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不算意外的事是：医生办公室的门没有上锁。
或者说，除了病房之外。这家医院的所有房间几乎畅通无阻。
很快，桑笑一行人就顺利摸进去。接着看到办公室内的摆设：和外界一样，灯光依然是白色的。没有窗户，靠墙摆着一张钢制书桌。上面放着笔筒和一些散乱的纸张。
桑笑走过去，看见第一张纸上写着编号、称谓和简要介绍。显然是某位病患的病历。
心中浮起兴趣。他先是随手捞过几根笔放到胸前的口袋，又从那沓病例旁找到几张空白的纸。
装备终于齐全。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阅读那份病例。
【名：食尸鬼
编号：001001512
患者情况：于第四街区特大事故受伤。入院时伤级列为中等，被同化进程达55%。外型已出现难逆转变化，核心存在崩溃趋势。
主治医生意见：尽快入院。分配到“核心科”，立刻接受治疗。
院长意见：（空白）
***（一串看不懂的数字）
当前进展：已接受一期治疗。同化进程下降到10%。特性、能力俱已恢复。患者请求出院。
主治医生意见：同化依旧存在，有潜在复发可能。仍有危险，不可回归社会。驳回请求。
院长意见：（空白）
……
当前进展：已接受三期治疗。同化症状消失。因长期未食腐肉，患者乞求出院。
主治医生意见：病情好转，但仍需留待观察。驳回请求。
院长意见：（空白）
……
……
当前进展：已接受第二期加强治疗。因患者近日频繁进行包括但不限于撞墙、剖腹、切割四肢等自残行为，已出现外部损伤和反应迟钝现象。未提出出院请求。
主治医生意见：谵妄严重，建议加大治疗力度。若效果不佳，下一期转入五楼重症科。
院长意见：（空白）
……】
和正常的A4纸相比，这张病历单要长得多。
不过，这不是因为内容丰富。而是因为它使用的字号大而潦草，还夹杂着大片空白。乍一看去，显得十分不专业。
以一目十行的速度。桑笑飞快将上面的内容看完了，而后略微沉吟片刻。
对于这位怪谈病患的崩溃全过程，他漠然的内心竟然升起了微妙的同情。
这位主治医生的态度非常明显，就是根本不想任何病人离开。【食尸鬼】与其说是病情恶化，倒不如说是被活活折磨疯的。
‘那么可不可以利用这点……’
思路在脑中转了一个弯。想起从走廊偷听来的对话和哀嚎时，又飞快跑掉了。
显然，这种医患矛盾积怨已久。而病人到现在也没发起大规模反抗，只能说明这家医院的能力比想象中还要强。
不过，桑笑也不打算彻底放弃利用这点。
只是达成通关条件要放在前面。在此基础上，如果还有精力的话。他也可以小小、无意识、顺手地——给这些医护团队添个堵。
‘所以这家医院所谓的行政结构到底是什么？’
结束第一个问题后，桑笑很快继续思索道，‘不就是主治医生的一言堂吗？’
通览全篇，那个隐形院长消失得非常显眼。在每行龙飞凤舞的字迹下留有大片刺眼的空白。
‘这跟之前看到的记录有些矛盾。’他想起在地图上看到的那句：【如果弄醒院长，你就再也别想出来了。】
‘很显然，记录里的【白衣服】对应【医护团队】。从医生们的话来看，它们似乎对院长十分忌惮。’
指腹落在病例上，无意识地摩挲几下。电光石火间，桑笑忽然想通了什么，不由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不对，这两点根本不矛盾。或许医生们能有现在的地位，恰恰是因为院长没有醒来呢？
我被名称给误导了。事实上，医生和院长不是友方。而应该是制衡，甚至敌对关系……’
抿了抿嘴唇，桑笑想到【安格鲁】对院长身份的回答，眼睛不由闪了闪。视线在纸面上继续下滑，直到看见边角一行不易被察觉的底纹：“【爱丽丝】？”
“——你在做什么？”
桑笑回过头：这句话是女孩模样的怪谈突然说的。
此时，金发女孩正蹲在房间角落，身体面朝墙壁却突兀地回头看他。另一个男人也蹲在一边，模仿女孩的姿势。看起来像朵更大的蘑菇。
“没什么。”
桑笑看了他们一眼，就将视线轻快地移开了。
随手抄起一张白纸，那上面依旧有“爱丽丝康复医院”的底纹。他低头咬开一支笔的笔帽，含含糊糊地说道：“我只是在说这家医院的名字……”
