,难不成,你还想染指皇位?”嬴子阳有些戏谑的问道,却没有拒绝嬴成蟜倒的酒,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然而,嬴成蟜则不以为然的笑了笑,道:“无论是李斯,还是赵高,他们拥立胡亥,顶多是在秦法中运作,而赵高此人,并非你们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他实际上就是一条毒蛇,一条随时能反咬主人的毒蛇!”

    “所以,无论是我皇兄,还是李斯,都无法驾驭他!”

    “这”

    嬴子阳闻言,思忖了片刻,道:“赵高和李斯,莫非会反目成仇?”

    “权力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能让人迅速团结,也能让人分道扬镳!”

    嬴成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接着道:“刚才我也说了,无论是赵高,还是李斯,他们都只能在秦法中运作;

    你知道什么是人吗?

    在我眼里,人是神性和动物性的总和;

    就是他有你想象不到的好,更有你想象不到的恶;

    没有对错,这就是人!”

    “所以。”

    话到这里,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道:“秦法很特别,它不管你能好到哪儿,就限制你不能恶到没边儿;

    它清楚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一点脏事儿;

    想想可以,但做出来就不行!”

    “李斯是一个纯粹的法家,他推崇秦法,却逃不出秦法,所以明明有独断专行的机会,他依旧遵循所谓的秦法,按部就班,这也是他的行为,让其他人看起来,胆小怕事的原因!”

    “而赵高不一样,他同样精通秦法,但他知道,秦法更像人性的面具,是一种强制性的伪装;

    他能三十多年如一日的在我皇兄面前伪装,就说明他知道秦法的漏洞是皇权,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力扶持胡亥坐上皇位的原因!”

    “因为只要他掌控了胡亥,秦法在他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这”

    听完嬴成蟜的分析,嬴子阳如遭雷击,脑瓜子嗡嗡的响。

    隔了好半晌,他才怔怔的看着嬴成蟜,口干舌燥的道;“你的意思是,要等他们两败俱伤,坐收渔人之利?”

    “呵呵。”

    嬴成蟜笑着摇了摇头,喟然一叹:“你还是没明白,在权力的斗争里,从来都没有所谓的两败俱伤,只有你死我活!”

    “就好像秦法,既讲人情,又残酷无情.”

    说完,嬴成蟜便不在说话了。

    两人互相对视,默然良久,在嬴子阳看来,嬴成蟜是个危险的盟友,他能跟自己讲这么多,估计也是认定了自己不会背叛他,如果自己背叛他,下场肯定不会好过。

    在嬴成蟜看来,嬴子阳是自己非常重要的棋子,用不着抛出某些利益捆绑他,只要让他看清自己的能力,他绝对能为自己所用。

    等到暮色时分,嬴成蟜回转身形,一拱手默默地走了。

    嬴子阳没有留,也没有送,就愣怔在座位上,直到天色渐渐暗去。

    与此同时,李斯府邸。

    赵高面色凝重的说道:“那个春禾,在下倒是有些印象,曾经顿弱向陛下奏密朝中之事的时候,在下偶然听他提起过这个名字,并非临时安置的典客府书吏!”

    “这么说,是老夫多虑了?”李斯蹙眉道。

    “倒也不然。”

    赵高摇头道;“当初姚廷尉屡次示好顿弱,都被他搪塞过去了,而今在甘泉宫朝会,他又一改常态,隐隐有支持李廷尉的意思;

    可是,论关系亲疏,姚廷尉与他更为亲密,他不至于亲李廷尉,排斥姚廷尉!”

    “那依你的意思,顿弱此等反常举动,是否有其他密谋?”

    “顿弱虽然是黑冰台的统领,但黑冰台直属于陛下,除非.”

    赵高说着,抬头看了眼姚贾,沉声道:“除非陛下真的还活着!”

    “这”

    李斯瞳孔猛地一缩:“这怎么可能?!”

    两人的谈话,眼神,声音所携带的信息,所蕴含的寓意,要比话语本身丰富和深刻得多,往往是默默两相视,悠悠万重心。

    姚贾通过李斯的表情,已经强烈地感受到来自始皇帝的压力。

    他心里明白,始皇帝如果没死,他们这些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和李斯之间,常常以利益将彼此捆绑在一起,但这些与全家,乃至全族人的性命相比,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

    姚贾站起来给李斯续了一杯茶水,然后面色肃然的道:“李廷尉,尽管我也不相信,世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但那个眼神,我绝对不会看错,除了陛下,没人能让我如此忌惮;

    而且不光是我,那几位廷尉府官吏,同样被那个背影震惊到了!”

    “那依你们之见,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李斯收敛情绪,郑重其事的问道。

    赵高和姚贾对视一眼,前者道:“依在下之见,得派人密探甘泉山冰窖,进一步确定陛下生死!”

    “不可!”

    姚贾连忙摆手:“通往甘泉山冰窖的甬道里有铁鹰卫,一般人很难进去,而且强行进去,还容易打草惊蛇!”

    闻言,赵高哑然一笑:“一般人自然无法进去,但在下的人,却能安然无恙的进去!”

    “哦?”

