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五冷笑:“想报仇,也得看你还有没有这个机会——威将,拿下他!”

    无法,威将只得提劲,朝三皇子袭去。

    单看这不俗的轻功,三皇子不敢掉以轻心,看眼前这男子是能陪在许五左右的人,根本不和威将交手,转身便走。

    许五见三皇子要走,赶紧给威将打手势,示意他莫要追下去。

    三皇子武功不低,几个腾跃就消失在山林之中,再也看不见半点踪影。

    威将和许五不敢放松,两人背靠背站在一起,生怕三皇子杀个回马枪,他若真回来了,这一仗是避无可避了。许五捏紧了袖中的小盒,盒子里是让她折寿、但能暂时恢复功力的药,若是三皇子真的回来了,只怕这就是下下策了。

    “咚——咚咚咚——”

    亓山寨方向,锣鼓齐鸣。

    “冯治走了。”威将松了口气说。

    一声短,三声长,是这些年亓山寨每次对外打仗,击退敌人之后的固定节奏。

    等寨子里逐渐热闹起来,确定冯治不是诈降,威将这才转身,道:“你就不担心被三——怎么回事?”

    真的确定三皇子一走,许五就松了心中一直紧绷的那口气,身体晃了晃,就要直愣愣的栽倒在地上,幸亏威将离得近,拉了一把,这才没摔地上。

    许五使劲闭了闭眼,眼前还是一片晃眼的白光:“你等我缓缓,刚刚,稍微提了提内力,现在大概是副作用上来了。”

    怪不得,怪不得刚刚还那么毫无生气,短短片刻在那三皇子面前便一副痊愈的模样,原来是用内力逼出来的血色。可威将行医,最是明白许五的身体情况,她这身体底子,哪受得起这强劲的力量?这般强撑,只会让本就残破的身体更严重。

    “许五!”威将把这名字放进嘴里过了一遭,咬不得吞不得,只能又完完整整的给吐了出来,“我先带你回去。”

    说完,把许五放到自己背上,穿林而过,回了亓山寨。

    刚走到亓山寨墙外,尚有数十米距离,就被一直盯着这个方向的小肖发现了。小肖一看势不对,连忙下了寨子墙,招呼人开门。

    “小姐?”待威将进寨子,小肖连忙追了上来,看着昏迷的许五担忧的唤道。

    “你随我来。”威将没把许五放下了,招呼小肖同行,随后吩咐其他人道,“张大、孙姐,你二人打盆凉水、备盆热水放到我房内。”

    “是。”这几天一直接待许五二人的瘦弱男人和另一位和气的大姐一齐应下。

    小肖亦知威将医术惊人,不假思索便跟了上去。

    威将背着许五,小肖在身边时刻观察许五的情况,一行三人急匆匆的入了威将小院。

    小心翼翼的把许五放到床上,威将稍稍向上撩起许五的衣袖,露出那截雪白的腕子,抖落开绢布对折盖住,威将隔着薄薄的绢布为许五诊脉。

    威将的面上不见丝毫轻松,甚至眉心都拧成个疙瘩。

    被冯治半个月怀疑试探也好、隔着披风就是夜行衣也好、刚刚面对武功高强的三皇子也罢,一直以来从未变色的人从未有哪次像现在这样凝重。

    “失礼了。”威将低声说。

    说完,他撤了许五手腕上的那层绢布,指尖第一次接触到许五的手腕。

    第一次接触,却是一潭死水。

    他探不到一丝脉搏的跳动。

    威将俯身,轻轻推开许五的眼皮,却见瞳孔涣散,眼黑向上,眼白的部分比她平时明显增大。看完眼睛,威将再轻轻按住许五的下颌,帮昏迷的许五歪了歪头,让烛光照进她的口中,看清了唇色和牙龈。唇色开始泛红,面色却仍然如白纸一样,牙龈泛白。

    “你家小姐,上次昏迷不醒时有什么症状?”七生子乃万毒之首,必有奇异之处,威将也不敢说这些表现真的是因为许五生命垂危还是中毒的伪症状之一,不敢擅自用药,只得先找小肖确认。

    小肖从许五中毒时就跟在她身边,自然无比清楚:“面色惨白,呼吸骤停,有身si之兆。”

    “……”

    威将撑在枕边,垂眼看许五毫无血色的脸,不敢去想中毒这些年,这些症状一旦发作,无论名医郎中,该有多少次跟她的家人说准备好后事。他更不敢想,许五这些年到底是怎么一次又一次从鬼门关爬回来的。

    那个三皇子,又是何方神圣?许五又是何方神圣?为什么拼着可能真的si在这无人知晓的荒山野岭,也不能让那三皇子知道自己已经时日不多?

    “我家小姐怎么了?”小肖问。

    “小肖。”威将直起身,负手说,“你来号脉,你家小姐之前是不是也有这种情况?”