很快，话语声就被另一道声音取代。源自于奋笔疾书的沙沙声，大而刺耳，让人怀疑会划破纸张。
运笔如飞。桑笑一刻也不停地写着，文思如泉涌的感觉实在太令人陶醉：“治疗方式野蛮，忽略病人的情感需求，管束极其不合理……”
作为来探访医院的记者，他当然得说点实话。不然就配不上那份记者证了不是吗？“装饰风格怪异，主治医生素质堪忧，院长长期缺位……”
写着写着，一道声音自身后毫无铺垫地响起。“——你在写什么？”
桑笑没有理会它，而是自顾自写完了最后一行字，直到画上标点，重新浏览一遍。才响亮地扣回笔盖，回头对已经近在咫尺的女孩微笑：“你要看看吗？”
女孩盯着那份递到面前的纸张。下颌似乎不着痕迹地动了动，才轻轻接过去。
但一旦开始看，它的眼神就变得十分专注。随着读的时间越来越久，手指接触的位置留下几道深深的指印。
“……不错！”
最后，它声调怪异地说完这句话，便将纸飞快塞给桑笑。然后立刻偏过头，两只手无意识地搅来搅去，气息也有些不稳。
相对的，桑笑却像是瞎了一样，完全没看出爱丽丝的异常。只是细致地将纸折起来，同样塞回口袋：“因为我也讨厌这种地方。”
闻言，女孩飞快看了他一眼。桑笑却早就转过身，准备出去了：“这件事解决了，我们去找楼梯吧。你说你知道那样东西在哪是吗？”
“……是的！”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振奋。而桑笑走在前面，路过那张贴在墙壁上的“医生守则”。重新进入走廊时，脚步却忽然顿了顿。
“哪来的味道……”他喃喃着说。刚要向味道传来的方向看去，手臂忽然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抓住了。那块皮肤绝对已经泛青：“快！回房间！”
爱丽丝短而急促地说，飞快将他拉回办公室。门被重新合上。
但是，那股有些怪异的药水味却在鼻尖挥之不散。那不像是普通药味儿，而像是福尔马林和什么东西的混合……
刚想到这里，两道很轻的脚步声突然从门外传来。桑笑的表情不由微微停顿。
放慢脚步，直到悄无声息地走进视线死角。再也无法从门上那不太清晰的玻璃看到任何景象，他才停下来。无声地瞥了身边一眼。
此时，爱丽丝脸色看上去不太对。皮肤在白裙的衬托下更加苍白，两只蓝得发亮的眼睛紧紧盯着门外。——虽然从这个角度没法看见任何东西。只能听见门外进行的轻微对话声。
“……你已经……出院……？”
第一个声音听上去和电梯门口遇见的怪物们很像。同样是那种令人烦躁不适的嗡嗡。
桑笑轻轻按了按胸骨，缓和心中涌起的暴戾感。接着，在不算短暂的安静后，另一道声音终于缓缓响起：“是的，很感谢我的主治医生。”
与第一道声音相比，此时这个声音听上去无比悦耳：低而轻柔，带着些微的沙哑。如同拉动中号提琴，那样优雅而袅袅不绝。
虽然隔着一道门，使得音量被稍微削弱了。但并不影响：在听到这个声音后，几乎所有人都会立刻联想到声音主人的外貌。一位端正、忧郁、文雅、多病的青年……
“这……医生们……应该。”
第一个怪谈用恼人的嗡嗡声说，“【000332】，你需要……药？需要……我带……去……”
“不必了。”
尾号332的怪谈轻笑了一声。听上去仍然有些虚弱，“我只是太久没离开病房。所以现在想在每层楼走一走。带着我的母亲。”
“……”
在桑笑一行人的偷听中，第一个声音忽然古怪地停顿住了。许久，直到沉默的时间长到有些可疑。等待已久的嗡嗡才缓慢响起：“您好……女士。”
——对话里怎么会突然出现第三个怪？
这诡异的进展让桑笑微微皱了下眉，竖起耳朵。却并没有听到另一个未知的声音。
相反。在安静片刻后，那嘈杂的声音竟然再次响起了：“知道……祝……好运……”
它在说什么？？
桑笑感觉这段对话正在变得越来越奇怪：那些中间的卡顿根本不像正常反应，而有点像是几段不同的音频被剪切到一起，充满了人为操纵的痕迹。
“谢谢。”思绪飞速运转间，他听见尾号332用轻柔的嗓音说。
它似乎在做什么，所以说话时有些漫不经心。过了一会，才咳嗽着缓慢说道，“谢谢你的祝福，我会考虑的。