    李斯眼睛一亮,扭头看向姚贾。

    只见姚贾捻起胡须,默然不语。

    “赵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李斯笑着抬手示意。

    赵高有些谦卑地拱手道;“两位大臣或许不知,在下曾多次陪同陛下前往甘泉宫避暑,对甘泉山冰窖的熟悉,犹如自己手指;

    那甘泉山冰窖,其实有两条通道,一条是横着的通道,一条是竖着的通道,横道主要用来运冰,竖道则拿来取冰;

    因此,在横道守卫森严的情况下,我们只要将竖道附近的禁军引开,就能直达冰窖,一探究竟!”

    “妙哉!”

    李斯兴奋地一拍桌案。

    他不得不承认,有赵高协助自己,自己要省下很多的精力。

    然而,他却没有直接赞同赵高,再次将目光转向姚贾,道;“姚兄觉得如何?”

    姚贾眼睛转了几圈,捻胡须的动作也慢了下来,他虽然看不惯赵高一介宦官跟自己平起平坐的论事,但赵高是李斯认定的人,他与赵高也没有什么过节,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甘泉山下的禁军是嬴子阳的人,只要我们提前告诉他,他便不会上来搅局。可是,甘泉山上的禁军,好像是杨端和的人,我们要如何引开杨端和的注意?”

    “我女婿阎乐在楚南阁弄了不少炸药,只要我的人在山上引爆炸药.”

    闻言,李斯和姚贾恍然点头,随即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过多久,姚贾和赵高就离开了李斯府邸。

    紧接着,以阎乐、阴羽、古常为首的探查小队,在赵高的安排下,迅速前往甘泉山冰窖。

    另一边,东胡宫。

    外面的天色已经很黑了,周围静悄悄的一片。

    守卫在东胡宫外的禁军,举着火把,时不时的朝宫内张望。

    此时,赵昊正在宫内又唱又跳:

    “惊雷!这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锤!

    紫电!玄真火焰九天悬剑惊天变!

    乌云!驰骋沙场呼啸烟雨顿!

    多情自古空余恨,手持了弯月刃”

    “????”

    外面的守卫一脸问号,不由互相对视,心说这他妈唱的什么!简直就像个喝醉酒的疯子。

    难怪,泾阳君要让自己等人看住公子昊,就他这样闹腾,陛下还不得大发雷霆!?

    想到这,众守卫齐齐摇头,然后放弃张望,严防死守。

    等外面没有一点动静的时候,蹲在门口的来福连忙朝赵昊打了个手势。

    赵昊见到手势,一边胡乱嗨唱,一边向角落里移动。

    那里有常威挖好的地道。

    只见他来到地道入口,一个纵身,直接就跳进了地道,然后佝偻着身体,朝地道深处爬去。

    很快,他就在地道转弯处见到了常威。

    “公子,地道已经挖通了,您可以出去了!”常威兴奋地搓着手说道。

    赵昊大吃一惊:“怎么这么快?你也开挂了?”

    “开挂?”

    常威挠头道:“什么是开挂?”

    “.”

    赵昊知道这家伙的思路有些清奇,便果断转移话题道:“你怎么这么短时间就挖通了?”

    虽然他以前就发现了常威的挖地道天赋,但这么短的时间挖出一条通往外面的地道,还是令他震惊不已。

    毕竟,这已经不能用常理来解释了。

    却听常威恍然一笑:

    “公子没回来之前,我们就已经挖通了出宫的地道,那地道正好通往甘泉山的阴山宫,而东胡宫距离阴山宫也不远”

    “呃”

    赵昊嘴角一抽,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他觉得自己不是培养了两个心腹,而是养了两头穿山甲,感情这甘泉山已经被他们挖穿了!?

    不过,这样倒也省去了他不少时间。

    却听他又道:“阴山宫那边的守卫如何?”

    “上次在那里发现赵高和嬴成蟜他们密谋后,我们就没去了,但阴山宫被我们挖穿的洞,至今都没被人发现,想来也没人去那里!”

    “什么,你们挖穿了阴山宫?那可是我父皇以前居住的寝宫!”

    “这”

    常威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要不咱们去把它堵了,兴许还来得及.”

    “我真是服了你了!”

    赵昊无语的抬手扶额,随即懒得再跟常威废话,径自朝通往阴山宫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经常威好心提醒,他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阴山宫地下,于是停下脚步,准备从洞口爬出去。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尴尬的一幕再次发生了。

    虽然他的个子比去南海之前,有了明显的增高,但距离常威的身高,还有不小的差距。

    所以,常威能轻松爬出去的洞口,他爬上去就很是吃力。

    眼见赵昊停驻不动,跟在他后面,小心翼翼地常威,讪笑着凑上前,低声道;“公子,要不我蹲下,您站在我肩头爬上去?”

    “你确定,这阴山宫没人?”

    赵昊皱眉,有些犹豫的问了一句。

    常威拍着胸脯道;“放心吧公子,有人早就发现咱们了!”

    赵昊:“.”你特么说得好有道理!

    尽管赵昊知道常威这家伙不太靠谱,但外面确实没什么动静,他也就放下心来,踩在常威的肩头,缓缓向洞外爬去。

    可是,他的头刚刚探出洞口的时候,原本漆黑如墨的阴山宫,突然亮起一道光。

    一个熟悉的声音骤然在他耳边响起:“逆子!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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