    正巧,孙姐一进小院就吆喝:“水来了水来了,欸,二当家呢?”

    威将像得到了喘息的机会:“你给她诊诊脉,我去接水。”

    说完,不给小肖反应的时间,拉开门去见张大和孙姐了,隐约还能听见威将招呼二人的声音。

    威将如此郑重,小肖也不敢耽搁,当下就坐好,沉下心来给许五诊脉。

    威将招呼好了孙姐和张大把水放在屋里,送两人出了小院,却在院子里不想进屋。好像只要不进屋,就不用面对那个躺在那生死未卜的人。

    他学医近三十载,去过江南水乡也走过荒漠草原,手下走过的病人没有上千也至少八百了,可谓行医经验十分丰富,十几年前学成出师,独自行走江湖以来鲜少遇到这般棘手的情况。

    可没办法。

    许五这样猛烈的毒,世上本就没有几人救得,眼下除了熟悉情况的小肖,再有一个他,竟没有第三人有一试之力。

    威将没工夫多踌躇了,关了院子门,转身回屋里。

    小肖看威将回来,说:“是小姐毒发了——不过小姐已经很久没有毒发了,这次还随身带着压制毒发的荷包,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毒发会导致假死?”威将问。

    小肖眼看瞒不住,只能说:“小姐中的毒有些特殊,所以毒发比较厉害的时候会有这种情况。”

    “七生子的确不俗。”威将不动声色道。

    “你已经知道了?”小肖大惊,没想到出去这一趟,威将已经知道了这么多事情。

    威将不动声色道:“是。许五就是为了从三皇子那撑过去,强行催动内力才导致了毒发。”

    小肖说:“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旦她倒下了,这下子就全乱了。”

    “不必告诉我。”威将敏锐的察觉到,小肖可能是误会自己知道许五的身份了,于是打断道,“我只想知道这万毒之首七生子的配方。”

    小肖误以为威将只是不想再听这些已经知道的消息,也没多想,干脆地告诉了威将:“所谓七生子,相比你也能猜道,就是由七种剧毒调制而成的毒药,十年前由南蛮大皇子塔喇喇喀和三皇子塔斯拉特共同制成,他们两兄弟一脉相承,大皇子塔喇喇喀也由此成为南蛮下一任首领。”

    “自古毒药不分家,七种剧毒既然调和而出,那必然会有解药,怎么会解不了呢?”威将问。

    小肖看了眼仍然昏迷不醒的许五,轻声说:“因为制毒的塔喇喇喀十年前已经死了。”

    “三皇子呢?”威将问,“他们既然是同胞兄弟,那三皇子应该知道些线索。”

    “七生子虽然是七种剧毒,但……南蛮那地方相比公子也知道,毒物层出不穷,当地人对毒更是情有独钟——要不然也绝不会搞个什么比赛来夺万毒之首的名头。”小肖说,“七生子是由剧毒调配,但南蛮的剧毒实在数不胜数,这么多年我们也只能确定五种毒物,还有两种不能确定。”

    威将只能暗骂,南蛮人真是歹毒。

    “我知道了。”威将说。

    小肖看威将面色不太好,犹豫片刻还是咬了咬牙劝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她的身体底子很好,而且也越来越适应和这种毒抗争了,至多一日便醒,相信这次也会平安度过的。”

    “习惯了?”威将反问,“毒这种外来东西,只可能不断折磨,我学医近三十年,行医也有十几年了,还从未听过身体会适应毒的说法。”

    小肖长叹一声:“你没见过十年前她第一次毒发的样子,上上下下乱成一团,谁也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偏房没了她就跟没了主心骨一样。”

    考虑到这毕竟是亓山寨,小肖还是谨慎的没有说军营,而是替换成了偏房。反正也不影响理解。毕竟,京中若是主家,那南疆也确实是偏房了。

    威将沉默不语,知道小肖后边还有没说完的话,也不打断,只是等小肖继续说下去。

    “一家那么多人,没有人敢放松警惕,没了她,我们做什么都没了底气。”许是夜深,小肖又站的靠窗,寒风从窗户缝里漏了进来,她觉得有些冷了就搓了搓手,笑了笑,“家中有其他房虎视眈眈,还有外边的人家想瓜分我们家,有她守在身后,我们才敢放手去做,因为如果我们真的算漏了什么,她也会有应对之法。”

    “可是病人忌忧思。”

    威将听见了隐隐的啜泣声,知道自己不该在这了:“你陪着她吧,我去后院摘些草药。”

    随后,“嘎吱”一道开门关门声。月光在门内一闪而过。

    “病人忌忧思。”门内,小肖低声说,“是啊,所以我们好着急。可是等我们真的能担事了,她也是再也撑不下去了。”

    门外,威将背靠在门上,看着空中那一轮弯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多久,威将站直身体,握了握自己那冻的比许五还凉的手,拎着箩筐去后院摘草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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