经过这段时间在这的休养，我感觉自己正常多了。等出去后……说不定还有机会重建马戏团。”
或者说，除了病房之外。这家医院的所有房间几乎畅通无阻。
很快，桑笑一行人就顺利摸进去。接着看到办公室内的摆设：和外界一样，灯光依然是白色的。没有窗户，靠墙摆着一张钢制书桌。上面放着笔筒和一些散乱的纸张。
桑笑走过去，看见第一张纸上写着编号、称谓和简要介绍。显然是某位病患的病历。
心中浮起兴趣。他先是随手捞过几根笔放到胸前的口袋，又从那沓病例旁找到几张空白的纸。
装备终于齐全。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阅读那份病例。
【名：食尸鬼
编号：001001512
患者情况：于第四街区特大事故受伤。入院时伤级列为中等，被同化进程达55%。外型已出现难逆转变化，核心存在崩溃趋势。
主治医生意见：尽快入院。分配到“核心科”，立刻接受治疗。
院长意见：（空白）
***（一串看不懂的数字）
当前进展：已接受一期治疗。同化进程下降到10%。特性、能力俱已恢复。患者请求出院。
主治医生意见：同化依旧存在，有潜在复发可能。仍有危险，不可回归社会。驳回请求。
院长意见：（空白）
……
当前进展：已接受三期治疗。同化症状消失。因长期未食腐肉，患者乞求出院。
主治医生意见：病情好转，但仍需留待观察。驳回请求。
院长意见：（空白）
……
……
当前进展：已接受第二期加强治疗。因患者近日频繁进行包括但不限于撞墙、剖腹、切割四肢等自残行为，已出现外部损伤和反应迟钝现象。未提出出院请求。
主治医生意见：谵妄严重，建议加大治疗力度。若效果不佳，下一期转入五楼重症科。
院长意见：（空白）
……】
和正常的A4纸相比，这张病历单要长得多。
不过，这不是因为内容丰富。而是因为它使用的字号大而潦草，还夹杂着大片空白。乍一看去，显得十分不专业。
以一目十行的速度。桑笑飞快将上面的内容看完了，而后略微沉吟片刻。
对于这位怪谈病患的崩溃全过程，他漠然的内心竟然升起了微妙的同情。
这位主治医生的态度非常明显，就是根本不想任何病人离开。【食尸鬼】与其说是病情恶化，倒不如说是被活活折磨疯的。
‘那么可不可以利用这点……’
思路在脑中转了一个弯。想起从走廊偷听来的对话和哀嚎时，又飞快跑掉了。
显然，这种医患矛盾积怨已久。而病人到现在也没发起大规模反抗，只能说明这家医院的能力比想象中还要强。
不过，桑笑也不打算彻底放弃利用这点。
只是达成通关条件要放在前面。在此基础上，如果还有精力的话。他也可以小小、无意识、顺手地——给这些医护团队添个堵。
‘所以这家医院所谓的行政结构到底是什么？’
结束第一个问题后，桑笑很快继续思索道，‘不就是主治医生的一言堂吗？’
通览全篇，那个隐形院长消失得非常显眼。在每行龙飞凤舞的字迹下留有大片刺眼的空白。
‘这跟之前看到的记录有些矛盾。’他想起在地图上看到的那句：【如果弄醒院长，你就再也别想出来了。】
‘很显然，记录里的【白衣服】对应【医护团队】。从医生们的话来看，它们似乎对院长十分忌惮。’
指腹落在病例上，无意识地摩挲几下。电光石火间，桑笑忽然想通了什么，不由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
‘不对，这两点根本不矛盾。或许医生们能有现在的地位，恰恰是因为院长没有醒来呢？
我被名称给误导了。事实上，医生和院长不是友方。而应该是制衡，甚至敌对关系……’
抿了抿嘴唇，桑笑想到【安格鲁】对院长身份的回答，眼睛不由闪了闪。视线在纸面上继续下滑，直到看见边角一行不易被察觉的底纹：“【爱丽丝】？”
“——你在做什么？”
桑笑回过头：这句话是女孩模样的怪谈突然说的。
此时，金发女孩正蹲在房间角落，身体面朝墙壁却突兀地回头看他。另一个男人也蹲在一边，模仿女孩的姿势。看起来像朵更大的蘑菇。
“没什么。”
桑笑看了他们一眼，就将视线轻快地移开了。
随手抄起一张白纸，那上面依旧有“爱丽丝康复医院”的底纹。他低头咬开一支笔的笔帽，含含糊糊地说道：“我只是在说这家医院的名字……”
很快，话语声就被另一道声音取代。源自于奋笔疾书的沙沙声，大而刺耳，让人怀疑会划破纸张。
运笔如飞。桑笑一刻也不停地写着，文思如泉涌的感觉实在太令人陶醉：“治疗方式野蛮，忽略病人的情感需求，管束极其不合理……”
作为来探访医院的记者，他当然得说点实话。不然就配不上那份记者证了不是吗？“装饰风格怪异，主治医生素质堪忧，院长长期缺位……”
写着写着，一道声音自身后毫无铺垫地响起。“——你在写什么？”
桑笑没有理会它，而是自顾自写完了最后一行字，直到画上标点，重新浏览一遍。才响亮地扣回笔盖，回头对已经近在咫尺的女孩微笑：“你要看看吗？”
女孩盯着那份递到面前的纸张。下颌似乎不着痕迹地动了动，才轻轻接过去。
但一旦开始看，它的眼神就变得十分专注。随着读的时间越来越久，手指接触的位置留下几道深深的指印。
“……不错！”
最后，它声调怪异地说完这句话，便将纸飞快塞给桑笑。然后立刻偏过头，两只手无意识地搅来搅去，气息也有些不稳。
相对的，桑笑却像是瞎了一样，完全没看出爱丽丝的异常。只是细致地将纸折起来，同样塞回口袋：“因为我也讨厌这种地方。”
闻言，女孩飞快看了他一眼。桑笑却早就转过身，准备出去了：“这件事解决了，我们去找楼梯吧。你说你知道那样东西在哪是吗？”
“……是的！”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振奋。而桑笑走在前面，路过那张贴在墙壁上的“医生守则”。重新进入走廊时，脚步却忽然顿了顿。
“哪来的味道……”他喃喃着说。刚要向味道传来的方向看去，手臂忽然被一道巨大的力量抓住了。那块皮肤绝对已经泛青：“快！回房间！”
爱丽丝短而急促地说，飞快将他拉回办公室。门被重新合上。
但是，那股有些怪异的药水味却在鼻尖挥之不散。那不像是普通药味儿，而像是福尔马林和什么东西的混合……
刚想到这里，两道很轻的脚步声突然从门外传来。桑笑的表情不由微微停顿。
放慢脚步，直到悄无声息地走进视线死角。再也无法从门上那不太清晰的玻璃看到任何景象，他才停下来。无声地瞥了身边一眼。
此时，爱丽丝脸色看上去不太对。皮肤在白裙的衬托下更加苍白，两只蓝得发亮的眼睛紧紧盯着门外。——虽然从这个角度没法看见任何东西。只能听见门外进行的轻微对话声。
“……你已经……出院……？”
第一个声音听上去和电梯门口遇见的怪物们很像。同样是那种令人烦躁不适的嗡嗡。
桑笑轻轻按了按胸骨，缓和心中涌起的暴戾感。接着，在不算短暂的安静后，另一道声音终于缓缓响起：“是的，很感谢我的主治医生。”
与第一道声音相比，此时这个声音听上去无比悦耳：低而轻柔，带着些微的沙哑。如同拉动中号提琴，那样优雅而袅袅不绝。
虽然隔着一道门，使得音量被稍微削弱了。但并不影响：在听到这个声音后，几乎所有人都会立刻联想到声音主人的外貌。一位端正、忧郁、文雅、多病的青年……
“这……医生们……应该。”
第一个怪谈用恼人的嗡嗡声说，“【000332】，你需要……药？需要……我带……去……”
“不必了。”
尾号332的怪谈轻笑了一声。听上去仍然有些虚弱，“我只是太久没离开病房。所以现在想在每层楼走一走。带着我的母亲。”
“……”
在桑笑一行人的偷听中，第一个声音忽然古怪地停顿住了。许久，直到沉默的时间长到有些可疑。等待已久的嗡嗡才缓慢响起：“您好……女士。”
——对话里怎么会突然出现第三个怪？
这诡异的进展让桑笑微微皱了下眉，竖起耳朵。却并没有听到另一个未知的声音。
相反。在安静片刻后，那嘈杂的声音竟然再次响起了：“知道……祝……好运……”
它在说什么？？
桑笑感觉这段对话正在变得越来越奇怪：那些中间的卡顿根本不像正常反应，而有点像是几段不同的音频被剪切到一起，充满了人为操纵的痕迹。
“谢谢。”思绪飞速运转间，他听见尾号332用轻柔的嗓音说。
它似乎在做什么，所以说话时有些漫不经心。过了一会，才咳嗽着缓慢说道，“谢谢你的祝福，我会考虑的。
经过这段时间在这的休养，我感觉自己正常多了。等出去后……说不定还有机会重建马戏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